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春艷
“老師又不見了……”
1992年9月1日,開學第一天。武鳴縣太平鎮(zhèn)安吉教學點。清晨,孩子們高高興興來到學校,卻發(fā)現(xiàn),學校唯一的老師又不見了。由于山高水險、交通不便,老師們來—個走一個。
孩子們望著講臺發(fā)愣,家長們無奈嘆息。村、鎮(zhèn)領導找到剛初中畢業(yè)的滕大韶,說,你來吧!
滕大韶沒多猶豫,答應了。從此,滕大韶成了安吉小學的一名代課教師。
“只有非正式的教師,沒有非正式的學生?!睆膱?zhí)教第一天起,滕大韶就以一名合格教師的標準要求自己。
安吉小學有13名學生,兩個年級,一間教室。學生背對而坐,滕大韶在教室兩頭來回跑,搞“復式”教學。
兩個年級的班主任和科任老師,滕大韶一肩挑。所有教材和教具,都是他自己劃船、騎摩托車到離學校幾公里外的上江希望小學領回來的。
讀書,是山里娃走向外界的唯一出路。滕大韶深知這一點,他傾盡所有教給學生們知識,還想方設法留住學生。
一年級學生韋富山因先天性關節(jié)炎,行動不便,家長打算讓他輟學。滕大韶向家長保證:愿每天背這個孩子上下學。于是,從學前班開始,他就用自己瘦弱的背換來韋富山繼續(xù)上學的機會。
女生韋麗琴家里窮,家長又重男輕女,不讓她念書。滕大韶多次登門動員,還主動為她墊付學費。小韋很爭氣,后來還考上了大學。
一心想著把山里孩子教好的滕大韶,深知自己文化水平不夠。1998年,他參加函授學習取得了中專文憑后,又參加大專函授學習。這些年來,他刻苦鉆研,所教學生成績在全鎮(zhèn)名列前茅。
最初做代課教師的時候,他的月工資僅56元,此后每年增加一點,直到2002年還只是330元。
這么低的收入,要贍養(yǎng)常生病的父母,還要照顧老婆孩子,滕大韶顯得力不從心。親朋好友多次勸他去打工,保證月收入不低于2000元。
滕大韶猶豫片刻,說:“如果我又走了,學生怎么辦?”
于是,他咬緊牙關硬是挺了下來。
在安吉小學就讀的學生,都是附近4個自然屯的孩子。學校和這幾個屯之間隔著一條寬20多米的西云江,這成了孩子往返學校的“攔路虎”。
過去,家長們每天都早早地把孩子送過河才去干農(nóng)活,下午放學前再趕到河邊接孩子回家。
有一年雨季,西云江水瘋漲,不少家長都沒能送孩子來學校,滕大韶便挨家挨戶去動員。有些家長說:“這么大的水,不好送,就讓娃娃跟我們打魚算了。”
滕大韶心酸了。他堅定地對家長們說:“你們不用管了,從明天起由我用船接送孩子們!”從此,他雙手執(zhí)起竹篙,當起一名“船夫”。
村里的渡口呈三角形,學校所處的渡口就在中間。由于遠近不同。他劃著小船要過4個渡口,而且必須在一個小時內(nèi)完成。
每天清晨5時,滕大韶就匆匆出門,6時整準時守在渡口,護送學生過江。放學時,他又劃船過江送孩子回家,每天要花兩個多小時。
山里氣候復雜、雨水多,江面變幻莫測,他每次送學生過江都小心翼翼,但孩子大多調皮好動,稍微不注意就險象環(huán)生。1998年的一天,洪水把渡口淹得沒了蹤影,當時水流湍急,橫渡過去已經(jīng)不可能。他像纖夫一樣,用繩子沿著河邊往上游拉著小船走了半公里,然后讓學生坐上船,抓好船沿,他掌著舵,讓小船沿著河岸往下漂,依次把學生送到岸邊。
由于來回不便,學生中午都在學校吃住。為照看學生,滕大韶也跟著在學校吃飯。他自己搭建“小飯?zhí)谩?,沒錢買灶就親手用磚頭砌,沒錢買煤就自己上山打柴。
學生大都是早上從家里帶飯菜來,孩子們太小,不會照顧自己,秋冬季天冷了,他就幫助大家熱飯菜;夏季天氣熱。學生帶來的飯菜易餿,他就幫他們料理;有的學生沒帶上飯菜,他就多煮一點,和學生一起吃。
遇到學生生病,他劃船騎車去鎮(zhèn)里買藥;孩子們的衣服破了,他幫縫補;學生的課桌椅壞了,他來修;學校房子壞了他去修繕……滕大韶變成了學生最慈祥的父母。當孩子們像鳥一樣飛出大山,他的心情就像陽光那樣燦爛。
然而,繁重的工作和長期飲食無規(guī)律,使他患上了胃潰瘍,身體越來越瘦弱。
有一天,他正在上課,突然昏倒了。醒來時,發(fā)現(xiàn)已躺在自己的床上,旁邊坐滿了他的學生。有的學生說:“滕老師,您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有的說:“滕老師,您生病了,我們來照顧您吧!……”看著懂事的孩子們,滕大韶無比欣慰。
2006年,安吉小學撤并入上江希望小學。現(xiàn)在的教學條件好多了,肩負了15年特殊使命的滕大韶終于完成最后一次的“擺渡”生涯。
而今回憶起擺渡的日子,他攤開雙手。靦腆地笑笑:“都是老繭,不像教書人的手,倒像個農(nóng)夫的手?!?/p>
正是這樣的一雙手,帶給這片熱土無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