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文
畫外青士猶豐饒
姚遠/文
算起來,我與祝燾先生交往已有十余年了,直到今天,我仍然對自己能有這樣的幸運感嘆不已,這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有幸近距離接觸了一位當代藝術(shù)大師,更因為祝老身上的長者風范和智者氣度,使我受益終身。
記得初次見面,是為祝老岳父汪靜之先生全集出版的事情。汪靜之是現(xiàn)代文學史上自成一派的大家,是湖畔派的代表詩人。記得在上大學的時候,我讀過他的詩集《蕙的風》。我們在一起談?wù)摮霭娴氖虑?,雖然因為種種原因這本書最后交給西泠印社出版了,但在這過程中,祝老待人的寬厚大度,以及他對文化傳承的深刻認識和高度重視,至今仍令我難以忘懷。
祝老性格剛直,頗有古代士人氣。據(jù)說頗多權(quán)貴欲宴請祝老求畫,祝老都不客氣地回絕了,但我們約他,他總是很高興地答應(yīng),還要親自會鈔,言談中于做人做事,老人言之諄諄,情意殷殷,感人至深。
對于時下之風,老人多有不屑。而于孝悌之事,老人頗為看重。我經(jīng)歷過這樣一件事,家父母過壽,被老人知曉,定要賜予字畫,我們不忍老人過于辛勞,說那就畫張小點的吧。老人不理,午間小憩片刻后,鋪開六尺整張,直畫大畫一張,并書大幅“壽”字。我頗感惶恐,愧然于心。老人卻說,我就是喜歡孝敬之人。
在藝術(shù)追求上,老人崇尚學問,我們曾勸說他出版一部傳世畫集,他不同意,他說,還是要再做做學問,再上個臺階,把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好的作品留給藝術(shù),留給后人。
生活中,祝老儉樸之極。家中陳設(shè),普普通通;衣著素樸,從不講究。在飲食上更是清清淡淡,自自然然。多次與先生雅聚,祝老都力忌鋪張,不僅如此,我是親眼見到祝老多次把剩下的魚,你一筷我一筷大家分掉。
祝老不受拘束的性格以及自由的性懷,使他的作品瑰麗奇崛,內(nèi)涵深刻。今年春節(jié),祝老與弟子家人一起相聚,席間我問祝老這次回來會呆幾天?祝老說節(jié)后要離開太原,他女兒急問:“您又要去哪兒???”停頓半秒,祝老脫口而言:“天高任鳥飛!”我感慨良多,請求祝老把這事記錄下來。
我于書道略知皮毛,一次在他的學生趙嗣成先生家斗膽弄斧,老人認真地指出了問題,肯定了優(yōu)點。末了,教誨曰:“只要堅持,必有大成?!钡诙焖屠先顺鲩T,在去機場的路上,祝老慈目注視,再次告誡我一定要“堅持”。祝老說自己的一點成績就是堅持的結(jié)果,“文革”中,其他人都忙于別事,自己卻堅持畫畫。老人對于自己超凡的藝術(shù)才華、獨到的藝術(shù)成就只字不提,其虛懷若此,令人景仰。
記得鐘敬文先生曾送我一本書叫《歷史的公正》,書中有一篇講到他當年拜見魯迅先生的事情。那時鐘敬文先生會同幾個朋友,追著魯迅先生的影子,幾次尋訪后終于得見,又蒙先生平易相與。讀到此處,我覺得自己的心頓時神往且飛揚起來。當年的青年能有機會接觸到很多大學問家、大藝術(shù)家,我們生活在這個大師鮮見的時代,實在無趣得很。正因為此,我更珍惜與祝老的這份情誼。
姚遠:原名姚軍,書法家,書海出版社總編輯,山西人民出版社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