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玉生

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的偵查組織與指揮

文◎劉玉生*

隨著反腐敗斗爭的不斷縱深發(fā)展，職務犯罪大案、要案、窩案、串案呈高發(fā)態(tài)勢。查辦這類案件，實踐中多以專案的形式推進。從2005年到現(xiàn)在，我們連續(xù)辦理了三個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專案。通過成功辦理專案，積累了較豐富的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的偵查組織與指揮等方面知識資源。筆者試將這些知識資源略述，以期對查辦職務犯罪實踐有所裨益。

一、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的特殊性決定必須高度重視偵查組織與指揮的前期準備工作

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都是領導高度重視、社會影響大、媒體關注程度高、犯罪情節(jié)嚴重和涉案數(shù)額特別巨大的案件，其特殊性決定了必須抓好專案的前期準備工作：

（一）確定高效的富有較強指揮能力的組織指揮體系

首先必須組建指揮部，成立大要案（專案）偵查領導組。領導組一般由上級院的領導牽頭掛帥，以統(tǒng)籌協(xié)調各方。領導組下設偵查指揮組，由本院檢察長親自任指揮長，以協(xié)調當?shù)馗鱾€方面關由；由分管副檢察長任副指揮長，對全案的偵查工作進行具體指揮；由反貪局長負責具體偵查方案的落實和偵查取證工作。指揮體系內部運作必須要遵從目標一致原則、統(tǒng)一指揮原則、分工協(xié)調原則、權責一致原則和精干高效原則等。指揮體系中的主要指揮人員要富有較強的人格力量、精通業(yè)務、熟悉團隊中每個干警的情況，善于溝通和交流，富有較強的統(tǒng)籌協(xié)調能力等。

（二）組建職責明確、運轉高效的職能小組

一是偵查取證組。其主要任務是負責外圍證據(jù)的收集調取。偵查取證小組還可根據(jù)取證方向、任務量的多少等再劃分若干小組。二是偵查預審組。主要負責對犯罪嫌疑人的全程預審訊問。三是法律研究組。負責專案所涉及到的相關法律規(guī)定、司法解釋及相關政策的查詢支持，同時對辦案中遇到的疑難問題進行研究，提出指導意見，負責向一些專家學者進行咨詢，必要時可以舉行專家論證會。四是偵查指導組。主要任務是熟悉案情，根據(jù)證據(jù)規(guī)格，指導偵查活動，辦理批準逮捕手續(xù)等。五是公訴組。全面提前介入案件的偵查活動，隨時了解整個案件事實和證據(jù)情況，適時提出偵查取證建議，為偵查向公訴環(huán)節(jié)的順利銜接打好基礎，以便后期直接承擔公訴任務。六是綜合材料組。主要負責專案各類匯報材料和信息的撰寫與起草工作，同時還負責各種法律文書、手續(xù)和收集的證據(jù)原件的保管借閱工作。七是技術保障組。包括審計、司法會計鑒定、全程錄音錄像和多媒體示證等工作。八是追贓組。負責贓款贓物的追繳和保管工作，以及案后的上繳和發(fā)還工作。九是監(jiān)所監(jiān)督組。負責專案犯罪嫌疑人的羈押安全監(jiān)督。十是后勤保障組。負責專案的吃住行以及專案設備等物質保障工作。

（三）準備工作要注意把握好四個細節(jié)

一是選好各小組組長。小組長必須政治堅定，精通業(yè)務，擅長靠前指揮，有很強的執(zhí)行力。二是根據(jù)各小組任務特點和參戰(zhàn)干警的個人稟賦，合理配置人力資源，充分發(fā)揮干警的工作熱情和潛能。三是必須制定嚴密的規(guī)章制度，用制度和紀律來規(guī)范干警的行為。四是務必要做好案件保密工作和輿情的掌控。要封閉辦案，嚴格保密，要隨時掌握輿情動態(tài)，有相應的應急處理措施。

二、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的復雜性決定在偵查組織與指揮中必須突出抓好四大主體任務

（一）突出抓好取證工作

要構建一個科學的符合本案特點的證據(jù)體系。首先要搞清案件的犯罪特點，從案件的特點出發(fā)，去謀劃構建本案的證據(jù)體系。這個問題在辦理一般的職務犯罪案件中可能無需考量，但由于職務犯罪大要案 （專案）特有的復雜性，使得偵查組織指揮必須要首先謀劃構建一個什么樣的證據(jù)體系的問題。如我們辦理的“6.24”專案，嫌疑人利用建筑工程預、清算實施貪污犯罪，工程預付款、應付款和貪污部分交織在一起，用常規(guī)的方法很難廓清，而且很多真實賬冊已毀，主要犯罪嫌疑人不供，案件的偵查取證無從下手。我們對全案進行了深入梳理，決定以銀行帳為主干，對1.29個億上千筆銀行帳進行逐筆證明，以此為主干來廓清哪些是應當給付的工程款，哪些是虛構的、貪污的。以此發(fā)散開來，打造證明鏈條，清除了主要證據(jù)嚴重沖突的矛盾，使專案整個偵查工作走上了正確的道路。

要從構建的證據(jù)體系大格局中制定周密的偵查計劃。一是偵查計劃對偵查工作的發(fā)展變化應有充分的預見性。二是偵查計劃應具有危機意識，更應注意風險性考量。我們在辦理“6.24”專案時，其中一名會計涉案，涉嫌犯罪事實不明顯，但因其是財務人員，其對偵破全案至關重要，如果不對其采取強制措施歸案，很多案件事實可能無法認定；如果對其采取強制措施，因其犯罪事實并不明顯，很可能對其無法處理，甚至錯捕。在偵查計劃中，考慮到案件需要，最后決定將其逮捕歸案。結果表明該計劃是正確的，不僅查明了他人的重大犯罪事實，同時也查清了該會計的主要犯罪事實。三是偵查計劃要系統(tǒng)嚴謹、運籌全局。職務犯罪大要案往往案案相連成串案，大案套小案。偵查計劃要將個案偵破戰(zhàn)略與若干部分的戰(zhàn)術、將案件的總體偵破戰(zhàn)略與個案戰(zhàn)略戰(zhàn)術進行充分統(tǒng)籌兼顧。

（二）突出抓好預審工作

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的預審工作質量關系到專案的成敗。必須注意三點：

1.科學合理配置好預審人員。一要保證預審人員和主要犯罪嫌疑人一對一的預審；二要保持預審人員的穩(wěn)定，在整個偵查階段基本不臨陣換將（當然是在效果較佳的情況下）；三要根據(jù)犯罪嫌疑人的情況、特點來確定預審人員；四要結合預審人員的性格、氣質特點，以及業(yè)務專業(yè)特點來選配訊問對象；五要選配優(yōu)勢互補、配合默契的訊問搭檔。

2.根據(jù)嫌疑人心理變化規(guī)律突破案件。犯罪嫌疑人被訊問時一般存在兩種互相矛盾的心理：一種是“抗拒”心理，一種是“坦白”心理。訊問的過程，就犯罪嫌疑人來說，是這兩種心理相互斗爭，相互轉化的過程；就偵查人員來說，則是促使犯罪嫌疑人由抗拒心理向坦白心理轉化的過程。預審人員必須吃透案情，準確把握嫌疑人性格特點，洞悉其心理變化，制定相應的預審方案。我們辦理“8.17”專案時，主犯杜某的心理完全經(jīng)歷了一個抵觸對抗、試探摸底、猶豫動搖和交代供述、認罪的發(fā)展變化過程。開始，他充滿底氣，總相信會有人撈他，對調查不配合，抵觸對抗。后來到檢察機關偵查環(huán)節(jié)，其發(fā)現(xiàn)問題嚴重了：辦案部門由紀委變成司法機關，對他的強制措施也越來越嚴厲，先刑拘，由刑拘又到逮捕，其心理開始轉變：供述部分犯罪，瘋狂咬人（交代給這個領導送多少錢，給那個領導送多少錢），試探摸底（看檢察機關到底掌握其多少犯罪事實；看領導到底救不救他）。經(jīng)過與偵查人員的一翻斗磨后，其發(fā)現(xiàn)偵查機關已經(jīng)掌握他的犯罪事實遠遠超過他的預料，也沒有發(fā)現(xiàn)領導真的來救他，開始有了自救的心理，但畢竟數(shù)額太大，又害怕，故猶豫動搖，供供翻翻。偵查人員在摸透其心理后，給他講政策，講法律，講案例，打消了其思想顧慮后，開始如實供述。一審當庭表示認罪，不上訴。

3.適時靈活的使用訊問策略，全面獲取客觀穩(wěn)定的供述。訊問的策略和技巧已經(jīng)成為一門學問。筆者以為技巧可以有多種，但萬變不離其宗，“宗”即為個案、個人，要根據(jù)案件實際，根據(jù)嫌疑人實情，靈活多變地根據(jù)不斷變化的實際巧施訊問策略。在“6.24”專案中，主要犯罪嫌疑人宋某，在偵查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如實供述。預審人員認真研究其不供述的原因，綜合分析其人格特點發(fā)現(xiàn)：（1）由于案件影響太大，涉案數(shù)額太大，其年輕有為的自我認知使他特別害怕判刑入獄；（2）法律知識非常淺薄甚至根本無法律常識，其總是說“我的問題我講完了，該讓我回去了吧”等；（3）專業(yè)能力強，學位高；（4）特別愛面子；（5）重家庭。根據(jù)這些因素，偵查人員迅速調整訊問策略，采用情感催化法，跟他講他年輕有為的事跡；講鐵路調度（宋是調度專業(yè)）的制約與發(fā)展，提高他的自我榮譽感和成就感；講家庭與事業(yè)，喚起他的內疚與失落，然后正面鼓勵；跟他講法律與情感，結合典型案例分析認罪態(tài)度好壞對量刑的影響等。通過工作，宋的思想發(fā)生轉變，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實。

（三）突出抓好犯罪嫌疑人羈押安全監(jiān)督工作

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一般是異地辦案，異地羈押，羈押安全工作需要組織指揮者格外操心。實踐中要注意幾點：一是增強駐所檢察力量，加強監(jiān)管工作力度。二是嚴格制度，實行專案監(jiān)所檢察24小時值班制度、每小時巡視制度和重要情況隨時報告制度。三是強化安全措施，對相關監(jiān)室進行清理和軟化包裝，防止出現(xiàn)意外。四是加強人文關懷，適時與犯罪嫌疑人談心，加強法制教育，定期為他們檢查身體。五是加強保密，對專案犯罪嫌疑人進行化名處理。

（四）突出抓好贓款贓物的追繳工作

追贓是整個專案偵查階段的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它不僅僅是通過追贓為國家挽回損失，更是案件的證據(jù)的一個重要部分，同時還牽涉到對被告人最終量刑處理。要注意兩點：一是注意把追贓和督促犯罪嫌疑人及家屬積極退贓相結合，最大限度為國家挽回損失；二是要原則性和靈活性相結合，積極利用好偵查階段的有利時機解決好問題。對于銀行存單和銀行卡要讓相關人員配合兌現(xiàn)；對于房產(chǎn)等，要有效的說服嫌疑人及家屬配合變賣，力爭在案件偵查終結時做到案結事清。這些問題在偵查階段嫌疑人和家屬一般容易配合，一旦案件判決生效后，工作難度很大。

要想完成好上述任務，實踐中要注意以下三點：

一是專案指揮決策要注意開好三個會。第一，開好階段性的案情分析會。讓全體偵查員了解辦案的整體部署，明確各自任務和在大局中的地位和作用；通報、匯總偵查信息，讓大家熟悉情況，增強整體觀念和緊迫感；根據(jù)階段性偵查計劃就切入點、突破口和查證范圍、偵查方法等集思廣益、民主決策。第二，開好進度預測分析會。指揮員要定期或不定期地召開有一線偵查員參加的單項進度預測分析會。就各個單項任務的偵查前景、偵查問題及解決辦法進行民主討論，群策群力加以解決。第三，開好難點問題研討會。及時吸納群眾智慧，實行民主決策是突破案件難點的必由之路。在遇到難點問題時，指揮員要及時召開相應范圍的專題研討會，集中大家的智慧集體攻關。

二是加強各小組之間的交流和協(xié)調。各小組之間要形成合力，強化三個方面的溝通滲透：（1）強化偵查組與預審組的溝通，以供述促進取證，用所取證據(jù)促進供述。通過加大訊問力度，有效獲取嫌疑人供述后，立即與外出偵查取證人員交流信息，提供取證方向，補強證據(jù)鏈條；外地偵查取證人員獲取的重要證據(jù)或需要通過嫌疑人口供印證的證據(jù)，亦與預審組溝通，通過預審固定證據(jù)。（2）強化司法會計組和取證組、司法會計組和預審組的溝通，通過司法會計的專業(yè)知識，甄別財務憑證，梳理資金流向，為取證組和預審組指明取證和訊問重點與方向，同時，取證組和預審組發(fā)現(xiàn)的問題通過司法會計組的審查予以佐證。（3）強化法律研究組和指導組的溝通。指導組通過審查各組已取證據(jù)材料，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定性、法律適用等方面的疑難問題，提交法律研究組研究，法律研究組向各組提供法律政策咨詢，形成統(tǒng)一意見，指導取證、預審集中收集證據(jù)方向。

三是加強偵、捕、訴之間的銜接。具體包含兩個方面的要求：第一，批捕公訴活動要向前延伸。即捕訴提前介入偵查活動，按照逮捕或起訴的要求，就案件的實體和程序性問題向偵查部門提供指導性意見，引導偵查活動。這有助于提高專案質量，強化內部監(jiān)督。第二，偵查活動要向后延續(xù)。即偵查部門依靠自身偵查力量和經(jīng)驗，為滿足法庭上指控犯罪的證據(jù)需要，與捕訴部門共同進行補充偵查。這有助于及時補充、完善證據(jù)。

三、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偵查組織指揮不能忽略的三個重要環(huán)節(jié)

（一）認真做好審計、檢驗鑒定、司法會計鑒定等工作辦理職務犯罪大要案，都涉及到大量的財務方面的問題

專業(yè)知識性強，財務憑證多，資金流向復雜，需要專業(yè)人員梳理和甄別，因此審計和司法會計鑒定不可或缺。有的涉及到工程以及房產(chǎn)，則需要評估和鑒定等。需要強調的是，對有些事實的認定，司法會計能做鑒定的盡可能去做，而審計和價格的評估機構一定要選擇符合質資要求的。

（二）認真做好疑難問題專家論證工作

職務犯罪大要案（專案）疑難、復雜，特別是定性和適用法律困難，解決這些問題除了需要我們自己認真研究外，有的還需要求得學界、理論界的支持。一方面這些專家學者會從更高的理論視角為我們闡釋疑難，給我們解決問題提供新的角度，同時專家的意見還有統(tǒng)一思想的作用，解決可能出現(xiàn)的檢法兩家的分歧。我們辦理專案過程中，均就有關疑難問題召開了專家論證會，除請最高檢、最高法等實務部門的專家外，還邀請了趙秉志、陳興良等著名法學家，專家的意見很好地解決了疑難問題，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三）做好律師、家屬的統(tǒng)一接待工作

由于專案的特殊性和相對封閉辦案的要求，辦案人員不宜直接接觸律師和家屬。而新的律師法出臺后，律師有可能在立案后的第一時間過來要求會見，家屬則要送衣送物等。因此要注意在專案組之外、本院里指定專門部門和人員做好上述工作，這樣既保證了辦案人員集中精力辦案，又避免了可能出現(xiàn)的影響。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我院副檢察長劉振亞同志提出了諸多很好的意見，在此表示感謝?。?/p>

*河南省人民檢察院鄭州鐵路運輸分院檢察長［45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