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的，沒看見的

陳 忠

雨水遲緩了一群人的腳步

雨水遲緩了一群人的腳步

他們臉上的樹杈

發(fā)出斷裂的聲音

轉(zhuǎn)動的眼睛斜向另一條街的拐角

守門人臉上溫存的微笑

讓我想起睡眠的火山

大塊大塊的云移動著

廣場的鐘聲

被鴿子帶到紅色的屋頂

那些像是在祈禱的人

手拿著一份舊報紙

潮濕的空氣里有一種濃稠的黑墨味

青銅色的蝴蝶

是一只青銅色的蝴蝶在羊齒葉間起飛

它的面孔追隨著風(fēng)

陰影一樣，朝一棵巨大的榕樹靠近

夕陽漫長地映照著

讓你感受到曾經(jīng)的輕盈和浮升

只是錯落的光影

那棵巨大的榕樹吮吸著飄飛起來的氣味

你看見打開的蝶翅

讓天空的寧靜，微起了些波紋

羊齒葉噓噓地?fù)u晃著

黃昏噬人的強(qiáng)光

然后迎著一只青銅色的蝴蝶匍匐下去

咬 噬

空寂的房間。夢和鳥的天花板上

鐵銹的氣味與潮濕的塵埃交融在一起

爬到屋頂?shù)那嗵?/p>

看到了死去的陽光

藤椅。陶器。煙具。絲綢的戲衣

如同夢境中順從的影子

咬噬著童年的記憶

火車玩具早已靜止

黃昏時分，父親的肖像漸變成青灰色的灰燼

仿佛聽見了隱隱的啜泣

你雙手放在胸前，滿懷柔情

看見的，沒看見的

透過朝東的窗戶你看見

筑在樹上的鳥巢蠕動著一團(tuán)嘴唇

樹下的蜂箱蜷伏著一些死者

使空氣里槐香顫抖

透過朝南的窗戶你看見

一只絢爛的金錢豹起皺的面容

波浪般的喘息聲

使草叢里的恐懼從底部升起

透過朝西的窗戶你看見

拖著巨大陰影的房子像一個棺木

櫟樹圍剿著幸存的光明

一條河流像勒緊大地的繩子

你的背后是朝北的窗戶

無需眺望就能知道冰冷的雪片

正落在失去記憶的柵欄上

你看見母親蹣跚著從墓地那邊歸來

古 寺

古寺里只有一朵桃花開了

古寺里只有一個人在焚香

一只螞蟻爬上燭臺

一群麻雀集合在老槐樹的枯枝上

一朵大塊的云彩

紋絲不動，像是在等待掩蓋

一種憂傷的光

俯 瞰

鴿子盤旋在城市上空

它是大地牽著的一個道具

你俯瞰到的那群人的亂發(fā)

是風(fēng)吹著的灰色樹枝

當(dāng)河流慢慢溢過河床

黃昏就成了臥床不起的腎衰病人

無論你流浪到哪里

月亮都不會是你丟失的那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