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丁

朋友啊朋友，你是否坑苦了我臧天朔法庭質問

文/黑丁

2009年11月27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歌手臧天朔作出一審判決，以犯聚眾斗毆罪判處臧天朔有期徒刑6年，而臧天朔的其他6個兄弟，分別被判處9年到3年6個月的不同刑期。

在這份判決中，涉案人員犯下的罪責主要是兩起聚眾斗毆事件，一起是在河北廊坊的火并事件，一起是在北京朝陽的持械斗毆事件。隨著法院的判決，此前很多媒體報道的臧天朔“涉黑”事件，終于有了一個準確的說法。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判決書上出現(xiàn)的臧天朔的名字卻是臧天嗍（音suo，吮吸或者用唇舌裹食的意思）。據(jù)臧天朔向審判人員供述，在40歲之前他一直用臧天朔這個名字，只是在更換第二代身份證的時候，更名為臧天嗍。至于為什么要更換稱這個拗口的名字，臧天朔沒說。但按照第二代身份證辦理的時間推算，這個時間正好是在廊坊酒吧火并之后。而法院的這份判決，也揭開了被媒體炒作的撲朔迷離的臧天朔涉案真相。

兄弟合伙，反目成仇成為競爭對手

臧天朔1964年3月6日出生在北京，上世紀80年代末玩搖滾起家，一曲《朋友》紅遍大江南北，他的朋友哥們更是遍布圈內外。在娛樂圈中，臧天朔被朋友們稱為“臧爺”，這是老北京的一種尊稱，但卻帶有濃重的江湖味道。

作為搖滾歌手，臧天朔主要的演出場地是在酒吧中，為了更好地把搖滾與酒吧聯(lián)系在一起，臧天朔在成名之后，就確立了唱歌與開酒吧兩手都要硬的思路。臧天朔因《朋友》出名后，1999年臧天朔的第一家“朋友迪吧”正式在北京開業(yè)。讓臧天朔沒預料到的是，經(jīng)常有些不明身份的人來酒吧鬧事?lián)v亂。臧天朔發(fā)現(xiàn)，像酒吧這樣的公共場合肯定是什么人都有，而找一些打手給“看場子”又是極其普遍的現(xiàn)象。經(jīng)朋友介紹臧天朔認識了東北人呂長春，呂長春找來幾個兄弟幫助酒吧“看場子”，此后酒吧才安寧下來。

2002年，緊鄰北京的河北廊坊市繼搞起東方大學城之后，又在廊坊市廣陽區(qū)搞起了投資8億元、總長3.2公里的步行街。2002年10月22日第四大街開街時，為此他們特地請來臧天朔作為形象代言人。臧天朔看中了這條被廊坊當?shù)厝朔Q之為“四大街”的步行街，他指著一棟三層小樓說：“這個樓我全包了，我要在廊坊搞一個最大的酒吧！”而邀請方正愁著如何支付臧天朔的代言費，于是他們順水推舟將一棟三層小樓以幾乎不要錢的價格租給臧天朔，充當代言費。

這棟小樓上下三層共400多平方米，但臧天朔并沒有多少資金投入，于是，他的一位朋友王先生將東北人孫寶和介紹給了臧天朔，經(jīng)過雙方協(xié)商，孫寶和出錢占70%的股份，臧天朔出房子占30%的股份，雙方共同經(jīng)營。經(jīng)過緊張的裝修之后，2002年10月，臧天朔與孫寶和在河北廊坊開起了一家“FRIEND CLUB（朋友迪吧）”。對于這個迪吧的經(jīng)營，內行的孫寶和一開始就參與裝修和經(jīng)營管理。

孫寶和在經(jīng)營朋友迪吧方面確實有獨到之處，他按照“廊坊第一”的標準打造朋友迪吧，2003年1月，朋友迪吧正式開張營業(yè)。在相對閉塞的廊坊市，臧天朔又一次開始重操舊業(yè)，臧天朔的號召力加上廊坊第一迪吧的名頭，引來了附近大學城的眾多學子。每天晚上8點以后，迪吧一改白天的安靜，“咚咚”的節(jié)奏聲把朋友迪吧變成了整個四大街甚至整個步行街的“心臟”。眼看著迪吧的生意越來越紅火，臧天朔心里特別高興，更為邀請到孫寶和這樣的朋友加盟而欣慰。

為了更好吸引學生們來這里消費，臧天朔多次邀請圈內的朋友來這里演出，更增強了朋友迪吧的吸引力。朋友迪吧成為臧天朔和朋友們常來常往的去處。而孫寶和帶著自己的手下，把酒吧打理得井井有條，讓臧天朔欣慰不已，覺得找對了人。想不到好景不長，在酒吧經(jīng)營過程中，臧天朔與孫寶和在經(jīng)營理念和經(jīng)濟方面產(chǎn)生了糾紛。孫寶和認為臧天朔看到迪吧賺錢了就想單獨經(jīng)營，還讓王先生出面做工作讓自己讓出股份，孫寶和沒有同意，兩人的矛盾由此加深，隨后，兩人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

好哥們講義氣必須是建立在合理合法基礎上的，在法治社會中，縱容、包庇、窩藏作惡的朋友，雖然也有朋友義氣的一面，卻是非正義的犯罪。做朋友一定要有底線，太夠“朋友”有時也是一種罪。

而根據(jù)臧天朔手下一位經(jīng)理的供述，在初建迪吧時孫寶和擁有70%的股份，但他始終一分錢不出，都是以臧天朔的名義在別處賒賬，借了很多錢。后臧天朔知道此事，采取了有關手法，“順理成章”地把孫寶和的股份收了回來。孫寶和一氣之下離開了朋友迪吧，并將朋友迪吧的股份轉讓給了介紹他與臧天朔認識的王先生。據(jù)孫寶和稱，2003年1月份他從朋友迪吧正式退股，并和王先生簽訂協(xié)議，當時王先生支付了10萬元，剩余的20萬元從此后朋友迪吧的盈利中償還。

合伙人分手對朋友迪吧應該是第一次打擊。但誰也沒有想到，第二波的打擊很快到來。2003年春天“非典”席卷了全國，熱鬧非凡的酒吧頓時變得門可羅雀，這可急壞了臧天朔和此時擔任朋友迪吧總經(jīng)理的呂長春。但第三波打擊隨之而來，呂長春發(fā)現(xiàn)來消費的客人越來越少了。他不明原因，直到一位?？鸵徽Z驚醒夢中人：“火車站廣場西邊新開了一個熱浪迪吧，場地比你們這邊大很多，酒水也便宜，大家都跑到那邊去了?！眳伍L春連忙跑到火車站，才發(fā)現(xiàn)那里新開了一家規(guī)模更大的熱浪迪吧，老板正是孫寶和。

廊坊火并，為潛逃兄弟提供隱匿住處

很多大城市的酒吧其實就是一種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很多大城市的迪吧、歌廳等娛樂場所需要大量的保安，而這些保安多為外地來京的社會閑散人員，并且以東北人為主，他們長期游蕩在都市里，專門從事幫人斗毆、站腳助威的打架斗毆尋釁滋事活動，而且配合默契，每次被召集在一起說的行話就是“出現(xiàn)場”、“辦事”，不論“辦事”是否成功，只要到了現(xiàn)場，就能得100到200元左右的“辛苦費”。

2003年6月20日21時許，孫寶和聽說王先生要從朋友迪吧撤資，但他卻一直沒有拿到那20萬元。于是，孫寶和帶著公司的十多個保鏢到迪吧找王先生。恰巧王先生不在朋友迪吧，保安不讓孫寶和進門。正在僵持之下，朋友迪吧的副總經(jīng)理聞訊而來，讓孫寶和只帶一個人進去找人。但孫寶和帶著一個保鏢進了朋友迪吧，轉了一圈卻沒找到王先生。窩了一肚子火的孫寶和帶著保鏢出了門，走出五六米后，他突然大聲對朋友迪吧的副總經(jīng)理喊了一聲：“告訴呂長春，準備召集人，看誰人多，我在廣場等著?！?/p>

孫寶和走后，朋友迪吧的副總經(jīng)理連忙給呂長春打了電話，告知此事。接著，孫寶和又給呂長春打了電話。而此時，呂長春正與臧天朔在北京的有戲酒吧聊天。呂長春對臧天朔說：“孫寶和打電話約我過去，限我兩個小時回廊坊見面，他已經(jīng)把人準備好了。這小子說你欠他錢，還帶臟字。這場架必須打，不打以后咱們的買賣沒法做?！贝藭r的臧天朔氣憤不已，他在酒吧門口來來去去，氣得直罵街。一位好朋友問原因，臧天朔氣呼呼地說：“那小子挑釁我，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那位朋友見狀，連忙將臧天朔拉進酒吧里說：“有什么事情可以請廊坊當?shù)氐木浇鉀Q，千萬不要把事情鬧大?！?/p>

2003年6月21日凌晨1點多，10輛沒有掛牌的金杯面包車同時停在了火車站廣場，幾十個光著膀子、拎著砍刀和鋼管的青年男子從車上跳下來，將熱浪迪吧團團圍住。突然，從熱浪迪吧里也沖出來了幾十個手持棍棒、酒瓶的青年人，一場比電影中還壯觀的砍殺場景在瞬間爆發(fā)了。

隨著一陣陣酒瓶撞擊的“砰砰”聲、砍刀和鋼管撞擊的“丁當”聲和雜亂的喊叫聲，僅僅過了10分鐘之后，廣場上就有十幾個人躺在了滿是酒瓶玻璃碴子的地上，散落的鋼管到處都是。等警察趕到時，廣場上只留下一具還有余溫的青年男子的尸體。這次火并中，孫寶和一方死一人，輕傷2人，另有一個無辜人員被打成輕傷。廊坊火車站廣場聚眾斗毆致死案，成為當?shù)氐拇蟀?。孫寶和被警方拘捕，之后被判刑。熱浪迪吧從此停業(yè)，之后經(jīng)過幾次轉租變成了一家網(wǎng)吧。

事后，呂長春聽從了臧天朔的建議，離開了廊坊躲避到了長春。隨后，廊坊警方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呂長春是這次聚眾斗毆的主要指使者，但呂長春卻自此下落不明。廊坊警方只好發(fā)出通緝令抓捕他。在長春躲避了一段時間之后，2004年春天，呂長春考慮到自己在長春熟人太多，他鋌而走險又潛逃到了北京找到臧天朔。

呂長春惹禍，畢竟是為了自己的迪吧，臧天朔此時也知道收留呂長春可能面臨的危險，但哥們義氣最終占了上風，臧天朔把呂長春安排到了北京市朝陽區(qū)潘家園的一套房子里住了下來，叮囑他不要再出去惹事了。這處住房是臧天朔母親名下的房子。為了防止警方追捕，呂長春偷偷上街找到一個假證販子，用自己的照片辦理了一張河南籍的身份證，并改名換姓為張偉義。

在警方調查過程中，因為廊坊群毆致死案只涉及朋友迪吧的總經(jīng)理呂長春，警方?jīng)]有足夠的證據(jù)能夠證明臧天朔是這起命案的幕后老板，所以警方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抓捕呂長春上。呂長春最終應驗了《無間道》的一句話：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在潛逃的日子里，呂長春并沒聽從臧天朔的告誡，一刻也沒有停止那種打打殺殺的江湖生涯。因為兩個包工頭在朝陽區(qū)西直河一處土坑內倒渣土產(chǎn)生糾紛，兩人爭吵之后相約以武力解決爭端，于是，兩人幾經(jīng)周折找到了隱匿起來的呂長春，呂長春再次在北京參與了這起數(shù)十人的聚眾斗毆案事件，并逼迫對方拿出5萬元了事。

法庭交鋒，朋友啊你是否坑苦了我

北京警方在調查該聚眾斗毆案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幕后指使者是一個叫“常青”的東北人，此人涉嫌多起刑事案件，幾乎都與尋釁滋事、聚眾斗毆有關，于是警方圍繞“常青”展開了調查。呂長春進入北京警方的視野。

2008年6月，長春警方抓獲了一名河南籍的張姓犯罪嫌疑人，在核實其身份時發(fā)現(xiàn)身份證是偽造的，經(jīng)過核查，此人就是被廊坊和北京警方苦苦尋找的呂長春。警方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呂長春在北京的藏匿地點是臧天朔提供的。隨后調查證實，呂長春就是5年前被河北警方通緝的涉及命案的要犯，化名張偉義。而當時呂長春正受雇于臧天朔擔任朋友迪吧總經(jīng)理。經(jīng)過對呂長春的突審，在調取了確鑿證據(jù)后，警方以涉嫌聚眾斗毆將臧天朔刑事拘留。在警方的訊問下，臧天朔和呂常春等人如實交代了自己的犯罪過程。

2009年10月15日，北京市第二中級法院開庭審理了呂長春、臧天朔等人聚眾斗毆案。在法院審理的過程中，臧天朔表情始終很平靜。但在關鍵證據(jù)方面，臧天朔和呂長春在法庭上的說法完全不同。

呂長春稱：“在2003年的6月20日，孫寶和給臧天朔打了一個電話說欠款的事，反映之后臧天朔跟我說，你先回廊坊去，找點人回廊坊?！?/p>

但臧天朔堅決否認授意呂長春去打架，臧天朔說：我授意的也就是讓他好好跟他談，不行就報警，如果那天我去的話，就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了。

法官就這個關鍵證據(jù)再次詢問呂長春：“臧天朔是否明確示意要你找人去和孫寶和打架？”呂長春的回答是：“他大概是這么說的，說你找孫寶和去，能談好就談好，談不好就打?！倍藭r的臧天朔百口莫辯，正是呂長春的證詞，鎖定了臧天朔的犯罪。此時法庭上的臧天朔，似乎真想問一句話：朋友啊朋友，你是否坑苦了我？！

經(jīng)審查，被告人臧天朔與他人產(chǎn)生矛盾后，竟授意呂長春糾集多人持械斗毆，并在斗毆中致一人死亡，三人輕傷，其行為已構成聚眾斗毆罪，且系首要分子，依法亦應懲處。因為臧天朔與受害者家屬達成和解，并在民事方面給予對方29萬元人民幣的補償，并獲得諒解，法院在量刑時酌予考慮。呂長春糾集多人持械斗毆二起，致一人死亡，一人重傷，多人輕傷，其行為已構成聚眾斗毆罪，且系首要分子，依法亦應懲處。2009年11月27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臧天朔作出一審判決，以犯聚眾斗毆罪，判處臧天朔有期徒刑6年，判處呂常春有期徒刑9年。其他重要參與者分別獲刑。截至發(fā)稿，臧天朔本人通過看守所向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遞交上訴狀。據(jù)悉，臧天朔對一審判決的罪名和量刑均提出異議，請求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撤銷一審判決，改判無罪或減刑。

臧天朔被捕的時候，他的兒子只有兩個月大，如今一年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孩子應該已經(jīng)會叫爸爸，但高墻阻隔，父親只能心懷愧疚地想念兒子，孩子也只能從媽媽的思念中感受父親的存在。

案后思：哥們義氣得合理合法

一曲《朋友》讓人感嘆朋友的慷慨，而一紙判決，更讓我們意識到交友不慎，害人害己。好哥們講義氣必須是建立在合理合法基礎上的，在法治社會中，縱容、包庇、窩藏作惡的朋友，雖然也有朋友義氣的一面，但卻是非正義的犯罪。當臧天朔以武力解決問題，并把犯罪嫌疑人當朋友加以庇護的時候，他不但已成為同案犯和幫兇，而且也成為整個法治社會的“敵人”。因此，做朋友一定要有底線，太夠“朋友”有時也是一種罪。

一曲《朋友》溫暖人心，一群打打殺殺的朋友讓臧天朔身陷囹圄，那首《朋友》也似乎變了味道，連臧天朔也不知道他承受不幸的時候該跟誰訴說。成也朋友，敗也朋友，臧天朔最終栽在朋友身上，他只能苦笑著說一句話：朋友啊朋友，你真的坑苦了我。

編輯：孫薇薇 jcfysww@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