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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道往事

      2011-05-14 09:45:45草帽
      知音海外版 2011年9期
      關(guān)鍵詞:海魚渡邊魚湯

      草帽

      那天傍晚,渡邊正在岸邊修網(wǎng)。突然,身后有人怯怯地問:“先生,能送我一點(diǎn)海魚么?我想給生病的媽媽熬點(diǎn)魚湯,可是沒錢……”渡邊回頭一看,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小臉臟兮兮的,表情有些發(fā)窘。

      渡邊隨手給了他幾條賣剩的海魚,低頭繼續(xù)修網(wǎng)。孩子卻不走,認(rèn)真地說:“媽媽說,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先生,讓我?guī)湍牲c(diǎn)活吧?”渡邊想了想,指著岸邊的一頭小羊羔說:“以后我每次出海,幫我看著它,回來送最新鮮的海魚給你?”孩子大喜過望:“謝謝先生!”說罷,拎著海魚一蹦一跳地走了。

      第二天,孩子果然來了,喋喋不休地說:“我叫秀男,就住在那邊的村莊。昨晚,媽媽喝了好大一碗魚湯呢,謝謝您!”見渡邊始終不吱聲,秀男識趣地去放羊了。

      從此,不論渡邊干什么,秀男總饒有興致地參與。渡邊修船,他幫著遞鐵釘;渡邊曬魚干,他幫著穿繩子……慢慢地,渡邊也習(xí)慣了這個小尾巴,態(tài)度也和藹起來。

      一個月后,秀男已經(jīng)將小羊羔養(yǎng)得肥肥壯壯。而渡邊也沒食言,每次都會挑最好的海魚給他。

      那天,秀男拎著海魚,興奮地說:“知道么先生,媽媽已經(jīng)能下床了,很快病就痊愈了,再也不用喝魚湯了!”渡邊一邊埋頭織網(wǎng),一邊淡淡地說:“那就好!”

      第二天清早,秀男朝船艙里喊道:“太陽曬屁股了,還不出海呀?媽媽說,最后喝一次魚湯就行了!”渡邊掀開被子,生氣地說:“難道我上輩子欠你的么?”秀男愣住了:“您怎么了?”渡邊飛快地起身,一邊咳嗽,一邊說:“反正我沒人疼,現(xiàn)在就去打漁!”誰知,海上突然起了大風(fēng),渡邊再也沒回來。大家都覺得,渡邊兇多吉少了。

      三天三夜后,渡邊精疲力竭地回來了。秀男擠過人群,哭著撲進(jìn)他的懷里:“先生,您可回來了!”漁民們都說:“這孩子一直在等你回來呢!”渡邊背過臉,冷冷地說:“你不是要海魚么,我已經(jīng)打回來了?!闭f罷,再也不答理。秀男只好拿了海魚,含淚走了。

      連續(xù)好幾天,秀男都沒來。渡邊每天都在忙碌,這船損壞嚴(yán)重,千瘡百孔的,起碼得修上半個月。修船的間隙,渡邊總?cè)滩蛔〕h(yuǎn)處看,然后長嘆一聲。

      這天傍晚,渡邊剛掄起錘子,突然發(fā)覺少了一顆鐵釘。這時,眼前伸出了一只小手:“給!”渡邊接過鐵釘,酸酸地問:“你還來干什么?”秀男將小羊羔摟在懷里,怯怯地說:“媽媽想見您一面!”

      很快,秀男將渡邊帶回了家。木屋有些簡陋,秀男的媽媽惠子正躺在床上咳嗽?;葑幼屝隳邢瘸鋈ィ粤Φ卣f:“渡邊先生,真對不起啊,喝了您這么多魚湯,還差點(diǎn)害您丟了性命!”渡邊尷尬地說:“其實(shí),秀男他很懂事,幫了我不少忙!”

      惠子已經(jīng)臥病在床三年了。之前,秀男總是謊稱,魚是從海灘上撿來的。但惠子不信,魚的個頭那么大,分明是從滿筐的海魚里挑出來的。惠子知道,一定是好心人送的。她不想總麻煩別人,就騙秀男說,自己的病就快好了。為了更逼真,她故意裝得很有精神,還破天荒下了床。果然,秀男相信了。誰知,喝過最后一次魚湯,惠子的病情開始惡化。在逼問下,秀男終于說了事情?;葑舆@才知道,好心人就是渡邊。

      惠子喘息著說:“渡邊先生,在您被困在海上的三天三夜,秀男幾乎徹夜未眠。我想,他已經(jīng)將您看成是父親一樣的角色了。這段時間,秀男在您身上學(xué)到了很多,臉上有笑容了,而且,越來越像一個男子漢。所以,我希望死后能將他托付給您?”渡邊呆住了:“夫人,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惠子搖了搖頭:“渡邊先生,您是個好人??吹贸鰜?,您也深愛著秀男,求求您,幫我照顧他……”渡邊紅著眼睛,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渡邊沒有告訴惠子。8年前,他也曾有過一個美滿的家庭??墒?,一次龍卷風(fēng)將他的妻兒卷入了海底。一夜之間,渡邊仿佛蒼老了20歲,從此變得沉默寡言。那天,渡邊遇見秀男,不禁想起了兒子。倘若兒子還在,也該那么大了。剎那間,渡邊對秀男產(chǎn)生了莫名的好感。因此,才決定讓他照顧小羊羔。每次渡邊打漁回來,秀男總站在岸邊翹首盼望。那一刻,渡邊感覺自己也有家,也有人牽掛。

      可那天,秀男突然說,媽媽的病快好了。那將意味著,他再也不會來了。渡邊失落極了,之后帶病出了海。原本,他想就這樣死在海上。誰知,老天有眼,漁船漂到一座荒島,躲過了一劫。回來后,渡邊聽說秀男等了他三天三夜,心里暖洋洋的??尚隳薪K究是別人的孩子,渡邊想徹底斷了念想,故意對他冷言冷語,卻終究騙不了自己的心。

      幾天后,惠子穿著和服,微笑地閉上了眼睛。在靈柩前,秀男哭得撕心裂肺,渡邊也忍不住默默流淚。替惠子操辦完喪事,渡邊搬進(jìn)了木屋,不知為何,渡邊有種回家的感覺。

      當(dāng)晚,外面又刮起了大風(fēng),秀男擔(dān)心地問:“您……您以后還出海么?”渡邊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在北海道的海上漂泊太久了,是時候靠港了!明天,我就把漁船賣了,將木屋好好修一修。以后,這里就是我的新港灣!”秀男依偎在渡邊懷里,幸福地說:“也是我和小羊羔的新港灣!”

      槐嗉?陳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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