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 丹 [吉林建筑工程學院城建學院, 長春 130062]
⊙孟 力[長春市解放大路學校, 長春 130062]
作 者:遲 丹,吉林建筑工程學院城建學院藝術設計系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公共視覺傳達;孟力,任職于長春市解放大路學校,主要研究方向為美術教育及外國美術史。
“克里姆特的作品就是視覺化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曾有人這樣評價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作品。這也許只是后人的個人感悟,雖然也存在很多不同的聲音,但正像克里姆特本人所說的那樣:“想了解我的人只能通過觀看我的作品從中來理解我是什么樣的人,以及我想做什么?!?/p>
畫家從來就不需要解釋自己的作品,就像詩人從來不解釋自己的詩歌一樣。每個人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或是他人創(chuàng)作的東西從來都不會有固定的程式化的看法。當我們剝離掉克里姆特作品上那些極具裝飾性和迷惑性的金燦燦的東西時,是否能真正清楚地看到人類的本質所在呢?也就是那些被壓抑的或者被遺忘的情緒、欲望、動機以及種種本能。這種潛意識的東西也許能幫助我們重新審視克里姆特每個作品中人物迷離的雙眼以及夸張的動式所隱含的寓意。
真正注意到他的作品,是因為極愛奢華閃亮物品的我被他夸張運用到極致的畫面鑲嵌手法所吸引。曾經一度認為該作品是具有表現(xiàn)主義風格的裝飾畫,或是某個轉行金匠的畢業(yè)創(chuàng)作。很難想象這些超前的畫面設計跨越了不止百年的光陰。感謝他父親作為手工藝匠人的藝術細胞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傳承,也感謝他在維也納工藝美術學校的教育沒有抹煞他繼承下來的天分。對人的本性的認知也讓這位圣子之徒可以從容地表現(xiàn)他的意識,或者更貼切地說,他認為他的裝飾畫正是表現(xiàn)人的精神境界的最好載體。
克里姆特喜歡描繪出生、成長和死亡的循環(huán),也喜歡用自己的方式描繪各種圣經、傳說中記載的人物和故事。除了作為藝術永恒話題的愛之外,對人性與性的本質解讀也成為他常??坍嫷闹黝}。我喜歡雍容華貴的阿黛爾夫人,但與之相比,我更側目于他所表現(xiàn)的《朱棣斯》和《莎樂美》。這種主人公個性鮮明,故事耐人尋味的題材很多藝術家都曾表現(xiàn)過。比如《朱棣斯》,諸多版本中挽救修利亞人民的女英雄。而克里姆特卻沒有這樣理解,也許他認為這種英雄的行為只是基于女性以肉體作為武器,利用欲望來扼殺敵人的方法,與其說是英勇,不如說是利用了人性的弱點來滿足剝奪他人性命以達目的的欲望。朱棣斯半睜的雙眼充滿的淫蕩和殘忍布滿畫面,似乎在這場預謀的殺伐中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她的手不是在捧著而是近乎蹂躪似的揉捏著荷羅芬尼斯的頭顱,這是對戰(zhàn)利品最好的占有方式,冰涼的手感和充滿血腥味的空氣都在感官上刺激著恍惚中的朱棣斯。不存在殊死的肉搏,也不存在智謀的交鋒,存在的只有赤裸的欲望,而這正是謀殺的最好利器。似乎在對人性方面的解讀中,作者更不屑那些冰冷的武器,那些都是沒有生命的,在任何人的操縱下都能夠掌握的,反而讓人覺得沒有殺傷力。那么在人與人之間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又是什么導致了這種“可怕”的誕生?驅動力是什么?完成了什么樣的目標?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在頭腦中產生,它不同于其他的作品,為什么我們無法了解朱棣斯的想法,無法理解她的表情?有些深奧的東西總是這樣隱藏在光鮮的背后,你越是探尋越是模糊。是殺伐的快感還是目的的達到使得朱棣斯如此興奮,這種似夢非夢的表情使得這個原本傳統(tǒng)的題材愈發(fā)顯得復雜而充滿道德爭議。
就如在有類似情景的《莎樂美》中,長而妖嬈的構圖設計,將其描繪得似蛇與女巫的共生者。幾何平面化的金色背景和服飾總能襯托出人的潛在欲望。也許畫家的母親對他的影響決定了他對女性的認知,即喜愛又恐懼,致使他雖有眾多情人卻孤獨一生。然而這里的莎樂美不曾像圣經中記載的那樣妖嬈,在她的身上也找不到舞者的翩翩之態(tài),誰又會為了這樣陰森的女人殺掉可敬的先知呢?莎樂美冰冷而無任何表情,似乎急于將這個頭顱其帶走獻給母親。這也許不是那個受人指使荼毒圣賢的莎樂美,但肯定是克里姆特眼中的女人。在對死亡的操控和對死者的占有上,畫家筆下的莎樂美和朱棣斯是沒有任何本質區(qū)別的。這也許就是當初為什么克里姆特要將《朱棣斯》改名為《莎樂美》的原因吧。這也正是為什么有人會認為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中存在著對人類的精神分析部分,對人本性的揭露才是繪畫表現(xiàn)得最真實的一面,而這往往都被很多人有意識地掩蓋甚至神圣化了。就如圣經中對圣徒的教誨那樣,善言善語的背后也許隱藏的是一種奴化的思想,而誰又希望自己如此高明,卻其實只是那只“被牧的羊”呢?對人性的探討也許正是人類精神分析確立的基礎。我們基于這個畫家的認知基礎上,再重新審視畫作,一切詭異的處理便變得順理成章了。
在克里姆特的作品中,很少出現(xiàn)男人的正面形象,更多的是嫵媚的女人夸張的姿態(tài)和迷惑的表情。作為男性,同性別的男人在其眼中并不存在任何的不可知。而女性則不然,幼年經歷的影響以及性別的隔離總會使畫家對異性產生莫名的創(chuàng)作沖動。暫且不評價其對女性的本性的定義是否正確,單從其畫面對女性人物的描繪中就可以看出,克里姆特眼中的女人只有在退去光鮮的衣飾之后才是最真實的。
“愛是人的本能,死亡也是人的本能”,這正是精神分析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死锬诽氐漠嬜饕部偸菄@著生命的繁殖、生長與死亡這些抽象的人生課題。在《女人的三個階段》中,沉沉睡去的女人和嬰孩顯得恬靜而溫暖,都是處在生命旺盛期的生靈,也許還從未考慮到生命終結這個嚴肅的問題。但不可否認的是,當生命降臨的那一瞬間就注定著滅亡,至多是方式不同、意義不同而已。生命的過程總是完整的,矗立一旁低垂的老婦也許正是年少婦人的未來。人在老的時候不單單只對人生作出總結,更多的時候應該是為生命轉瞬即逝而悲哀,以及對死后世界的無知和恐懼。處于畫面中心的婦人懷抱著生命的初始,但黯然等待她的卻是老朽和生命的終結,如果每個人都預期著自己的死亡,那會是怎樣一種心境。在這個人生哲理的問題上,克里姆特遵循著世人的普遍理解,將生命的三個階段濃縮在畫布之上,漫長的人生旅途在這里也只不過是寸步的差異。然而特別注意一下布滿畫面的點狀設計,讓我突然聯(lián)想到魚卵和分裂的細胞,這正是初始的生命體??!誰說生命的終結不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呢,這種主觀的畫面組織,超現(xiàn)實的表達方式,多元素的題材搭配真不能單單用繪畫來解讀,這是刻畫,一種對人生的深度刻畫。生命總是掙扎在矛盾當中,這也許正是克里姆特所想表達的,或者也是其親歷的,只不過載體多為女性——這個生命輪回之體。
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當中,有一部分是關于童年發(fā)展的結果,他認為一個人童年的經歷會導致他一系列的本質、目標、習慣以及態(tài)度的形成。我對這些保持著一致的認可,就如同克里姆特在童年時期與精神失常的母親相處,會使得他對女性的定義產生一定的偏差,認為女性雖然美麗,但不理性。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在其畫作中對某些題材的詮釋總是停留在對女性狂熱而不受約束的表現(xiàn)上了。就如他本人所說的那樣,通過他的作品就可以看出他是怎樣的人,又或是他在想什么??死锬诽氐娜松退囆g信仰似乎都可以成為精神分析學最好的佐證。
他還有些讓人看著很詭異的作品,有笑臉的蜘蛛,獨眼的巨人,線描的佛祖等。他們都代表著什么呢?人生中的不如意?機關?陷阱?目光短淺但有權勢的人?還是即近即遠的拯救者?也許他想畫出所有的人生感悟,他的作品更深層的應該是涵蓋了所有人生命題。正如現(xiàn)在人們把其定義為是唯美主義和象征主義精神的結合體,是“愛與死亡的詩人”。對世俗的真實感悟卻用象征的形象代替,這是一種很好的表現(xiàn)手法。在這方面更加擅長的要數(shù)東方藝術了,意境一直是東方精神存在的方式,寫實從來都不能滿足藝術家高層次的表達。都說克里姆特對東方文化情有獨鐘,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涅的鳳凰和描摹在木板上的浮世繪,人生的真諦就在這浮世繁華和生命的涅中積淀著,在這里可以說克里姆特真是一位有頭腦的藝術家,他的境界不是簡單的鑲嵌物就可以輕易掩蓋的。有些東西隱藏起來不是希望不被發(fā)現(xiàn),而是渴望那些真正的“讀者”領略,這樣的體會是真實的,沒有距離的。
繞來繞去看似把藝術復雜化了,但如果一個作品真的沒有“生命”的話,那便不是被歷史所沉淀下來的精品了。我們應該怎樣解讀克里姆特呢?是興奮于在其畫作中發(fā)現(xiàn)點滴的中國元素,然后為祖國文化感到驕傲?還是專門研究一下兒童時期的經歷與克里姆特的關系?其實沒有什么,是不是能解讀或是總結已經不重要了。即便他曾沉醉于自己的世界,即便他從自己的角度看待愛與死亡,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欣賞他,不分文化,不分性別,不分專業(yè)。因為他的作品所隱含的藝術元素或是人類的精神元素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1][美]杰克·斯佩克特.藝術與精神分析——論弗洛伊德的美學[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0.
[2][英]切利.藝術、歷史、視覺、文化[M].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10.
[3]王志平,倪曉莉.心理認知圖式對視覺藝術發(fā)展的影響[J].美術觀察,2009,(08).
[4]王端廷.將弗洛伊德視覺化的克里姆特.博寶藝術網http://news.artxu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