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本雅明講波德萊爾,狄爾泰在《體驗與詩》里精彩講述了荷爾德林的故事。200多年前,在耶拿的荷爾德林發(fā)現了“對于知識最后原則的意識”,和黑格爾、謝林一起期待“行將到來的更高的人類和一種新的英雄精神”。但是,文弱而敏感的荷爾德林最終從耶拿逃離,在法蘭克福,他“心中孩子的純潔”倚靠一位女人實現了荷爾德林的最高幸福。他內心的親緣關系如同無時間性的神性,哀歌在荷爾德林的生命里吟唱,直到三年后他被愛與恨撕碎。荷爾德林無法索解的心靈秘密全NZ3K/dNrmH/Nn2Ib8ZdtEw==部存留于他“閃亮在寂靜的/永恒清明里”的眼睛。荷爾德林說,萬有在一,“通過對藝術里的美的體驗,哲學才有可能”。講到動情處,狄爾泰激賞道:“兩位作家(尼采、荷爾德林)的文風都是音樂性的。他們兩人都為不‘僅僅用眼睛’閱讀的讀者。”
很多人都不知道來到一種荷爾德林的寧靜和軟弱之中,因而最終沒有獲得蝙蝠那樣的翼手并獲得在黑暗中飛翔的能力。在大學里教書,在世俗中生存,沒有田疇但雙腿沾滿泥巴。20世紀后半葉的非歷史主義提升了“真實”和“現實”的價值,中國知識分子偷偷摸摸地翻找政治的口袋,今天找到一把鼻涕,明天找到一把眼淚。你們究竟找什么,找得這么興高采烈?我也終究要這樣尋找?我孤獨地站在外圍,琢磨我身邊如火如荼的學術生活。究竟用什么說服并引導自己,保護我越來越泛濫的對生存法則肆無忌憚的蔑視?荷爾德林在他的小說《許佩里翁》中說:新的王國守候著我們,美是它的國王。這被囚禁的國君,在權杖下呻吟。我也只好吟誦《懷沙》,這汩沮南土的人,竟至傷懷永哀了。
是的,荷爾德林!終于到達了這一天,來到這個高尚的困惑面前:我不能完全是我。但是,有什么用呢?最深刻的卑賤形式中才有這個時代最高的自由,而且,關于童年,關于純潔,我們已經沒有概念。依你所言,人性和神性的美的第一個孩子是藝術,第二個女兒是宗教。中國,被杖斃的究竟是母親還是孩子?我們這些行走在象牙塔里的鰥夫,即將在新世紀迎來一個絕望而垂死的老年。在梅雨到來之前,我們像臉色蒼白的許佩里翁一樣,走到生命的顏色里來吧,灼灼的生命是一切。然而還是疲憊不堪!因為,這些心靈的清洗在每一天都變得刻不容緩。
選自《翠苑》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