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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雕

      2011-05-14 09:47:01闌小珊
      飛魔幻B 2011年1期
      關(guān)鍵詞:花雕盜墓賊郡主

      闌小珊

      淅瀝的小雨從早上下到了黃昏。

      霧氣彌漫的山野,隱約看見客棧里的燈火,那門外竿子上的杏黃酒旗,正在風(fēng)中飄動。

      “這梅雪嶺啊,名字雖美,可山上一棵梅樹也沒有。得其名,是山中有一眼泉水,清冽如梅上積雪,用此水釀造的女兒紅,最是甘醇。便是這山清水秀,洛陽王才千里迢迢,把小女兒景樂郡主的墓建于此。八年來,梅雪嶺的夜從不安寧,有人說是景樂郡主鬼魂不散,也有人說是盜墓賊在此出沒……”

      客棧老板娘的聲音沉下去,唬得一群農(nóng)夫目瞪口呆。只有坐在門角的那個男子,正漫不經(jīng)心地抖落蓑衣上的雨珠。他穿著灰綠色的長衫,背著一只竹簍,看樣子像是從外鄉(xiāng)來的旅人。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

      農(nóng)夫們起身,說:“雨停了,我們也該上山挖玄參了,明天賣個好價錢?!彼麄兛干箱z頭走出了客棧。

      座上空無一人。老板娘走過去,笑著問:“客官,要住店嗎?”

      旅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起蓑衣,跟著老板娘走上樓。開了房門,老板娘一邊掌燈,一邊向拐角處喊:“花雕——”

      那是一個人的名字。喚作花雕的女孩,約摸十歲的年紀(jì),著紅衣,梳犄角,端著一壺酒走進(jìn)來。許是太急,腳下一絆,壺中的酒灑了出來。

      “沒用的東西!”老板娘罵道,揚(yáng)手要朝小女孩的臉上揮去。卻被一只大手擋住。

      旅人護(hù)著小女孩,那一掬柔軟的紅便落入臂彎。窗外月光疏薄,映在他的臉上,竟微微有幾霽色。

      然后他放開手,低聲說:“不用麻煩了?!?/p>

      已入二更。

      旅人放下竹簍,掏出一束風(fēng)干的徐長卿草,在香爐上點(diǎn)著。草藥鎮(zhèn)靜的香氣徐徐散開,他熄了燈,和衣而眠。

      這個孤身從外鄉(xiāng)來的旅人有個和中草藥一樣的名字——徐長卿。

      翌日晨

      天色還早,跑堂的小二坐在門口正打著瞌睡。徐長卿走下樓,往柜上放了一點(diǎn)碎銀子,那時便聽見柴房里的打罵聲,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花雕抱著搗衣杵跑出來。她神色驚慌,以至于經(jīng)過徐長卿身邊時,一只銀鐲子掉下來都不知道。

      那也許是有心的。徐長卿撿起來,分明看見寫在鐲子背面寫著朱紅色的兩個字:救命。

      他端視了一下,摁下拇指,兩個字便被抹得一干二凈,隨后,把鐲子放回去,不動聲色地離開。是的,他不打算救那個叫花雕的小女孩,且不說會惹上什么樣的麻煩,就這種行俠仗義的事,他也從來不做。

      行走江湖,徐長卿奉行的原則只有一條:各人自保各人命。聽上去絕情,卻很實(shí)用。

      客棧外,女孩還在井邊搗衣,來不及再看看她期許的那個人,徐長卿便已經(jīng)走遠(yuǎn)。當(dāng)時,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回來的。莽莽紅塵,人與人之間的緣如世事一般無常,風(fēng)一吹就散了,可他還是為了僅一面緣的女孩,百轉(zhuǎn)千回,奮不顧身。

      梅雪嶺上空寂陰冷,只有秋后的小蟲在草上殘喘地嗚叫。沿道直上,山頂上一座墳頭迎入眼簾,碑上刻著:景樂郡主之墓。穴口已經(jīng)被挖開,而盜墓賊尚未進(jìn)入墓室,便死在了墳前。死的是昨晚上山的那群農(nóng)夫,挖玄參是假,盜墓才是真,他們在挖掘墓穴時被殺,一擊斃命。徐長卿察看尸體頸上的鮮血,那樣的紅,令他想起了客棧的小女孩,鐲子上朱紅色的“救命“兩個字。

      這時候——

      棘草一陣翻動,持刀人木屐踏著草尖,迅疾隱沒在山林深處。東瀛人!

      早已聽聞,景樂郡主墓中的陪葬品盡是曠世奇珍,八年來,引得盜墓賊紛紛而至,連沿海的倭寇也在覬覦。而奪寶之戰(zhàn)的殘酷,更在預(yù)料中。

      他摸了摸背上的竹簍,那里有一把鐵錐和一張機(jī)關(guān)圖,是他的身家行頭。這江湖上,有的人是劍士,有的人是刀客,一戰(zhàn)成名天下知。而他徐長卿,干的偏偏是最晦氣、最見不得光的行當(dāng),盜墓。

      人們罵,盜墓賊是挖墳的尸蟲。

      說得沒錯,他就是靠從人尸體上偷來的錢,活了二十多年。

      徐長卿探身,向穴口張望,那刻,一把劍凌空而來,抵住了他的脖子。

      來人是個妙齡少女,一身官差裝束。她娥眉一挑,大喝道:“惡賊,速速認(rèn)罪服法,饒你全尸!”

      “你是誰?”

      “梅雪嶺第一捕頭,凌霜?!鄙倥H為得意,當(dāng)即推理道,“有樵夫說山上死了人,我就知道又是一起盜墓殺人案。來梅雪嶺盜郡主墓的盜墓賊年年都有,多是被同行所殺,顯然,為了獨(dú)吞財(cái)寶,在挖開墳?zāi)购螅銓Π屯餁⑺?“

      徐長卿冷冷道:“人不是我殺的?!?/p>

      “狡辯!”凌霜一臉正氣,“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像山下客棧的老板娘,總是笑臉迎人,但其實(shí)是個歹毒的悍婦,我猜她的店也是間黑店……”

      黑店?徐長卿—驚,那—抹霞紅又從腦海里跳了出來。

      這一瞬間,他有了救人的念頭?;蛟S,是為了逃罪脫身而找的理由。

      徐長卿點(diǎn)足,騰空一躍,攀在了樹上。凌霜未回過神,腳下的泥地便塌了,整個人滑了下去。

      聽見凌霜在墳?zāi)估锏募饨校扉L卿全不在意,從樹上砍下一條藤蘿扔下去,說:“放心,這個是假墓,里面什么都沒有,我還有事,先告辭了?!?/p>

      說完,他轉(zhuǎn)了身,向山下疾步而去。

      午后。

      蜿蜒的山路上,青年男子背著一個小女孩。她紅衣嬌艷,好像在他肩上盛開的一朵山花。

      他救了她,把她從老板娘那里搶了過來,當(dāng)時情形兇險,再遲一步,女孩便被青樓的牙婆買走了。

      花雕湊過來,說:“走了這么多路,他們一定追不上了,放我下來吧。”

      他依言。

      天放晴了,碧空下的群山蒼翠如洗。女孩花雕站在蔓草叢中,仰頭問:“恩人,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她話語妥帖,有著和小小年紀(jì)不相符的溫柔。

      “徐長卿。”

      “徐,長,卿?!被ǖ褚蛔忠蛔值啬睿瑲g喜道,“以后,我就叫你長卿哥哥?!?/p>

      以后?徐長卿苦笑。沒有以后了,他沒打算把她留在身邊,這樣一個弱小的孩子,帶著只會礙手礙腳。何況,他還是個在逃的罪犯,自身都難保。

      徐長卿只是問:“你的家在哪兒?家里還有什么人嗎?”

      花雕低頭:“我沒有爹,我娘是個賣酒女,早死了……”

      一陣山風(fēng)襲來,草木凄咽,花雕伸手扯徐長卿的衣角。他什么也沒想,便把她的小手握在了掌心。

      他微笑著說:“別怕,我在這里。”

      是夜,他們宿在山問的內(nèi)湖。湖邊有一只小烏篷船,雖然破舊,卻足以遮擋夜露?;ǖ袼煤馨卜€(wěn),她比一般的小孩都能吃苦,不生抱怨,隨遇而安。徐長卿怕她著涼,給她蓋上蓑衣,突然,船艙輕搖,一道劍風(fēng)斬開了蘆花蕩。

      水聲浮動。

      徐長卿抬眸,劍刃已然指上他的鼻尖。不速之客立于艙外,喝道:“惡……”賊字沒來得及出口,便被徐長卿放在唇間的手指噎住了。

      他只說了—個字:“噓——”

      凌霜杏眼圓睜,已是怒顏滿面。她竟一點(diǎn)也想不明白,這個人是怎么從劍下逃出去的,一個盜墓賊,除了挖墳、掘棺材,還能有什么大本事?

      此時,他們已經(jīng)飛出小船,在岸上跳開了一丈多遠(yuǎn)。

      徐長卿問:“你怎么又來了?”這語氣,好像是凌霜不知好歹,一而再地找他麻煩。

      凌霜惱怒道:“我抓你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查了一天,你的底細(xì)我都知道了,原來你是從洛陽來的大盜墓賊徐長卿啊。嘿嘿,抓了你,夠我抓一年的小賊

      了,能立大功呢!”

      她竟興奮地笑起來。

      徐長卿指著小船,說:“給我點(diǎn)時間,我把花雕安頓好?!?/p>

      凌霜哼了一聲:“找個小孩子來當(dāng)擋箭牌,你真是卑鄙得可以,我不會上你的當(dāng)?!?/p>

      “隨你的便?!毙扉L卿回身拔足,轉(zhuǎn)眼間,人已至小船上。

      他就這樣把—個姑娘家丟在了荒野地里。

      半晌。岸上響起了凌霜的怒吼:“徐長卿,你這個尸蟲,我抓定你了!”

      天亮?xí)r,小船在湖上緩緩前行,穿過一叢叢蘆花蕩,水氣撲面,秋意微涼。

      徐長卿卻無心欣賞這山水美景,他又招惹了大麻煩,回頭看艙中,凌霜正翻弄他的蓑衣,而花雕,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望著不速之客,小臉氣得鼓鼓的。

      “你是誰,怎么亂動長卿哥哥的東西?”

      凌霜卻審問道:“你又是誰,梅雪嶺的嗎?怎么這么眼生?”

      花雕瞥她一眼,道:“你說話客氣點(diǎn),我是長卿哥哥的人,你別想欺負(fù)我?!?/p>

      凌霜嘔了一聲:“死小鬼,一口一個哥哥,也不怕惡心人。我告訴你,他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漢,江湖險惡,你一個女孩和大男人混在一起像什么話,不如跟了我,我?guī)慊毓俑畬びH去?!?/p>

      花雕轉(zhuǎn)頭,目光一對,徐長卿便避開了。他不說話,這似乎是默許,盡管他也知道,凌霜不過是借此要挾自己。把花雕托付給官府,總比和他一起逃亡要好。

      沉默了一下。

      “好,我答應(yīng)。”花雕指了指對岸,“不過,我想先和長卿哥哥去鎮(zhèn)上買點(diǎn)東西?!?/p>

      泊了船,他們?nèi)チ诵℃?zhèn)的街市。

      盛產(chǎn)黃酒的小鎮(zhèn),處處可見酒壚,飄滿了女兒紅的酒香。徐長卿倒不急于品嘗美酒,只饒有興致地聽花雕說著江南的風(fēng)物,兩個人穿行在飄動的酒旗間,緋衣青衫,一個纖小一個頎高,父女不像父女,兄妹又不像兄妹,卻相得益彰,一路上有說有笑。連冷落在一旁的凌霜也納悶,生生把他們分開,是不是做了惡人?

      拐入一條深巷,在酒坊前,花雕沖凌霜道:“我們的錢花光了,勞駕你?!绷杷獩]好氣,罵一句死小鬼便跟著花雕進(jìn)了里間。片刻后,花雕一個人走出來,卻不見了凌霜。

      “我把那個小捕快灌醉了,趁這個機(jī)會,趕緊把她甩掉?!被ǖ窭扉L卿,一路飛快奔跑。她手心溫暖,笑聲像一串搖落的銀鈴,徐長卿心一動,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

      身邊多—個人,就不會再寂寞了。

      上了船,花雕撩著水,波光瀲滟,映著一對梨渦甚是可愛:“長卿哥哥,那個小捕快對你沒安妤心,她一定是看上你了?!?/p>

      “不會吧?!?/p>

      “會啊!長卿哥哥這么英俊,姑娘家青春二八,情竇初開……”

      “喂!”徐長卿喝住,這丫頭小小年紀(jì),腦袋里卻裝滿了不該懂的東西,要好好調(diào)教才行,“這樣的話,你可不能在別的男人面前說。”

      花雕重重地點(diǎn)頭:“知道!除了長卿哥哥,別的男人都是禽獸?!?/p>

      徐長卿的臉都綠了:“你找打呢!”

      正抬手,突然船下一震,湖水無風(fēng)起皺?!皣W——”,水花劈開,露出了一把把東瀛刀。

      是倭寇!

      徐長卿瞇起了眼腈。殺氣,自狹長的眼角倏忽而出。

      他頓時明白,他看見倭寇在山上的殺人行兇,他們是來殺他滅口的。但是,梅雪嶺一山接一山,倭寇并不熟悉地形,怎么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

      來不及多想。

      他一手抱住花雕,將她小小的身軀埋在懷里,一手握著鐵錐,殺出血路。刀光火星飛濺,鐵錐鮮血淋淋,挖墳掘棺的器具,原來也可以保護(hù)人的。

      徐長卿殺光了來犯的倭寇。五具尸體,葬身于湖底,但他知道,對手的兵力,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五人。他背著花雕,棄船上岸,在深山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藏身于一個隱蔽的洞穴。起碼幾天內(nèi),倭寇是追不上來了。

      筋疲力盡。

      徐長卿很輕地吁了一口氣,生怕驚動身邊的女孩。此刻,花雕正抱著他的手臂,枕在他的肩上,酣睡香甜。她的呼吸在他的耳畔,清晰而均勻。

      他心想,今后,自己和這個小女孩要相依為命了吧。他低頭看自己的一雙手,細(xì)韌的骨節(jié),老趼橫生,從十歲起,他便跟著師父一起盜墓,師父死于墓中的伏火,掘了一輩子棺材的盜墓賊,卻死在別人的墳?zāi)估?,做了陪葬?/p>

      從那以后,他開始獨(dú)來獨(dú)往,晝伏夜出,像個孤獨(dú)的亡靈。做盜墓賊這么久了,他居然還是很怕黑,在夜H免,只有薰香才能安睡。

      而這一夜,他聽著身邊人的呼吸聲,卻心神安寧,沉沉地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次日午后。

      一切如常,卻獨(dú)獨(dú)不見了花雕。

      徐長卿霍地站起來,騰身向洞外沖出去,他心急如焚,越是擔(dān)心,腳步越是亂了方寸。當(dāng)那一抹紅飄^他的視線,看見花雕抱著一壇酒興沖沖地回來時,他發(fā)了火:“你去哪了,為什么一聲不響就離開我?”

      花雕怔怔的,小聲說:“我出去找吃的了,看長卿哥哥睡得那么香,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就偷偷地出去了……”

      “對不起,是我亂發(fā)脾氣?!毙扉L卿歪著頭,笑問,“這酒是女兒紅嗎?”

      花雕到底是女兒家心性,一哄便破涕為笑:“是女兒紅中的上品,花雕!我在山腰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酒窖,就偷了一壇來?!彼槔厣嘶鸲?,把酒壇子吊起來,煮上青梅。不多時,酒暖好了,她倒了一杯,遞給徐長卿。

      徐長卿抿一口,酒香與梅子的清甜交融,沁滿了舌尖。這味道……徐長卿在心里驚嘆,記憶在飄散的酒氣中,一下涌了出來。

      “這樣香醇的花雕酒,我喝過的。

      那是在八年前。我記得,那天是中秋節(jié),師父死了,我流落在洛陽的街頭,衣衫襤褸,饑寒交迫。一個十六歲的男孩,看著滿城的燈火,聽著朱門里的熱鬧聲,真是絕望。我走不動了,靠在洛陽王府的后門外,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發(fā)呆。

      門在那時打開,一個小女孩從門縫里遞來一杯酒,高墻深庭,我看不見她的臉,只聽她說,喝吧。夜已深,王府里的歡宴聲,絲竹聲,不絕于耳。那一刻我和女孩隔著門,默然相對。我捧著酒,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杯酒的味道,和今天喝的一樣。哦,那個女孩那時的年紀(jì),和你也相仿。

      末了,徐長卿感嘆:“很巧啊。”

      花雕篩酒的手顫了一下。她輕聲說:“你知道嗎?裝在雕花酒壇里的女兒紅,便是花雕酒。這一帶的習(xí)俗,女兒早夭的人家會窖藏此酒,所以,花雕亦叫做花凋?!?/p>

      “長卿哥哥,我的名字真不吉利,花雕花凋,還未長大,就已經(jīng)凋謝了?!?/p>

      夕陽斜下,暮色拂在她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凄迷?!安粫?,小花雕一定會漂漂亮亮地長大?!毙扉L卿說,“我辦完事,便帶你離開這里,找一個安寧祥和的地方,開家小酒店,好不好?”

      花雕欣言地問:“真的嗎?”

      徐長卿微笑,寵愛地拍拍她的頭:“真的,我保證。”

      卻未看見,花雕的一雙眸子,瞬間音了下去。

      —語既出,徐長卿想,這便是他給花雕許下的承諾。

      夜又深了,待花雕睡熟,他背著竹簍踏上山路。暗暗下定決心,這是最后一回,只要有足夠開家小酒店的錢,他便就此收手。

      再也不要挖墳,再也不做卑鄙的盜墓賊。

      攀上峭壁,在崖間的斜坡上,徐長卿掏出了鐵錐。身前便是

      景樂郡主的墓地,梅雪嶺十八座山頭,真正的郡主墓其實(shí)建在險峰之上。

      徐長卿嫻熟地挖開墓穴,在甬道口,點(diǎn)了一把徐長卿草。草藥驅(qū)邪散惡,能降伏墳?zāi)估锏亩菊?,也能讓他沉著?zhèn)定。他打開機(jī)關(guān)圖,坐在甬道里,微閉上眼。

      再過三日就是十五,月圓時,墓中精密的機(jī)關(guān)最為松懈,只要找準(zhǔn)消息,進(jìn)入墓室不費(fèi)吹灰之力。這個玄機(jī)天下鮮有人知,他也是費(fèi)了一年的心血才參透,繪制出完美的機(jī)關(guān)圖。

      而今時,他到了在這里,想的卻不是發(fā)多少財(cái)。

      多留一天,就多一天讓花雕陷入危險。要?dú)⑺麍髲?fù)的倭寇,要抓他歸案的捕頭,這江湖,他只想全身而退。

      他迫不及待地想過上新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忙碌了一天后,悠閑小酌,煮青梅暖酒,看落日殘霞,水天一色。

      男子的臉上漾開了笑意,暖暖的,像個天真的孩子。他太沉迷于幻想,竟沒覺察,墓穴外一道血色的紅,手執(zhí)東瀛刀,正伏在石碑上。

      后來徐長卿想,那一夜,花雕伏在墓穴外看著甬道里的他,是揣著怎樣的心情呢?即便,她殺了他,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他寧愿死,也不要和她刀刃相向。

      當(dāng)晚,徐長卿又背著竹簍上山,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昨夜,他還在幻想新的生活,僅僅一天的時間,滄海變桑田,相濡以沫,變成相忘于江湖。

      美麗的夢,總是會醒。快樂的時光,總是不會長久。

      他來到崖上,站在甬道口,側(cè)耳傾聽。身后風(fēng)聲縹緲,落地輕盈,那是絕好的遁術(shù),在中土,無人做得到。徐長卿的心一下子冷了。

      “你出來吧?!彼硢〉貑舅?,“花雕?!?/p>

      花雕從蔽身的山石間走出來。她小小的身影一顫,有點(diǎn)站不穩(wěn):“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你的衣上沾有徐長卿草藥的香氣,這暴露了你昨夜的行蹤。若不是我太了解這種草藥,也不可能發(fā)現(xiàn)你。東瀛遁術(shù),果然很厲害。”徐長卿苦笑,“原來你和倭寇是一伙的,也是為了盜墓而來。”

      花雕說: “我是東瀛女忍者,受人委托來偷機(jī)關(guān)圖的。你看見的那些東瀛人是海盜,他們垂涎郡主墓已久,得知你來此,又自認(rèn)不是你的對手,便設(shè)下這個圈套。老板娘被收買了,殺農(nóng)夫是故意讓你看見的,他們追殺你來分散你的注意力,你一心應(yīng)戰(zhàn),我便容易得手。”

      原來,自他踏進(jìn)客棧,就中了她的算計(jì)。徐長卿嘆道:“你怎么知道,我會返回去救你?”

      “你看見山上死了人,一定會動惻隱之心的。長卿哥哥,你是個好人。”花雕垂下眼簾,“你在山洞里睡著時,對我毫無防備,完全給我偷圖的機(jī)會,可我做不到,我一拖再拖,只是想在你身邊多待一會兒?!?/p>

      月色如嵐,夜嵐中女孩的臉,竟有一種驚人的美。徐長卿的心在抖,想她的煮青梅暖酒、顰笑間的嬌蠻和溫柔,為什么他覺得,站在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個小孩……他搖頭,想清醒卻清醒不了。

      “聽說,東瀛忍者對委派的任務(wù),寧死也要完成,叛變者,會一生被殺手追殺。那么,我成全你好了?!?/p>

      徐長卿攤手,放開機(jī)關(guān)圖,他笑著,向后一仰,從山崖上栽了下去。

      墜崖后,人雖未死,卻摔得一身是傷。

      再痛的傷,也比不上他哀死的心。

      徐長卿在酒肆里喝得昏天黑地,最烈的酒,入口也是寡淡無味。能一解他愁腸的酒,再也不會有了吧,一行清淚,悄無聲息地落下。

      整整一天一夜,他的昏睡,終于被凌霜的罵聲叫醒。

      “才幾日不見,你怎么這副德性了?那個小鬼呢?她很蹊蹺,來歷不明,我要審問她!”

      徐長卿說:“你不是要抓我嗎?動手吧?!?/p>

      凌霜一臉憤憤:“你又想耍我嗎?徐長卿,別不識好人心,我查明了郡主墓的真相,今天是來告訴你的!“

      傳言中郡主墓的寶藏,不過是個謊言。

      十八年前,洛陽王南下私訪,在梅雪嶺結(jié)識了美貌的賣酒女。一段風(fēng)流史,一筆薄情賬,賣酒女生下一個女孩,無名無分的私生女,即使在十歲時被帶回了洛陽王府,也得不到一點(diǎn)疼愛。

      是年,洛陽王門下的殺手叛變,為了報復(fù),劫走小郡主遠(yuǎn)渡東瀛。那本就是個私生女,比起賢王的名譽(yù),根本微不足道,洛陽王謊稱女兒夭亡,假作慈愛,把郡主墓建在了她的故鄉(xiāng)。

      甚至,為防止盜墓賊發(fā)現(xiàn)墓中的秘密,不惜設(shè)下精密機(jī)關(guān),蒙騙世人,讓人們以為里面陪葬了無數(shù)的珍寶。

      其實(shí),那只是一座連墓主人都沒有的空墓。

      “殺手劫持郡主時,擊碎了她的骨節(jié),就是不殘疾,也不會再長個子了,永遠(yuǎn)者附歲的模樣。這個景樂郡主,有個不為人知的乳名,也叫,花雕?!?/p>

      花雕……徐長卿恍惚了一下,忽又想起那個中秋夜,在洛陽王府的后門,遞給他一杯瑗酒的女孩。

      徐長卿喃喃道:“是她,真的是她啊!”原來,他們早已相識過,那日他講起往事時,花雕一定認(rèn)出了他,才會說那樣的話。這八年,她在東瀛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磨,是怎樣受制于倭人,被迫做了忍者?他不敢想象。

      她一定恨死了倭人,恨死了這過早凋謝的人生。那么,她偷機(jī)關(guān)圖的動機(jī),一定是……

      徐長卿突地站起來,拿著鐵錐往外走。

      凌霜追上來:“你去哪兒?”

      “一個盜墓賊,能去哪?!?/p>

      凌霜破口大罵:“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那個墓里什么財(cái)寶都沒有,你還去挖墳干什么?都傷成這樣了,想死啊?!”

      徐長卿笑了,晚霞落在他的肩頭,一片緋紅中,這個男子卻出挑得清透。他回頭說:“我欠你的人情,這輩子可能還不上了。今夜月圓時,請帶上一支兵隊(duì)去第九座嶺的山崖,你會立大功的?!?/p>

      月上梢頭,夜深露重。

      倭寇支著火把在搜尋,長長的墓穴,居然連一塊金子也見不著。他們罵著倭語,一面發(fā)瘋地向地下挖,完全沒發(fā)現(xiàn)機(jī)關(guān)已被毀壞。

      水滴不斷地從穴頂漏下來。

      女孩躺在小小的棺木里,垂下手,腕上的血汩汩流淌。從受命委托,決定偷機(jī)關(guān)圖的時候,她便打算和倭人同歸于盡。很快,這座墳?zāi)箷仙希瑥钠俨悸┫聛淼乃畷堰@里淹沒,她像花一樣凋謝的生命,終將被埋葬。

      重歸故里,魂返家鄉(xiāng),很完美的結(jié)局。

      她撫摸自己畸形的雙肩,眉眼含笑。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徐長卿懷抱的溫暖。八年前,她是深居朱戶的王侯之女,他是落魄街頭的貧寒少年。八年后,她是墓主人,他是盜墓賊。

      這樣的他們,本應(yīng)該不會有交集。

      若不是那一段杯酒往事,若不是他說給她聽,她至死都不會知道彼此間原來有那么深的羈絆。那觸手可及的幸福,根本就是不可奢望的吧,叫女電如何開口,—個長大的小人的絕望愛戀。

      凋謝的花只能爛在泥土里,這是命。

      可為什么,在彌留的一刻,會聽見徐長卿的聲音?“花雕,花雕……”他一聲聲地喚,大手把她托起來。

      “事情我都知道了?!蹦凶游罩⒌氖?,眼神溫柔而寵溺,“杯酒之恩,永世不忘。我?guī)阕撸覀円欢苓^上新的生活?!?/p>

      花雕的眼淚奪眶而出:“長卿哥哥,對不起,我不想騙你,可我不能再連累你了,這是我的墳?zāi)?,我?yīng)該死在這里……”她的氣息弱下去。

      憤恨的倭寇揮刀殺過來,他們付出太大的代價,卻一無所獲。他們把怒氣發(fā)泄在那個盜墓賊的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包圍他。

      但也一次次地被殺退。水嘩嘩地沖下來,血流成河,倭寇不斷倒下去,死在盜墓賊的鐵錐下,背著女孩的男子已是傷痕累累,卻仍有逼人的氣勢。

      他沙啞地發(fā)自心底地吶喊:“我要帶你離開,絕不,讓你一個人留在黑暗里?!?/p>

      我要帶你離開。

      我要保護(hù)你,寵愛你。

      我要與你廝守,哪怕你永遠(yuǎn)也長不大,哪怕,這是世人眼中的禁忌。

      而肩上,女孩的身體漸漸涼了。

      凌霜帶著衙差趕過來時,看見的是一座倒塌的墳?zāi)?,和滿地重傷的倭寇。

      衙差們高興極了,犯境的倭寇令官府頭疼已久,這下不費(fèi)兵卒就一舉捕獲,真是撿了大便宜,立如此大功,肯定會升官發(fā)財(cái)?shù)摹?/p>

      人們興高采烈地跑過去,審問的審問,扣押的扣押,誰也沒在意,—個年輕男子背著個小女孩從尸體堆里爬出來。

      他慢慢地在山道上走,旁側(cè)是萬丈懸崖,再往前,便是一方絕壁了。

      他要去哪兒呢?

      “徐……”凌霜想喊他的名字,卻欲言又止。她終于明白,那個人為什么拼死也要來這座墳?zāi)?,他肩上的女孩,才是他的寶藏?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凌霜一陣,讖,她不再想抓他了,她多么希望,這個叫徐長卿的盜墓賊能好好地活下去。

      那也許只是個美麗的愿望。如同徐長卿心中的那一卷美景:煮青梅暖酒,看落日殘霞,水天一色。

      終究是,空想。

      一輪明月光,映照山道上的人影。

      漸行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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