1998年晚秋的一個傍晚,63歲的樸旬范結束工作后,開車踏上了回首爾的路。這是一段他常走的路途,可這天,他卻感到了異于尋常的疲倦。
越來越累了,樸旬范感覺到自己甚至連車都無法繼續(xù)開下去,于是他把車停在了路邊,想打個盹兒,再繼續(xù)趕路。沒想到,這一個盹兒,卻睡了一兩個鐘頭。
樸旬范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可能出了某種狀況?;氐绞谞柡?樸旬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醫(yī)生。經(jīng)過檢查和診斷,樸旬范得知:自己已經(jīng)過了慢性乙型肝炎階段,肝硬化也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
樸旬范很清楚——可能已經(jīng)到了肝癌的階段了,醫(yī)生們叫他好好休息,這只是“你已經(jīng)時日不多了”的婉轉說法??墒菢阊队行┎桓市?因為在自己的肝臟變得硬邦邦之前,他并沒有感到任何癥狀。
肝臟,又被人們稱為“沉默的器官”。肝臟初期哪怕出現(xiàn)異常,也不會有明顯的癥狀,而到了患者自己感覺到的時候,往往已經(jīng)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為了使身體得到充分的休養(yǎng),1999年6月,樸旬范辭去了工作。這期間,他的身體越來越差。醫(yī)生建議他接受栓塞手術。所謂栓塞手術,就是向給癌細胞提供養(yǎng)分的血管注入抗癌劑,使癌細胞壞死的治療方法。考慮到抗癌劑的副作用,樸旬范沒有采納醫(yī)生的建議,而是選擇肝移植。
然而要得到腦死亡者的肝臟并不是件易事,而且,樸旬范當時身高1米8,體重95公斤,要找到適合他的足夠大的肝臟簡直比登天還難。不久,樸旬范便離開了醫(yī)院,回家等消息,他惟一能做的就是通過飲食療法來減緩病勢的發(fā)展。
兩年過去了,醫(yī)院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段時間,樸旬范活得很辛苦,由于無法忍受病痛的折磨,他甚至想過從高樓縱身一躍,一了百了。
就在樸旬范感覺生無所盼、萬念俱灰的時候,他偶然接觸到的一次志愿者活動為他重獲希望與生機提供了契機。那次,他的任務是和一名準備接受放療的癌癥晚期患者見面,鼓勵他不要放棄希望,勇敢地活下去。樸旬范心里暗想:這好像有點可笑,因為我兩天前剛想過自殺。盡管如此,樸旬范還是接受了任務。
沒想到,就是那次對話,讓樸旬范有了意外的收獲。從兩人初見面到結束談話,整個過程中樸旬范沒有提一個“癌”字,沒有說一句鼓勵性質的話,甚至沒有詢問過一句對方的病情,從頭至尾,他都在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從聽聞噩耗到等待救治再到萬念俱灰,他說,他的內心充滿了絕望與恐懼,害怕死神的到來,害怕從未外出工作過的妻子無法承擔起養(yǎng)活一家的重擔,害怕孩子因為沒有父親而在學校被欺負,更害怕年邁的雙親無法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劇痛……末了,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但哭完了,兩人竟奇跡般地堅定了“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心。
本來想為跟自己一樣患有癌癥的病人提供幫助,沒想到自己也重獲了希望??吹侥切┎∪敫嚯羺s依舊樂觀、頑強的患者時,樸旬范不禁覺得自己又充滿了勇氣。他還體會到,照顧別人終會轉變成自身希望的源泉。
短短的幾天時間,樸旬范仿佛經(jīng)歷了一次重生——從坐在家中等待死亡降臨到以積極的心態(tài)度過每一天、竭盡所能去幫助別人。
與此同時,樸旬范還重新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意義。得病前,他每天要抽3盒煙,幾乎每天都喝兩瓶酒;公司的生活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家庭對他來說,只是個需要他付錢的地方。在樸旬范的印象中,他根本沒有和家人融洽地一起生活過。可是,當他開始一邊與病魔斗爭、一邊參加志愿者活動的生活之后,才發(fā)覺自己學會了照顧自己、照顧家人,而且也有了思考人生和總結人生的機會。
從1998年到2010年,十多年過去了,樸旬范沒有接受肝移植,也沒有做栓塞手術,但他依舊活得好好的。他甚至可以不用坐輪椅了,偶爾還自己開車。
“以前見到過因中風而無法走路的人通過登山重新站起來走路,沒想到我居然也通過登山重新找回了腿部的知覺?!睒阊都业目蛷d里掛著一幅全家福,那是前年他和妻子、兒子一起攀上秀巖峰頂后拍下的。
樸旬范生病前后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曾經(jīng)只顧追求金錢和名利的人生變成了懂得反省和感恩的人生。“堅持不懈的志愿者活動讓我在與病魔作斗爭的同時拋開了所有的欲望與悲觀的想法,收獲了幫助別人的快樂,賦予了我健康的生活?!睒阊兑贿呎f,一邊催促我們一同踏上登山的旅程,向山頂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