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津源
人的一生就是一軸不斷書寫的畫卷。截其一幅,就是一個“定格”的畫面。念憶她,或幸福,或感恩,或激動,或感傷,或沉思,或明理……請以“定格”為題寫一篇文章,文體不限,不少于800字。
“定格”本是影視術(shù)語,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解釋為“影視片的活動畫面突然停止在某一個畫面上”。提示語中的“人的一生”,規(guī)定了題目“定格”的比喻意義,審題時必須明白這一點,不能將“定格”當(dāng)作原本的影視術(shù)語去寫。
那么怎樣才能寫好人生意義上的“定格”呢?方法有三:
一、虛實結(jié)合。一個物件、一幅照片、一處風(fēng)景等等實物都能成為你記憶中的“定格”,敘寫她的來歷也是必需的,但決不能拘泥于“實”,而是要“實”中寓“虛”,由實至“虛”。這里的“虛”,也就是提示語中的6個“或”。虛實結(jié)合,才能做到“定格”于實,出新于“虛”。
二、創(chuàng)新構(gòu)思??吹健岸ǜ瘛?,很多同學(xué)也許會想到寫某一幅照片的“定格”,抒寫一些懷念之類的情感。高考文章要盡量避免這樣的“第一構(gòu)思”。同樣寫照片,下面的佳作一卻取這樣的構(gòu)思:患癌癥的爺爺?shù)恼掌潜弧膀_”至公園拍的,攝像的親人要強顏歡笑,被拍的爺爺?shù)摹昂┖┑匦Α眳s又掩蓋不了明顯的病態(tài)……這就是別出心裁,人有我新。
三、由小見大。這里的“小”主要指場面小而集中,便于駕馭;“大”主要指情的深厚,理的深刻。要避免進(jìn)入“定格”的場面寫得詳細(xì)宏大,而所見的情或理卻很單薄淺寡的誤區(qū)。佳作二所寫“定格”之物為小蟲琥珀,可謂小矣,但其所明之理卻關(guān)乎人生道路,給人深刻啟迪,這正是“以小見大”的魅力。
定 格
王 妙
爺爺?shù)男Χǜ裨阽R框里。
照這張相的時候,爺爺已是癌癥晚期。五十出頭的年紀(jì),本應(yīng)正當(dāng)壯年,爺爺卻滿面病容,憔悴不堪了。家人怕他了解病情后會難過,總是當(dāng)著他的面說說笑笑,暗地里卻流淚悲嘆。可爺爺是個敏感的人,心中早猜出了七八分,只是不說,還偶爾忍著病痛說笑。聽見我們提議去公園拍照,他立馬答應(yīng)了。而事實上連我都知道,那是為選遺像做準(zhǔn)備的。爺爺一生溫和,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愿他最后留下一張蒼白悲苦的臉。
踏進(jìn)公園,我們一行人就有些后悔了。時值夏末,池塘中只有幾葉殘荷,坡上盡是衰草,一片凋敝萎靡之景,哪里叫人開心得起來!可爺爺卻好像來了興致,要在池塘邊走一走。
沉浸在憂傷中的大家靜靜地沿著池塘散步。媽媽攙著爺爺,勉強地笑著找話說。爺爺走在我前面,仿佛就是那輕輕掃過地面的落葉,瘦削、單薄。我望著他,看見他不時喘息的難受模樣和那留戀一切的眼睛,一陣心酸。
人啊,在面對生命的離去時,總是沉重而肅靜。夏末的公園,長長的沉默的人群中,每一個人都有延伸出去的長長的思緒。越笑,越止不住淚;越是抓緊,越覺得抓不住。
公園不大,不過一會兒工夫就繞過了。我們怕爺爺累,讓他停下坐在草地上休息。他聽話地坐下了。我們,中年、青年、幼年的三代人坐在一起,直愣愣甚至有點傻乎乎地對望。短暫的恍惚之后,忽然想起了正事,便拍拍褲子站起來,媽媽盡量平靜地:“拍個照吧!”爺爺一愣,隨即笑呵呵地站起來,隨我們走到池畔的亭子前。大家?guī)退x好背景,讓他身后顯出交錯的灰色亭蓋。他松弛的臉頰抽動著,臉上略有幾分尷尬,似乎琢磨著要擺出怎樣的表情。片刻,“咔”的一聲,一張憨憨笑著的臉永遠(yuǎn)定格下來。媽媽閃到一旁回放——無論怎么著,屏幕上的人們總有一分隱藏著的淡淡悲哀。
雖然早就明白他的離去不再遙遠(yuǎn),在他的痛苦得以終結(jié)的那個晚上,聚集了更多人的屋里,一片悲聲——我們終于沒能留住爺爺?shù)拿?/p>
可是,我們留下了他的笑容。
每年到了中秋、春節(jié),我們總會看爺爺那張憨憨笑著的臉,同時一遍遍說著他做過的惹人發(fā)笑的趣事。說這些的時候,心里有些酸,但更有著暖,笑著笑著,眼中總會藏不住淚花。
爺爺最令人溫暖的東西,都留住了。也許這就夠了。定格不了生命,卻可以定格生命里的所有溫暖——留下來,給我們?nèi)涯睿ハ胂?,去笑,去流淚吧!
[點評]這篇記敘文立意之新有二:“定格”的不僅是有形的“物”,更有無形的“情”,“定格不了生命,卻可以定格生命里的所有溫暖”一句為點睛之筆;有形的“物”的“定格”完成在特殊的時空和親人特定的心境,取材有鮮明的個性,真實感人。
定 格
吳天依
手中的琥珀被我的體溫浸潤,暖暖的。棕黃色的外殼里包裹著一只小蟲,它觸角纖細(xì),像是雨絲,曾經(jīng)的靈活依稀可辨。我想象著,當(dāng)它如一滴水珠一樣滾落在樹干,觸角顫顫地打探著前路時,又是怎樣的一縷微風(fēng),將一滴胖胖的松脂吹下來,把小蟲最后一口呼吸囚禁,但是小蟲飄進(jìn)松脂里如灰塵般,早已經(jīng)被遺忘了。小蟲曾經(jīng)的伙伴已經(jīng)成了撒哈拉的一粒沙,太平洋的一滴水,一如從未存在過。但是它卻將它的軀體伴隨著時間定格在這塊琥珀里。當(dāng)把玩琥珀的指紋已經(jīng)一圈圈地長大,當(dāng)它堅硬的材質(zhì)不理會外界的變遷的時候,琥珀留住的,是一瞬間的過去,還有小蟲對命運的抗?fàn)?。所以我總感覺到這塊琥珀是裹著力量,因為從前小蟲掙脫它并活下去的愿望醞釀了這么久,仿佛下一刻它就會驚醒并破繭而出,它在淡黃色的凝固空間里奮爭至萎縮,仿佛一顆嶙峋的逗號,生命姿勢定格在那拼命的掙扎。雖然它已永遠(yuǎn)睡去,伴隨著許多不為人知也不足為人知的秘密,但卻綻放著生命花朵的美麗。
無端地想起了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寫的一句話:“唯死者永遠(yuǎn)十七?!碑?dāng)渡邊回想起木月,鮮活的記憶只延續(xù)到十七歲的木月握著臺球桿的那個下午。生者的生命不斷延續(xù),但死去的人和事就像被裹進(jìn)了琥珀,外面還在變化,但琥珀里曾經(jīng)鮮活的那一切已經(jīng)完整地成為了藝術(shù)品,不論別人如何慨嘆,它只知道去一遍遍地重復(fù)已經(jīng)寫好的劇本,永遠(yuǎn)不再有新的改變。而每每被人憶起時,首先躍進(jìn)腦海的總是某個瞬間——琥珀里生命的定格,然后是贊嘆。
手里沉睡的小蟲還將沉睡下去,而我的一番感慨也將被它記錄,成為它生命歷程里的一部分。我摸著這塊小小的琥珀,像是摸著一瞬間的過去,像是摸著不可知的未來,突然我才明白,我握著的,其實是一種微妙的不可言說的心情。人生的許許多多瞬間彌合成我們的一生,而無可計數(shù)的生活瞬間又定格成我們最終的生命姿態(tài),或?qū)ひ捯挘驃^力拼搏,或碌碌無為。
至此我才明白人生易逝的含義。它不僅指時間像白駒過隙一樣太短,更有令人可悲的一層——許多人的生命就像卷集的云,霎時間消去了蹤跡,連定格的機會都頻頻失去。
手中的琥珀被我的體溫浸潤,暖暖的。是的,即使我有一天也被突如其來的“松脂”包裹并“定格”,我也要盡情展示生命的美麗!
[點評]借物明理是這篇哲理散文的亮點?!靶∠x”的遭遇、琥珀的成型本是大自然的杰作,作者卻從中悟出生命的真諦——平?!岸ǜ瘛焙妹恳惶?,縱然厄運降臨,也要抗?fàn)幍降?,為后人“定格”出生命的美麗姿態(tài)。思想的深邃、思路的掘進(jìn),使文章在些許沉重中回響著生命之歌積極昂揚的旋律。
定 格
張凌丹
提筆的瞬間,那幅定格在心靈深處的畫面,不禁又躍入腦海。
春夏之交。云淡風(fēng)輕的午后,我騎著單車悠悠獨行。偶然一瞥,我看到她——那一叢野花。
她靜靜綻放著,細(xì)長的莖蔓泛著透明的綠意,輕盈,柔軟,緊緊攀附在旁邊的一根竹竿上,纏繞著它,努力地向上,向上,向著高處延伸。那不屈不撓的勁頭,著實叫人感動。狹長的葉片上是清新的淺綠,擁簇著一朵朵桃紅色的精致的小花,頗有些“萬綠叢中‘?dāng)?shù)’點紅”的意韻。
我驚嘆了。這一幕,久久定格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夏天,說來就來。
風(fēng)云突變,陰沉的天空中,閃電一道亮似一道,悶雷一聲響似一聲,似乎要將天空劈裂,將耳朵震聾!霎那間,驟雨夾著電閃雷鳴,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窗,早已被雨水覆蓋,看不清外面的世界。我的心中隱隱泛起擔(dān)憂:那叢弱不禁風(fēng)的花,恐怕已經(jīng)倒在這風(fēng)雨中了吧?唉。我一遍遍嘆息。
終于,雨停了,風(fēng)止了,云散了,太陽出來了。
我遲疑著來到第一次與那叢花相遇的地方,原想該如何面對那一片狼藉;然而,再一次地,我驚呆了!
她沒有倒下,依舊英姿颯爽地立在那里,渾身上下因雨水的洗禮而更加輕盈透明,透著清爽的翠色。莖蔓在竹竿上纏繞得更緊,伸得更高,卻仍不知疲倦地向上伸展著,試探著。泥濘的土地半掩著殘破的花瓣,而枝頭卻綻開了更多精巧的蓓蕾,不由得讓人想起龔自珍的那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
面對這蓬勃的生命,我心中的那份詫異與震撼已不知如何言表。貌似柔弱的外表下,蘊藏的該是怎樣一顆堅韌頑強的心啊!在暴風(fēng)雨的肆虐中高傲地獨立,毫不畏怯,毫不退縮!
那一旁的竹竿,興許是哪個路人隨手插下的,卻在不經(jīng)意間支持起一個新的生命,鋪陳開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她是那樣恰到好處地抓住了生存的機會,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靜靜伸展,靜靜成長,靜靜地書寫著屬于自己的一篇傳奇。
雨后的她,不是殘敗,沒有凄涼;只有堅韌、頑強,和那不屈不撓的勁頭,共同繪成一道新的風(fēng)景,再度將我的視線牢牢吸引。就這樣,慢慢地在我內(nèi)心定格,定格成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安靜并且平和。
靜靜地,將它存封在我心靈深處,許久。直至今日,這定格了的風(fēng)景,才再度被開啟。
[點評]這篇托物抒情散文運用兩次比較法寫野花的 “定格”,即“春夏之交”的柔弱輕盈與夏天暴雨之后的生機蓬勃,“我”擔(dān)憂中的殘敗狼藉與現(xiàn)實世界中的安靜平和,從而告訴讀者:作者所“定格”的不僅是一幅風(fēng)景,更是一種堅韌頑強、不屈不撓的精神。作者細(xì)膩的描寫來自平時細(xì)致的觀察,這是寫好托物抒情文章的關(guān)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