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段 偉
我的洪荒年代(三章)
沒有一滴水,可以滋潤我的喉嚨。一棵樹,長在我的額頭,我的青青閱歷追隨風(fēng)沙消退。留下來一些記憶,是斑駁的墻。我麻臉的姑姑那一年,病得死去活來。老屋崩塌在童年記憶的深部,不能自拔。長滿苔蘚的村莊,毛毛茸茸。
請你回到我的洪荒時代,做一條沒有尾巴的小蛇,追隨我的路,曲曲折折。還是那個老故事,你凍僵在村子的路口,我毫不猶豫地把你揣進(jìn)胸懷。結(jié)局被人篡改,我遠(yuǎn)離了村莊。我的胡楊,結(jié)滿生命的蒼翠和堅強。
風(fēng)沙怎么也填不滿奶奶臉上的皺紋,風(fēng)太大了,我的衣服時常被撕破。馬隊疾馳而來,呼嘯而去,那個年代我還是一粒沙,風(fēng)又一次把我?guī)У胶苓h(yuǎn)的地方。
也許只有沙漠可以讓我長驅(qū)直入,一覽無余,那些光潔古銅色的山丘,是飽滿柔軟的乳房。我今夜劇烈的咳嗽聲,會不會驚醒一棵枯藤上的昏鴉。響尾蛇游走的聲響,我和田鼠們四處奔逃。居然我們淌過了一條沒有鵝卵石的河流。
沙棗花還沒有來得及綻開,我們的精神駝隊開始向潮濕的地帶遷徙。腳印依舊要被時間的沙填平,干裂的嘴唇噙不住一滴水。匆忙中我們翻過一座沙山,無意打擾了月亮的清靜,誰在遙望猜想遠(yuǎn)處背水的姑娘,會不會停下來,讓我們暢飲呢?
平原的隆冬一望無際,我枕著一場大雪安然睡去。多少場雪了,總也烘干不了我們內(nèi)心已久的相望,東邊日出,西邊牧馬,西邊日落,東邊放羊。
西域的蒼茫與遼闊,牢牢地抓住我記憶的根,思緒的枝葉藤藤蔓蔓,慌亂如草。通往洪荒年代的門,被一把石鎖緊緊攥著。紊亂,失語,夢游,長滿記憶的根,突然在冬夜的凌晨,吐出鵝黃的芽。不能說出的秘密,被人偷走的情欲,山前花開山后花落的往事。
擁著你佝僂的背,你不再挺拔,撫摸你的小手,不再柔軟,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你的骷髏,而你的面容依舊鮮活。我開始懼怕、恐慌,我選擇逃避、后退,我們會老么?我的撕心裂肺的疼,是被時間的刀一點點割去的肉。
我可以打開所有記憶的門,卻不能關(guān)上現(xiàn)實中的窗?!吧系郯?,我是你最愛的孩子”,誰不負(fù)責(zé)任的謊言一次次的擊中我們。我終于哭著說:“上帝啊,我是你最愛的孩子”,我就又會抓著記憶的根,一步步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