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守庫
(河北北方學院法政學院,河北張家口075000)
清末新政,是指1901-1912年間,以慈禧用光緒皇帝名義頒布“新政詔”要求軍政要員就變法各抒己見為開端,以立法獎勵工商、編練新軍、停科舉設學堂、獎勵留學、設商部巡警部學部等新機構、預備仿行憲政為革新要措,以其固皇權假立憲遭時代拋棄、隨辛亥革命爆發(fā)而被迫中輟為結(jié)局,由清統(tǒng)治階級主導推進的一場變法革新運動。但結(jié)局的注定,卻不能夠否定這場運動在中國近代化進程中所起到的推動作用,尤其是教育成為其中成效最為顯著者。主要成績有:廢除科舉制度,頒布學堂章程,以法律、制度形式肯定、確認、推動新式教育,將傳統(tǒng)教育的變革逐步深入到制度層面;不斷擴大各級各類學堂,快速增加學堂數(shù)量,普遍重視普通教育,大力發(fā)展實業(yè)、師范教育,積極推進大學教育,切實關注女子教育,重點鼓勵日本留學等,將中國近代教育向前推進了一大步;以漸次擴大的規(guī)模和深度引進了西方的教育體制、教學內(nèi)容、教學形式和教學方法,使近代教育理論、教育學說、教育理念廣泛傳播,并培養(yǎng)了一大批具有近代意識和能力的各級各類人才,從而加速了正在走向衰亡的封建教育體系的解體。
是時,張家口隸屬直隸省口北道,域內(nèi)有宣化府,領三州七縣,即赤城、萬全、龍關、懷來、蔚州(蔚縣)、西寧(陽原縣)、懷安、延慶、保安州(涿鹿縣);有口北三廳,即張家口廳、多倫諾爾廳、獨石口廳。據(jù)《察哈爾省志》載:“口北地處邊陲,山高水激,氣勁風
寒,生其間者,獨成風氣,勢使然也……自元明迄清,興學茲地,數(shù)百年來,漸聞有絃誦之聲,此其民不特崇尚武術,而文雅之士,亦漸出焉??婆e廢,學校興,口北亦未瞠乎其后,事在人為,不能為地限也?!盵1](卷二十一,戶籍·藝文)因此 ,清末新政以來 ,隨著教育革新之風自上而下在全國各地徐徐吹散開來,張家口不甘人后,新式教育亦即刻迎風起舞,日漸張揚。但必須指出的是,當時確有諸多困局亟待突破。
督學機構——勸學所:清代,國家教育行政機構在中央屬禮部兼管,在各省設提督學正,對府州廳縣則未明令專設(因清朝基層初等教育為民間自辦,固沒有設立統(tǒng)一的地方教育行政機構,一些府州廳縣設學正、訓導等)。1905-1906年(光緒三十一年至三十二年),中央設學部,省設提學使司(前有學校司、學務處之稱),府州廳縣設勸學所。1906年,宣化府轄內(nèi)府州廳縣絕大多數(shù)都設立了勸學所,設總董1人,境內(nèi)分若干學區(qū),每區(qū)設勸學員1人。1907年,在張家口堡內(nèi)成立教育事務所,1911年(宣統(tǒng)三年),改為勸學所,設所長、學務委員。但在具體執(zhí)行過程中,因各地教育情形不一,各勸學所勸學員人數(shù)不一,少則一二人,多則數(shù)人。如1906年蔚縣建立勸學所,設學務總董1人,勸學員4人①??偠嘤傻胤狡沸卸苏⒃粞蠡蛄晭煼兜氖考潛?總攬地方學事。勸學員多由地方熱心學務的士紳擔任,負責核查學齡兒童、挨戶勸導、勸捐助學以及向總董報告興學情況等事務。勸學所的成立,提高了張家口民眾對新式教育的了解和認知,對勸導民眾接受近代化教育無疑起到了推動作用。正如宣化府興學名士郭維城所言:“勸學所為組織學校之機關,開通風氣之基礎也?!盵2](P20)
教育團體——教育會:為普及教育,1906年,學部令地方成立教育會,以“借紳之力以輔官之不足”[3](上冊,P361)。教育會設會長 1人 ,副會長 1人,會員若干。會長由會中公舉,稟請省提學司審察。教育會以輔助教育行政,推動教育發(fā)展為宗旨,所辦事情有成立教育研究會、師范講習所、宣講所、陳列館,調(diào)查境內(nèi)學堂,作境內(nèi)教育統(tǒng)計,向教育行政部門提供建議等。1907年以后,宣化府及其各屬開始建立,但一些縣因條件限制,最初只設宣講所,如1909年懷安縣設宣講所1處,隸屬勸學所。一些鎮(zhèn)也成立了宣講所或閱報所,如1909年懷安縣柴溝堡成立閱報所,以推廣教育。值得一提的是,有個別縣的社會教育開展更早,如1905年,涿鹿縣就成立了講演所。其中,宣化府教育會辦的較有特色。宣化府于1907年遵章創(chuàng)設教育會,“事務甚繁”?!缎h新志》中錄有府教育會稟請辦學三文,即稟請府縣組織五區(qū)小學文,稟請府縣成立兩等女學堂并婦女傳習所文和稟請府縣補助五區(qū)學堂暨女學堂經(jīng)費文,從第三文內(nèi)容看,顯然宣化府縣(府縣治所均在宣化)聽從了教育會的前兩項建議并給予辦理。另府教育會于光緒三十三年十月一日開始出版《教育叢錄》,內(nèi)分論說、文牘、報告、學術、雜志、附錄等等,每月二冊,發(fā)行所屬州縣,“以資比較,裨勉學務之進行”[4](卷七·學制志下)。
清末新政前,張家口地區(qū)學校為封建社會的書院、義學、社學、私塾以及教會學校等。書院是童生或生員為鄉(xiāng)試做準備的學習場所,亦有兼作蒙童教育,如赤城縣“上下房書院”之下院擔負的就是啟蒙教育。有官府辦者,有民辦者,數(shù)量各州縣多則10余所,如赤城、龍關兩縣有“梯云書院”等書院十四五所,蔚縣有“文蔚書院”等4所,少則一兩所,如宣化府、縣有“柳川書院”1所。義學是民間出資免費供貧家子弟學習的場所,社學是以社產(chǎn)為基金供里社子弟求學的場所,私塾是由家庭、宗族或塾師等舉辦的教學場所。辦私塾形式有三類:一是有錢人家自聘塾師,在家教讀子弟;二是私人設塾,招收學童;三是鄉(xiāng)頭出面,百姓集資,聘請塾師,教讀本村學童。義學、社學、私塾均散布在各地村鎮(zhèn)、縣城,以村鎮(zhèn)為多。其中義學、社學數(shù)量較少,如宣化府、縣有社學4所、義學2所,蔚縣有義學4所,陽原縣有義學5所,赤城、龍關兩縣有社學9所。私塾數(shù)量較多,如清末及民國初期,赤城、龍關兩縣約有私塾300多處。書院的教師由山長(主講)聘用,知縣批準。民間義學、私塾教師由學董聘用,或由雇主選聘。這些學校均屬蒙養(yǎng)教育和小學教育,提倡“尊孔”、“祟儒”,啟蒙書籍有《百家姓》、《三字經(jīng)》、《干字文》等,如為求取功名,再讀“四書”、“五經(jīng)”。書院管理較為規(guī)范,一般附有章程,而社學等管理較為松散,大都學習沒有年限,無統(tǒng)一領導、學制、教材,想辦則辦,欲停則停,長的三年五載,短的則冬學三個月。府縣內(nèi)主要進行鄉(xiāng)試、府試,報考人在考試前向主考衙門申報,考試合格后,承認其秀才或舉人。教會學校是西方傳教士在張家口所辦的學校,據(jù)張家口地方志載,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西灣子(今屬祟禮縣)天主教堂建男、女校各1所;同治五年(1866年)傳教士在張家口建立培植小學校。這3所學??梢暈檩^早在張家口地區(qū)建立的教會學校。教會學校主要是在中國傳播宗教,但在其過程中,也會略有近代色彩,從這一點上說,張家口的近代教育就是從那里開始的。
清末新政推行后,1902年,宣化府將柳川書院改為宣化府學堂,次年改為宣化府中學堂,自此,近代教育在張垣大地生根。1902年以后,張家口各地先后將義學改為蒙養(yǎng)學堂,將書院改為初高等小學堂,并在較大的村鎮(zhèn)成立初等小學堂。1904年,張家口廳于張家口堡設1所官立高等小學堂,1905-1906年在轄區(qū)東汎、西汎、中汎內(nèi)各成立2所蒙養(yǎng)學堂,在此前后將興和城(現(xiàn)張北縣城)義學改為學堂,在小營房建1所學堂,在南壕塹、西灣子建3所私立學堂,此為口北三廳近代教育之始。新式教育開展較好的是宣化府及其所轄十州縣。一是學堂種類多。如宣化府自1902年以來,5年間,共開辦中學堂1所、初級師范學堂1所、中等農(nóng)業(yè)學堂1所(附農(nóng)業(yè)實驗場1處)、藝徒學校1所(附實習工廠1處)、師范附屬模范小學1所、小學堂5所、勸學所1處、教育會1處、官書局1處。共含有普通教育之中小學教育、師范教育、實業(yè)教育、職業(yè)教育、社會教育等。二是學堂數(shù)量驟增。如在1904年,宣化縣有私立兩等小學堂、縣立高等小學堂2所,1906年增縣立初級師范學堂、私立初等小學堂、私立女學堂(有2所,后并歸入1908年成立的女子兩等小學堂)共9所,鄉(xiāng)鎮(zhèn)建立5所,兩年間,增長了8倍。如在赤城縣(含龍關縣),1903年有14所,1904年增 3所,1905年增5所,1906年增 8所,1907年增7所,1908年增12所,1909年增3所,1910年增1所,1911年增8所,1912年增12所,共計73所。9年間,增長了5倍;如在懷安縣,1901-1912年間,約建新校50所,其中城鎮(zhèn)新式小學1903年為3所,1911年增至9所,8年間增長了3倍;如在陽原縣,1900-1902年有新式小學3所,1911年增至36所,11年間增長了12倍。但同時也存在因?qū)W校數(shù)量激增,因經(jīng)費、辦學條件等問題,停辦、合并、私立轉(zhuǎn)公立等現(xiàn)象,十分普遍。在1904年頒布的《奏定學堂章程》指導下 ,新式學校以“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實”為教育宗旨,中學堂以國文、算學、體操、理化、地理、歷史等為主要課程,學制5年,小學堂以修身、讀經(jīng)、講經(jīng)、歷史、地理、格致、體操、手工、圖畫等為主要課程,學制9年(初級5年,高級4年)。各學堂進行招生考試,擇優(yōu)錄取新生。各主管學堂教育的堂長擇聘品學兼優(yōu)者為教師,教師的去留均由學董、雇主及教師本人決定。
1906年,清政府鑒于西方普遍推行強迫教育、義務教育,下令各地推廣普及小學教育。1907年,甚至明令:適齡兒童若不入學者,將罪其父母。國家推廣普及教育力度之大,前所未見。為此,張家口各地積極思謀,其中一些做法值得稱道。
(一)采用罰款。教育之普及,前無基礎,時又在國困民窮下,若無地方官紳合作,由士紳集資廣設,斷難有所作為。張家口的情況是,地方官大多勤勉有加,但地方士紳卻多不給力。士紳中有一些人鼓如簧之舌,視興新學為異途;一些人對興新學漠不關心,認為難見成效;一些人有志于教育,但不知何者該興,何者該廢。有鑒于此,萬全縣知縣稟請直隸總督袁世凱:自今以后,凡是士紳的子弟,已屆入學年齡而未入學者,以前按規(guī)定可以免除士紳的一些地方派遣的差役,概不寬予豁免。且考量士紳土地或家產(chǎn)之厚薄,定罰款之多寡。此項罰款,專充學堂經(jīng)費,并建議:直隸省要大力宣傳,使頑固不化者,都知道勸立初等小學堂的堅強決心,從而不敢從中煽惑,暗使阻力,甚至設法加以提倡,即便不為提倡,而地方有此罰款,鄉(xiāng)民知所適從,亦可藉資就地興學。對于教育的普及與進步,事關重要。袁世凱批示:所擬請的“所見甚是,仰學務處核擬呈奪”[5](卷十一·學務二,P897-899)。
(二)量免徭役。1901-1905年,在科舉還未完全廢止前,在教育制度上,新舊交織得很厲害。一方面,按照科舉制,學子仍可參加科舉考試,一旦通過應試,考取生員等出身,可免除差徭役和免派鄉(xiāng)約(如充當保長、甲長,輪值支更、看柵等)。而另一方面,按照學堂章程獎勵的規(guī)定,學堂學生畢業(yè)后,比附科舉可獎勵出身,但并沒有通過科舉獲得出身后的待遇。以致在宣化府出現(xiàn)中小學堂雖次第遍設,學習者也日漸增多,然囿于風氣積習,愿應試而不愿入學或雖入學而仍紛心應試者亦頗多的局面。如,1904年,宣化縣立高等小學堂成立時,設講堂一所,“風氣未開,學生甚少,又于廟之前院(學校所在地),招集兒童一班 ,學界分任教授”[4](卷七·學制志下)。這種情況的存在,極大地妨礙了新學的推廣。1905年,宣化府為此請示:凡初等小學畢業(yè)進入高等小學者,準免本身雜差地三十畝,由高等小學堂畢業(yè)升入中學堂或初級師范學堂及中等實業(yè)學堂者,每名準免本身雜差地六十畝,均不得以他人之地湊數(shù)。如未畢業(yè)退學者,仍作平民論。初等小學堂學生不在此列。袁世凱批復:系為鼓舞人心起見,事屬可行[5](卷十一·學務二,P900)。
(三)推廣女學。新學興起以來,婦女解放思想也隨之涌動,波及張垣。各地有識之士認為,女學為教育的基礎,女學不興,教育則斷難普及。1908年,宣化府教育會甚至向知府建議,不但要建立女子初級小學校,還要建立女子兩等小學校,進而在女子兩等小學校內(nèi)附設女子傳習所,凡學齡較大的婦女皆可聽講,以開風氣之先。1901年,懷安縣李信新屯女子學堂成立,可視為張家口近代女學之開端,之后在張垣各界有識之士的推動下,女學漸現(xiàn)端倪。民國建立以前,各地從女校數(shù)量看,多者三四所、少則一兩所,如宣化縣計2所(女子兩等小學校,白廟堡女子初級小學校),懷安縣計4所(李信新屯女子學堂,縣城北女學堂,柴溝堡女子初級小學,東塔村女子初級小學校),赤城、龍關計3所(龍關縣城廂女子初級小學,赤城女子小學,甘泉莊女子初級小學),陽原縣計4所(辛堡女子初級小學,曲長城女子初級小學,揣骨町女子初級小學,東城女子初級小學),其余各縣大抵如此。從女校規(guī)???初期辦學規(guī)模和招生極其困難,如宣化縣立女子兩等學校在1908年開學時“只有國民一科,聘女教員一人,擔任教授,以教育會勸學員趙賡堂充任管理員。附設婦女傳習所,招集學界婦女十余名”[4](卷七·學制志下)。從女校層次看,除宣化縣女子兩等小學堂、懷安縣城北女學堂于1911年增加高級班外,大多數(shù)屬于初級小學校。以上均遠遠不及男學。既便如此,女學的初興,其意義重大,它宣告封建男尊女卑即將在張垣大地瓦解。
1905年,直隸留學日本學生梁直宸等250人上書袁世凱,請求公派士紳游學。經(jīng)直隸省學務處核議,下令各地官紳秉公推舉紳士中年力強壯、品學端粹者,送日本游學,或官費或公費或自費或自費不足而以官費、公費補助之,每州每縣至少送一人,經(jīng)費充裕 ,可以多送[5](卷十一·學務二,P850-854)。同年 ,直隸省派視學賀培桐視察宣化府,他親自到宣化府各學堂鼓動游學,加以宣化府知府王守堃極力提倡,并每年捐廉二千金,這樣,宣化府的留學運動很快興起?!缎h新志》載,是年4月,挑選中學生及州縣志士28名分別官費、自費遣送日本東京學習師范、理化各科。另據(jù)《東方雜志》報道,當年,宣化府派出官費公費學生共8人,即宣化縣馮延鑄、龍門縣(龍關)楊淵懋(據(jù)查,此人應為陽原縣人)、懷安縣黃松齡、萬全縣馬增基、懷來縣席之琦和高士廉、赤城縣程瀛、張家口趙慶元等。各縣與留學生訂立“學成歸國須在各本處效力”的合同。另外,還派出14名自費留學日本的學生,分別是:中學學生宣化童啟曾、全士端,延慶州高仲三、李懷榮,蔚州賈聯(lián)升、安雍熙,懷安宗翰藻、焦瑩,保安州(1914年改為涿鹿縣)李寶珍以及該州高等小學學生趙魁章、初等小學教員呂震、王丕振、樊瑛,懷來梁兆之等人。宣化知縣謝愷還在公款內(nèi)拿出一百兩資助中學教員郭維城、庶務員劉景南到日本考察學務②。清末新政期間,張家口各地大都選派了留洋學生,因各地方志和其它相關資料在人數(shù)、人名、籍貫等方面多有抵牾,現(xiàn)只據(jù)《察哈爾省通志》之《國外留學畢業(yè)生一覽表》略作統(tǒng)計:1903-1911年間,轄區(qū)內(nèi)共有留日學生約43人(表中懷安縣宗翰藻、焦瑩二人未注明畢業(yè)年份,據(jù)地方志和其它相關資料證明為清末留學生,而將二人計入。另其他民國元年后畢業(yè)生雖有可能是清朝滅亡前派出的留學生,但未計入),其中萬全5人,蔚縣3人,延慶 4人,懷來 7人,陽原 9人,涿鹿 9人,懷安3人,龍關2人,赤城1人。
但當時的情況是,各地興學,亟需新式人才,而僅派少數(shù)人留學日本根本無法應對教師隊伍短缺之現(xiàn)狀。公立學校一些科目教師“尚付闕如”,私立學校多“私人湊合而成”[4](卷七·學制志下)。為此 ,萬全縣知縣上書袁世凱,請求變通留學之法,由政府鼓勵到地方高等學??疾鞂W習,“前次奉文之后,遵即力籌經(jīng)費,選派學童馬增濂、增生劉建德前赴日本,游歷
考察各學堂規(guī)模制度及一切管理教授之法,以便畢業(yè)回歸,轉(zhuǎn)相授受。特是卑邑,僻處邊陲,風氣鄙陋,通品有限,才難堪虞,往往有有志興學而罔知從事者,將來學堂便設,需才更多,若僅就前派學童等二人,碾轉(zhuǎn)相授,難期普及,若盡貲派出洋游歷,則又途遠費鉅,籌款為難。茲就現(xiàn)象而論,近所急者,惟高等小學并工藝商業(yè)各項學堂。查天津、保定學堂林立,一切規(guī)模制度均極美備,但使游歷者,詳細考察,獲益必多,且途近費省,事簡易行”。若準,由學務處填發(fā)游歷憑照,將派數(shù)人考察,地方出資。如此,“則未辦者易于開辦,已辦者亦能得法,而成效可期”。袁世凱批示,所變通者,本人已“屢與各屬諄諄言之”,查照遵辦[5](卷十一·學務二,P898-899)。此后 ,宣化府遵照派遣學生,據(jù)《宣化縣新志》載,有12名學生送升直隸高等學堂,其中宣化縣3人,蔚縣4人,懷來縣1人,陽原縣2人,涿鹿縣2人。
籌款與興學關聯(lián)甚密,興學必須籌款。因清末新政期間,國家財政瀕于破產(chǎn),無力支持地方,地方教育款項多為自籌。張家口各地教育籌款的渠道和方式可謂多種多樣?!缎h新志》載1907左右宣化知府王守堃匯報5年任內(nèi)籌辦學校款項情形一文,所述款項在府縣立中小學和教育機構頗具典型,略作分類整理如下:
(一)置辦學田。1903年,宣化府與所屬十州縣和口北三廳共同捐出押荒銀13 770兩,從墾務局承領口外商都牧群荒地400余頃,歸入宣化中學堂,充作學田,迨墾熟后,以租息作為學費,每年地租約得制錢4 000吊。
(二)加征教育捐稅。教育捐稅種類繁多,宣化府主要是田房契稅。1906年,直隸省規(guī)定,買賣田地房屋,除征收正稅外,附加教育費每兩一分五厘,充作中學堂經(jīng)費。每年,宣化府所屬州縣征收12 000兩左右。因宣化府中學堂經(jīng)費充裕,將該項經(jīng)費分成4份,即中學堂銀5 500兩;農(nóng)業(yè)學堂及實驗場銀3 000兩;藝徒學堂及實習工廠銀2 500兩,勸學所和教育會銀2 000兩。
(三)提撥積款生息、房地租錢、捐款余款。至于初級師范及附屬小學堂、城關五處小學堂經(jīng)費來源,主要有:積款生息,即府存公款、捐款的利息,包括道庫八條善舉存款、田房契印稅(田房契價超過1 000兩,需到府辦理手續(xù),收取印費)等;房地租錢,即舊義塾房地租、原柳川書院地租、新墾地地租、廟產(chǎn)等;捐款余款,包括戲捐、糧捐、牙紀盈余、居庸關道工局余款、延懷宣三處公和局余款及其它攤捐款。三項約計每年銀9 000余兩,宣錢2 600余吊。
另外,尚有個人捐資和學生學費。宣府地僻民瘠,雖民力有限,也有“急公好義”的熱心教育之士,其捐資義舉推動了新式教育的確立和發(fā)展。1907年,清朝學部頒布《征收學費章程》,規(guī)定初等小學堂征收學費每學生每月自銀元三角至六角,中學堂征收每學生每月自銀元一元至二元,女學堂暫時免收學費,師范學堂不收學費。當時,宣府各學堂班級人數(shù)極少,多則百數(shù)十人,少則十數(shù)人,所征學費,杯水車薪,但亦略有助益。
總之,經(jīng)宣府多方籌措,以上諸款,各學堂等略足敷用,足見當政者興學之毅力和能力。然而,“直隸學界,雖見發(fā)達,然官紳、教董、學生、城鄉(xiāng)、新舊之間,往往互訐,莫衷一是。既不盡關公益,只徒逞乎私心”,“控訐之由,起于權利,權利所關,不外款項”,因此,“用錢者不管錢,管錢者不用錢”[5](卷十·學務一,P712)。1907 年 ,直隸省下令 ,學堂經(jīng)費采取一種三聯(lián)單方式,“一存官署,一存商號,一存學堂”[5](卷十一·學務二,P888)。為此 ,宣化府學堂經(jīng)費的使用,一律交給公認的殷實商號存儲、經(jīng)理,每月各學堂、公所用三聯(lián)單送府衙及教育會核準蓋戳,向商號支取,按月按年調(diào)查報銷。
由上觀之,清末新政期間,張家口地區(qū)新式學校已初步構建起由初級小學堂、高級小學堂、中學堂具
有明顯層級遞進關系的學校體系和由普通教育、師范教育、實業(yè)教育、職業(yè)教育、社會教育等組成的不同類別的學校系統(tǒng)。其組織結(jié)構較為完整,近代化水平明顯,教育宗旨、內(nèi)容雖然傳統(tǒng)氣味仍很濃烈,但地理、格致等課程的開設以及尚武、尚實、尚公等新的人才標準的確立,終為學堂走向近代化打開了關隘。此外,在張家口各地官、紳、民的共同努力下,普及教育、鼓勵游學、經(jīng)費籌措等方面措施有力,也均取得了實際成效。因此,可以得出的結(jié)論是,張家口教育近代化已經(jīng)艱難起步。
注 釋:
① 文中所引用的資料、數(shù)據(jù)除注明出處者外,全部來自張家口各縣在民國和新中國建立后編纂的各縣縣志。
② 東方雜志[J].1904年由商務印書館(上海)創(chuàng)辦,第二年第二卷第246頁。
[1] (民國)察哈爾省通志[Z].
[2] 教育雜志[J].光緒三十三年,(1):20.
[3] 舒新城.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Z].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62.
[4] (民國)宣化縣新志[Z].
[5] 北洋公牘類纂[Z].國家圖書館藏歷史檔案文獻叢刊.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