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張家川縣第二高級中學李繼宗
沉甸甸地望過去(九章)
在時間的信箱里你是沉睡已久的信件,南來北往的風組成遼闊的郵遞馬車,誰拆開你,誰就是那輪明月;誰讀完你,誰就是明凈的滇池——
筒裙大約讓鳳尾竹上的露水藏起了,清晨廣場上飛起又落下的鴿子,它們的紅眼睛里,統(tǒng)一有一個熬夜坐車過來,
尋親訪友的大西北人——
月光下的鳳尾竹,月光下的鳳尾竹,怎么看都是月光下的鳳尾竹——
我被自己的知識譜系攪得有些亂,我用自己認知的千百次,橫掃自己認知的第一次——
最后,知識的海洋,還是把我剛出海的小船打翻了!
記不起哪一年,萬物靜美,我來過北雁南飛的云南——
雪山伸出的小蠟筆不那么冷峻:紅處叢生三角梅,綠處繁生含羞草;那些天鵝和鴛鴦,使勁問我的來處——
有一個地方,是我翻過了高山草甸才知道的;有一片密林,里面的泉水我始終叫不上名字——
要理解風吹喬木留下了未干的墨跡并不難,要知道午后的一場暴雨在大地的硯臺里,留下多少濕潤,難些。
我不走了,得留下,記不起哪一年,我把自己當作守在你風中的草籽,也把自己,當作呼吸已慢下來的,你的一陣遠雷。
你是洱海上的浪花標點,只屬于完美句號;我是蒼山中的今日修辭,僅歸為古老比喻。
我們,并不是易牟尋時代的封疆大吏,寂寞時,分辨水中的游魚和細雨……
我們其實永難相見,這是你的白墻青瓦,在一個風掀動城墻礎石的午后——
慢慢告訴我的……
我開始想你,洶涌而狂妄,如果有一條水路通向蝴蝶泉——
我愿是那水上的蜻蜓,拼命去找你;如果我因為想你,才更加洶涌而狂妄——
那么,請賜我一條時光做的船吧,我將用船中和船尾載上今生。
而船頭,只突出星夜兼程,和觸礁了,也不沉沒的
玉石俱焚的航向。
……之后,我讓今夜大西南天上最亮的星辰,布滿了你的氣息,你會原諒我嗎?
當大夢把我從一座色彩曖昧的竹樓地鋪上疼醒,誰轉(zhuǎn)身離去了,像一陣風?
誰剛才用魅惑的身體撫摸了我側(cè)向你的身體,待罪的漣漪卻一再蕩漾在有你的遠處?
唉,心上增生的新刺在說:你會原諒我嗎?心上增生的新刺——
讓激情成為一夜腥咸的海水,而你在高處,都看見了。
還是在石林的時候,只有你知道,我若度過許愿石上八百年沉重的光陰,
并不能完全不要你在身邊——
我們正感嘆著,那石頭間突然飛出兩只蝴蝶……
在傳說偶爾會變成現(xiàn)實,或者是讓人猝不及防的巧遇里——
我記得,在此之后
你一路把我的手握得好緊,握得好緊。
那么大,足夠把我們不在一起的時間分成很多份:寫上心愛楷書的那年、月、日,珍存你想我的時候;
寫上離散草書的那時、分、秒,給誰,還有珍存,讓我想一想——
反正不能給我們的生老病死:如果你不在,我也不會在。
你有失風度呀,那飄舞的紅燈籠你視而不見,那茶香味,那消失的磚塔,飄忽的水——
如果時光在此時不慎從過去向現(xiàn)在跌落,決心接住的,只能是我旅途疲勞中,
暗戀的一段睡眠。
有陰影從門樓里往外走,早晨了,聚居高處的東巴土司以前生活簡樸——
隨便解說了一陣的導游,突然說:
我們上車去下一站,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