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志敏
(山西農業(yè)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山西太谷030801)
近年來,在鄉(xiāng)村社會廣泛開展的村民自治制度給我國基層民主政治建設帶來了巨大變化,然而這種由政府主導的自上而下的鄉(xiāng)村治理模式,要想在鄉(xiāng)村社會真正扎根,還需培育作為主體參與者—— “農民”與現代化相適應的公民意識,使其內化為農民內在心理的一種自發(fā)訴求,從而自愿的、積極的、理性的參與到村級基層治理中來。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胡錦濤同志也明確提出要 “加強公民意識教育,樹立社會主義民主法制、自由平等、公平正義理念”,“培養(yǎng)有文化、懂技術、會經營的新型農民,發(fā)揮億萬農民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主體作用”。由此可見,農民公民意識的培育對于農民向現代公民的轉型及我國的現代化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關于公民意識這一概念的界定,學術界眾說紛紜。主流的學術觀點一般認為,公民意識作為一種現代意識,是人們對 “公民”作為國家政治、經濟、文化、法律等活動主體的一種心理認同與理性自覺。[1]在當前具體表現為以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的基本權利和義務為核心內容,以公民在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中的主體地位為主要標志,把國家主人的責任感、使命感和權利義務觀融為一體的一種自我認識。
一直以來,作為一個以傳統(tǒng)的農耕方式為主的國家,我國農民的公民意識一直難以產生,表現在經濟上受制于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和以村落家庭為生產單位的產業(yè)形式,難以構筑起因普遍的經濟聯(lián)系和共同利益而交往的公共領域,無法生成農民公民意識的經濟土壤;[2]政治上,長達二千多年的封建專制集權制束縛了人們的思想,滋長了大眾的個體依附性;文化上,以儒家思想為主導的倫理綱常的浸染,限制了個體意識的發(fā)展,造就了普遍的集體無意識。直至改革開放,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運行體制的逐步實施及其所蘊含的競爭、平等、法治等價值觀念的滲透才漸漸喚醒了農民的主體意識,客觀上促使農民以一個市場主體者的身份參與其中;政治體制領域所實施的村民自治制度亦是如此,其所追求的自由、民主、公正等價值理念同樣要求其參與者明確自身的權利和義務,以一個理性人的身份自主的、積極的參與到村級政務管理中來。由此看來,要消除傳統(tǒng)價值觀念對農民公民意識的束縛,形成適合當前經濟、政治、文化體制所要求的現代意識,實現向現代社會的轉型,對占我國總人口80%的農民公民意識的培育勢在必行。
始于上世紀80年代我國農村地區(qū)普遍推行的以 “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jiān)督”為核心內容的村民自治治理模式的實施,通過各個環(huán)節(jié)農民的廣泛參與,逐步培養(yǎng)了農民的主人翁意識,提高了農民參與的知識和技能。但是鑒于村民自治制度本身發(fā)展的歷程較短,還存在諸如選舉形式化、拉票賄選、村兩委矛盾、宗族勢力的阻擾等多種因素以及農民自身文化素質低等的限制,我國農民的公民意識還存在諸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公民意識是一種系統(tǒng)的現代化意識,它是公民對自己在國家和社會中的地位、權利和責任的一種自我定位,體現于社會成員在經濟、政治、法律、文化道德等各方面政策制定與執(zhí)行上的廣泛參與,但當前我國農民的公民意識呈現出來的多是一種 “支離破碎”的狀態(tài),只分散的體現在某些單一領域。大部分地區(qū)的農民只關注與自身利益密切相關的事項,例如,宅基地的劃分、村民選舉時競選者的經濟承諾等,簡單的停留在追求勞動報酬權的平等上,而對于村莊長遠發(fā)展的事項以及相關制度的完善方面大都抱著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從眾心理,缺乏參與熱情,有時甚至表現為一定范圍的政治冷漠或消極抵抗。
村民自治制度實施以來,《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中國共產黨基層組織工作條例》、《農業(yè)法》、《土地法》等一系列規(guī)章制度的出臺在客觀上增強了農民的法律意識,為農民在與上級政府的博弈中提供了法律保障,但傳統(tǒng)的“權大于法”的舊觀念依舊深刻影響著農民在處理問題上的思想和行為,包括村級公共權力的掌權者和普通村民。在一些基層政府行政人員的潛意識里仍舊認為村委會是鄉(xiāng)政府的“腿”,還是按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來對待村民自治,習慣于隨意性的攤派一些工作,而村民們也習慣于接受“上級”的領導,對于侵犯了自身政治權利的一些行政違法行為,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采取非制度化的手段來表示不滿,如圍攻上訪等。當然,一方面源于農民的法律認知程度低,另一方面就是農民不懂得用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切身利益。
村民自治制度的實施雖然結束了長期以來農民對國家的人身依附關系,但由于村民自治制度本身發(fā)展的有限性以及尚未根除的農民依附性心理,導致大部分農民缺乏獨立的人格意識,不能積極而正確的利用國家賦予自己的權利來捍衛(wèi)自身的利益,以至于當自身利益受損時,認為自己“人微言輕”,要么選擇忍受不公,要么采取非法手段。[3]如近年來各地頻繁上演的上訪事件、群體性事件等。另外一方面的表現就是權利和義務的不對等,現代化的公民意識要求權利與義務的統(tǒng)一,既要維護公民正當權利,也要公民承擔相應的義務,但現實生活中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味的爭取權利,卻很少去盡一個公民應盡的基本義務。
英格爾斯認為:“完善現代制度以及伴隨而來的指導大綱、管理守則,本身只是一些空的軀殼。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缺乏一種能賦予這些制度真實生命力的廣泛的現代心理基礎,如果執(zhí)行和運用著這些現代制度的人,自身還沒有心理上、思想態(tài)度和行為方式上,經歷一個向現代化的轉變,失敗和畸形的悲劇結局是不可避免的?!保?]也就是說,作為我國基層民主政治建設重要內容的村民自治制度要在鄉(xiāng)村社會取得實效,不僅需要完善的市場經濟體制為基礎、參與型政治文化為導向,更需要作為主體參與者的廣大農民心理上的一個調適,逐步培育農民順應現代化發(fā)展的價值觀念、思維習慣和行為模式,即我們說的公民意識。當然,我們也要清醒的認識到,人的觀念、意識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像我國這樣一個既深受傳統(tǒng)文化觀念影響,又飽受多元文化沖擊的向現代社會轉型的階段而言,決定了我國農民公民意識的培育必將是一個長期的、復雜的過程,必須積極調動各方力量,有效、長久的貫徹下去。
馬克思主義觀點認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公民意識是上層建筑范疇內的概念,在現階段表現為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的一種社會意識。市場經濟體制下所包含的開拓創(chuàng)新、自由競爭、公平公正等價值內涵以及一定程度上出現的利益分化和利益覺醒有助于農民克服小農經濟的保守性、封閉性,有利于農民主體意識、競爭意識、法治意識的養(yǎng)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進一步發(fā)展引導農民自覺地遵循市場規(guī)律,自覺自愿的參與到市場中,通過自身的參與逐步培養(yǎng)適應現代化發(fā)展的公民意識。所以,要鼓勵和支持農民積極參與社會經濟活動,為其提供政策上和組織上的條件,將其培育成市場經濟主體。
一方面,要繼續(xù)完善和深化村民自治制度,細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農村基層選舉制度、村務公開制度、村民 “一事一議”制度,使村民逐步的熟悉進而習慣于民主的規(guī)范操作,鍛煉農民民主管理的能力,提高農民參政議政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另一方面,現代社會發(fā)展的復雜化趨勢表明,對于任何公民而言,僅有參與的意愿和熱情是遠遠不夠的,公民必須在組織化的參與活動中提高參與能力。[5]因此,需要強化農村合法性社團組織建設,通過健全和規(guī)范社團組織活動,引導社團組織成員有序規(guī)范的參與農村各項生活,通過農村經濟合作社、農民協(xié)會等組織鼓勵村民參與社會事務,在此過程中了解組織權力的運作過程,從而提高合法監(jiān)督和制約公共權力的能力,同時也有利于農民組織性、凝聚力的提高,加強農民與政府間的溝通,擴大農民在相關涉農政策制定方面的影響力。
基層民主政治的運作一定要處理好政治建設與文化建設的關系,改造傳統(tǒng)的政治文化。否則,再好的制度也是不中用的擺設。[6]由于我國幾千年封建傳統(tǒng)思想的影響,小農意識還普遍植根于部分農民的思想中,表現為一些地區(qū)農民集體觀念、民主法制觀念淡薄,封建迷信盛行,宗族勢力抬頭,教條主義橫行,道德水準下降等,嚴重阻礙了農民公民意識的成長。因此,迫切需要重塑新的鄉(xiāng)村政治文化精神,營造良好的民主文化氛圍。一方面,要通過傳統(tǒng)的家庭教育來傳承和延續(xù)中華民族優(yōu)秀的傳統(tǒng)美德,如勤儉節(jié)約、誠信友愛、重情重義等;另一方面,現代社會是一個開放型的社會,各種各樣的傳播方式使得農民參與政治的方式越來越多樣化,農民表達利益訴求的途徑也日漸增多,地方政府要以一個開放的心態(tài)積極引導和疏通,結合農村的實際,通過多種方式豐富農村文化生活,培育農民成為具有現代公民意識的新型農民。
村民自治最終是要實現村民的 “自我管理、自我教育和自我服務”三位一體的目標,這一目標的達成離不開公民教育的實施。所謂的公民教育是指通過對公民意識所施加的教育影響,使公民覺悟到自己所應當承擔的社會責任和社會使命,而不再需要外在的強制性,從而達到理性自覺的境界。[7]主要包括公民的政治教育、道德教育、法制教育等。只有通過對其多方面的教育才能提高農民的素質,培育出適合現代化社會所需的具有民主主體意識、法治意識、權利和責任意識的理性的現代化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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