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 風

2006年的時候,我遭遇了一場車禍,肇事司機是個警察,而且是個喝了酒的警察。我在重癥室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個落魄的男人跪在了我的身下。

在這場車禍中,我的雙腿廢了,再也無法支撐身體,而我只有24歲。但那個叫劉東的警察說他愿意娶我,愿意用他的一生贖罪。

我定定地看著劉東,在他眼中發(fā)現(xiàn)了一絲不情愿。是的,誰愿意娶一個癱瘓的新娘呢?他只是害怕酒后肇事而失去公職。雖然我擁有美麗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材,但我已然成了廢人,父母流著眼淚讓我認命,他們說劉東畢竟是個警察,我今后的生活不至于貧窮。

于是我嫁給了劉東,披上婚紗的時候,我笑得牽強。我和劉東之間沒有愛情,我們相互關心、彼此尊重、沒有爭吵,更多的時候,我們像是一對相互依存的朋友。

兩年來,我們做愛不到十次,我能感覺到他的勉強和應付,他不喜歡我木頭一樣毫無知覺的雙腿。所以當李子珂看到我的時候就說,你皮膚的質地很好,只是缺少男人的滋潤,顯得干燥荒蕪。

李子珂是我的網(wǎng)友,一個賣香水的,劉東不在的時候,我就和李子珂視頻閑聊打發(fā)時間。他問我平時用什么香水?我苦笑,沖他搖搖頭。

想不到兩天之后,快遞員就給我送來一個小盒子,竟是一瓶香水。香水的瓶子非常精致,瓶壁上繪著紫色的不知名的花。我心血來潮,扭開瓶蓋對著自己輕輕噴了幾下,頓時,迷離的香氣飄散在整個房間里,我身上也兀自清爽起來。

劉東還沒有回來,我獨自躺在床上,皮膚上傳來一陣陣酥麻的感覺,淡淡的渴望在心里升起。不知為什么,我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李子珂的手指,凡是噴了香水的地方,都像被李子珂的手指輕輕撫摸過一樣,異樣的舒服。

就在這時,劉東回來了,他梳洗完畢,很快躺在床的另一側,然后輕聲問我,什么味道這么香?我告訴他是自己郵購的香水。他沒再說什么,房間里立刻安靜下來,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大約十分鐘后,劉東的手伸過來,停留在我纖細的腰肢上,我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久遠的快感漸漸侵襲而來。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身體上的碰觸了,甚至在睡夢中我們都恪守著床中間那道無形的分界線。但今晚的劉東一反常態(tài),他開始側身親吻我,而后摸上我木然的雙腿……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上線詢問李子珂,你的香水是不是有催情的作用?視頻那端的他微笑著說,沒有,催情香水強迫人產(chǎn)生生理欲望,但激情過后卻有莫名的厭惡感,而他的香水能讓人放松精神,身心愉悅,自然會有歡愛的情緒。

我充滿好奇,一瓶香水真有這樣神奇的作用嗎?

他再次笑了,單純香水當然不會有這樣的作用,只有和女人的皮膚融合在一起,才能發(fā)揮它奇特的效用。他又說,只有我這樣近乎完美的皮膚,才配使用這樣名貴的香水。

他下線了,而我依然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語中,我知道他是在恭維我,但還是很高興。

下午,我剛從午睡中醒來就聽到門鈴響,我打開門,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了,竟然是李子珂,他竟然找到我家。我有些慌亂,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坐在輪椅上的樣子。他卻說,其實在視頻中我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雙腿有異樣,因為你從未站起來過。

我尷尬萬分,問他為什么要來?

他沒說話,只在我面前晃動著一個精致的小香水瓶子,然后沖著我的身體從上到下細心而緩慢地噴灑。

畢竟是網(wǎng)絡中的朋友,我對李子珂的底細一無所知,如果他是壞人怎么辦?如果他的香水是迷藥之類的怎么辦?我不敢想下去,我想讓他馬上離開,但又說不出口。

香水漸漸滲進我的皮膚,頃刻之間,我身上充滿了夢幻般詭譎的味道。李子珂突然俯下身,一張英俊的臉逼近我的頭發(fā),越來越近,我甚至感覺到他的鼻子已經(jīng)碰到我的發(fā)絲。

他深深吸氣,貪婪而又執(zhí)著。我緊張極了,雙手緊緊握住輪椅的扶手,險些尖叫起來。更讓我緊張的是,他的鼻尖繼續(xù)向下探索,竟停留在我裸露的胸口之間。我在家總是穿寬松的睡衣,睡衣下的一切一覽無余。但李子珂一直閉著眼睛,鼻尖在我身上逡巡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李子珂終于睜開眼,感嘆一句,好美!我不知他是說我的身體還是香水。

漠漠,求你,做我的模特,幫我試香吧?

試香?我不解,你都要嚇死我了。他終于恍悟,撓撓頭向我解釋。

原來,他是個調香師,對香水的癡迷幾近瘋狂。正如他所說,開發(fā)研制出的香水只有與女人的肌膚相融合,才能辨別出它的好壞。他雇傭了幾個試香模特,都不盡如人意。直到在視頻里看到我的皮膚,他才覺得我會成為他最好的試香模特。

李子珂仿佛帶著與生俱來的讓人著迷的氣息,我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他。

自從坐上了輪椅,我對人生就不再抱有幻想。是李子珂讓我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我非常感激他。

一年一度的香水展覽會很快開始了,李子珂最新研制了一款名叫“彼岸花”的香水。當他把“彼岸花”噴灑在我身上時,我頓時感到一股神秘的氣息縈繞在身邊,如同彼岸之花,悠遠而迷離。

展覽之前,我非常害怕,畢竟展臺上從未出現(xiàn)過坐在輪椅上的試香模特。李子珂一直鼓勵我,他說我的出現(xiàn)會讓全場震撼,我的皮膚和容貌將會讓我成為全場最耀眼的試香模特。

果然,當我噴灑了“彼岸花”出現(xiàn)在展臺上時,會場上許多人的目光都匯聚到我身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很快走過來,李子珂輕聲向我介紹,他是某某香水公司的老總。

老總和李子珂握手,然后目光便停留在我身上,突然,他俯下身,鼻子一聳一聳地湊過來。見我表情慌亂,他笑著說,是不是覺得我的動作非常不雅?沒有辦法,只有這樣我才能判斷哪種香水值得開發(fā)生產(chǎn)。

展會持續(xù)三天,我也在展臺上呆了三天。想起來非?？尚?我從未想過自己竟有機會成為一名模特,而且是在雙腿殘疾的情況下。

三天來,那些香水開發(fā)商運用他們嗅覺靈敏的鼻子,在我的身體上四處流連,有的沉默、有的贊賞,而我也漸漸適應了環(huán)境,不再自卑地抬起美麗的臉龐微笑著面對他們。最終,一個名叫李剛的經(jīng)理買下了“彼岸花”的配方,他意味深長地對我說,香水香,人更香。

李子珂賺了一筆錢,他請我吃飯,我們邊喝酒邊聊天,一臉的興奮。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地笑過了。

讓我想不到的是,“彼岸花”生產(chǎn)上市后,銷售卻并不理想。李子珂一臉頹廢,他說畢竟是一款不知名的香水,無法和香奈兒之類的國際品牌相比,除非創(chuàng)作一款別具一格的香水。

李子珂告訴我,其實他一直在研究一款叫“幽幽谷”的香水,可他有所顧忌,但現(xiàn)在看來已顧不了那么多了。

所謂的“幽幽谷”,實際上是噴灑在女人私處的香水。因為大部分男人并不喜歡女人私處的本真味道,許多女人也會覺得自己私處的味道不雅,而李子珂的“幽幽谷”,將會讓女人私處的味道變得如花朵般清香醉人。

半個月后,李子珂興奮地把我接到他的研究室,遞給我一瓶香水,我聞了一下,味道怪怪的,一點香氣都沒有。我不由得皺起眉,這樣的香水會有人喜歡嗎?

李子珂不說話,只是示意我到衛(wèi)生間噴上這種香水。我一切照做,當我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李子珂突然跪在我的腳下,雙手延著我的腿伸了進去。

我穿著裙子,裙下的一切一覽無余,我的臉頓時羞得通紅。李子珂卻毫不在意地將整張臉貼近我的私處,火熱的呼吸噴在我幽深的地帶,我的身體一下子燥熱起來。

過了許久,李子珂嘆息一聲說,太美了,就是這種味道,就像開在仙境里的百合。李子珂的眼底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快速走進衛(wèi)生間,我卻聽不見任何動靜。我好奇地轉動輪椅過去,竟看到他雙眼緊閉,正在瘋狂的自慰。

那一刻我心里一陣失落,如果他有所求,我想我是不會拒絕的。可是他沒有,他迷戀我私處的氣息,卻不喜歡我的身體。

李子珂出來的時候,我還愣在衛(wèi)生間門外。他看到我,愣了一下說,對不起,剛才的味道讓我把持不住自己,我們的香水一定會成功的。

李子珂急于推廣自己的香水,但那些香水制造商卻并不買帳,他們聞到“幽幽谷”怪異的味道,立刻皺起眉,委婉地拒絕李子珂。

李子珂再一次萎靡不振,他不再研制香水,也不再需要我這個試香模特。我呆坐在家里無所事事,腦中出現(xiàn)李子珂沮喪的臉,心里一陣陣痛。

我給李子珂發(fā)了一條短信:不要擔心,我會幫你的。

我找到了李剛,那個買下“彼岸花”配方的老總。他說“彼岸花”讓他賠了不少錢,而且這一次的“幽幽谷”味道很怪異,顧客是不會喜歡的。

我話到嘴邊,突然覺得難以啟齒,但為了李子珂,我不得不說:我是李子珂的試香模特,你為什么不親自體驗一下“幽幽谷”的效果呢?

李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而我,已經(jīng)開始費力地脫下裙子。雖然我的雙腿沒有直覺,但它們依然筆直修長,如蓮藕一樣白皙光滑。

劉東緩緩蹲下來,湊近我的私處,他不像在體驗香水的效果,更像是在欣賞我的身體,但香水與我身體融合的氣息還是飄進李剛的鼻息中。他貪婪地嗅著,忍不住說了一句,李子珂這小子真是天才。

過了片刻,他突然抱起我說:陪我一晚,明天我就和李子珂簽合約。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他提出這樣的要求時,我還是惶恐不安。李剛的雙眼噴射出欲望的火焰,他開始親吻我柔嫩而香氣四溢的臉頰,我沒有能力反抗,只能任由他擺布。

就在李剛即將要進入我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嘭嘭的敲門聲,急促而慌亂,李剛不耐煩地起身開門,李子珂焦急的臉便閃進來。

他胡亂地拿起衣服披在我赤裸的身體上,抱起我向外走。李剛在后面罵,就讓你的香水見鬼去吧!李子珂的身體晃了一下,一句話也沒說。

我緊緊地摟住他,心想,李子珂是疼我的吧。至少在他眼中,我的身體比香水更重要。

在李子珂香氣彌漫的研究室里,我疲憊地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了起來,綁在我身上的并不是繩索,而是類似于寬膠帶的透明塑料條。我動彈不得,詢問李子珂想干什么?

他眼中閃過一絲留戀和不舍,他說,漠漠,對不起,我只能這樣做。

他一邊說,一邊往我身上纏塑料條:漠漠,你知道世界上最昂貴的香水是什么嗎?就是用女人身體的原香做引而蒸餾出的香水。這是古代法國宮廷煉制香水的方法,因為煉制香水后,女人的身體就會變成一把枯柴,所以這種煉制香水的方法已經(jīng)被禁止了。但只有用女體原香煉制出的香水,才能讓我成為國際大師,我等待了太久,渴望了太久,所以,不要怨恨我。我寧可自慰也不愿碰你的身體,就是因為你的肌膚太完美了,我不忍破壞……

李子珂說著,已經(jīng)將塑料條纏繞到我的口、我的鼻子,我無法喘息,也無力掙扎。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的床上,是劉東救了我,他身為一名刑警,對罪犯有著敏銳的嗅覺。我并沒有對他說過我做試香模特的事情,但他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默不作聲,并且嗅到我的危險。他沒有責怪我,他說人當然都有犯錯的時候,只是有些錯誤一旦犯了,便需要用一生來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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