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歲黎［阿壩師專中文系， 四川 郫縣 611741］

論劉備“超我”人格下的文化內(nèi)蘊

⊙鄭歲黎［阿壩師專中文系， 四川 郫縣 611741］

《三國演義》這部偉大的經(jīng)典巨著以其永久的藝術(shù)魅力，幾百年來深受人們的贊賞。這部小說的一個最大特點，就是塑造了精彩的英雄人物形象，把英雄人物作為對象主體，使歷史、社會、蕓蕓眾生凸現(xiàn)為英雄的舞臺，顯現(xiàn)了英雄人格精神的昂揚。其中劉備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更加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本文將分析其文化內(nèi)蘊。

超我 儒家 文化內(nèi)蘊

一、劉備超我人格的確立

羅貫中生活在異族統(tǒng)治的時代，生活在“禮樂崩壞”的大動蕩的元末，作為知識分子，他的理性自然會認同儒學正統(tǒng)的社會秩序和人文理想，小說中對劉備寬厚仁愛的贊揚，正體現(xiàn)著作者對儒者“仁政”理想的憧憬和向往。從對《三國演義》人物形象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到在《三國演義》復雜的價值譜系中，儒學的正統(tǒng)觀念更多出于作者對他以為理想的社會政治秩序的理性認同，并基于這種理性認同在人物性格上作出了道德判斷，劉備這一形象的塑造便是如此。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里說羅貫中“至于寫人，亦頗有失，以致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①。

著名心理學家弗洛伊德認為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組成。本我即人的本能欲望，充滿著強烈的沖動，一味尋求滿足和快樂。自我代表理性和常識，主要控制和壓抑本我的無理要求，猶如駕馭野馬的騎手。超我則是心理高尚的道德意識表現(xiàn)。自我與超我常常聯(lián)合起來同本我斗爭，不使本我那些無理的欲望得到滿足。“超我支配自我會更嚴格——以良心的形式或可能以無意識罪惡感的形式。”②毫無疑問，道德超然，類似完人的劉備這一人物便是“超我”人格的最好體現(xiàn)。

二、劉備的報國忠君思想

《三國演義》第一回，就交代了“種種不祥，非止一端”，而由于“疫氣流行”，張角散施符水，為人治病，由此深得民心，遂興起了黃巾起義，天下大亂，中原紛爭。文章一開始，就向我們展示了一個行將有“天道之敗”的人世。這時，“上天”出來干涉，派他的代理人劉備出來拯救這個人世。在《三國演義》第六十一回，曹操的夢中，劉備應了天上的一輪紅日；在第六十五回中，譙周認為劉璋要投降劉備的主意“合天意”。他說：“某夜觀乾象，見群星聚于蜀郡。其大置光如皓月，乃帝王之象也?！雹塾纱丝梢?，劉備正是上天派下的入主西蜀的代表，他的出現(xiàn)符合天道。既然，他是天派的，因此，就要像天、則天、順天、應天。按儒家的說法就是“天人合一”，那么，人要與之“合”的天具有什么性質(zhì)呢？儒家對天往往存在著一種功利價值取向，他們并不是把“天”看成是純自然的天，而是在偏重人事的基礎(chǔ)上講“天人合一”。儒家之天是義理之天，實際是宗法人倫之天。由這樣的“天”所派下來的代理者，自然符合“天道”、“順天”、“替天行道”，適合維護宗法制度的需要。這樣看來，劉備符合宇宙?zhèn)惱?、天?jīng)地義地具備了充當“超我”人格者的前提條件。

中國是一個歷史極長的等級制國家。人分五級：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官分九品，尊卑有序，形成一個金字塔式的等級秩序。自命為真龍?zhí)熳拥牡弁醺呔嵩诮鹱炙捻敹?，成為國家的代表、?quán)力的象征。在封建統(tǒng)治者看來，只要人人做到忠，其統(tǒng)治就會穩(wěn)固。因此，統(tǒng)治者特別提倡“忠”。儒家把“君為臣綱”作為三綱之首，全國所有的人都要服從天子的統(tǒng)治。在統(tǒng)治者的控制下，皇帝是至尊的觀念已深入每一個臣民的心。這樣，忠于國家、忠于民族，就變成了對國君一個人的忠誠。劉備雖為西蜀之主，卻始終以臣子自居，不敢反漢。第十四回，曹操假傳詔令要劉起兵討袁術(shù)，劉備雖明知是計，仍說“王命不可違也”。在第二十一回中，董承出示了漢獻帝的衣帶詔，劉備“不勝悲憤”：“公既奉詔討賊，備敢不效犬馬之勞?！卑涯婢干系牟懿僖暈閲\，誓與之為敵。到了第七十三回，漢獻帝為曹操挾持，實已名存實亡。然而當孔明建議劉備稱王時，他大驚：“軍師之言差矣。劉備雖然漢之宗室，乃臣子也，若為此事，是反漢矣?！碑敐h獻帝被害，他更是“痛哭終日，下令百官掛孝，遙望設(shè)祭，上尊謚曰‘教愍皇帝’”。④自始至終，不論他實力強大，還是威望日盛，他都以漢帝的一個臣子自居，不敢做出有違君命犯上的事來，可謂至忠。

三、劉備的愛民思想

雖然皇帝的地位至高無上，但人民的力量是偉大的，許多有識之士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雹荨氨Ｃ穸?，莫之能御也?！雹捃髯有蜗蟮乇扔髡f：“傳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⑦做大事者，要想獲得成功，就要重視人民的力量，獲取人民的支持。這已成為統(tǒng)治者的共識。而要想得到人民的擁護，則須“愛民”。何謂愛民？“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雹鄲勖窦匆獮槊裰\利、使民富足和愛民如子。劉備在做安喜縣尉時，“署縣事一月，與民秋毫無犯，民皆感化”⑨。而在第十七回，就設(shè)計將“縱兵掠民，人人嗟怨”的人殺掉，為民除害；在第四十一回劉玄德攜民渡江，其愛民之情更是達到了極致。人民追隨其渡江，“西岸哭聲不絕”。他在船上看了，“大慟曰‘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難，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而后曹操追兵將至，左右勸他“暫棄百姓先行”，他卻哭泣說：“舉大業(yè)者必以人為本，今人歸我，奈何棄之？”劉備可以說做到了興天下之同利，除天下之同害，真愛民如子。

四、劉備重視賢才的思想

要愛民、富民，光憑領(lǐng)導者一個人是不夠的，而需要有能力辦事的賢人。荀子認為，賢良仁人是治理國家的依靠對象，是否重視賢才，與事業(yè)的成功有密切的關(guān)系。“凝士以禮，凝民以政，禮修而士服，政平而民安，士服民安，夫是之謂大凝。以守則固，以征則強，令行禁止，王者之事畢矣?！雹庥枚Y可以收攏賢士，用賢士來實行仁政，又可以團結(jié)人民，賢士和人民都團結(jié)一致，就可“大凝”。荀子又說：“人君者，隆禮尊賢而王?！泵献右舱f：“君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禮賢下士者，必得賢士盡力輔助，大事可成。劉備、宋江可謂是禮賢下士的典范。劉備一向求才若渴，并善待部屬。他為了求得諸葛亮，不惜屈尊冒著惡劣的天氣“三顧茅廬”，終于感得諸葛亮出山。請出諸葛亮后，以“師禮事之”，“待孔明如師，食則同桌，寢則同榻”。他一見趙云，“便甚相敬愛，有不舍之心”。與關(guān)羽、張飛更是桃園結(jié)義，情同手足?？烧f是尊賢到了極點。劉備如此地禮賢下士，也就得到了眾多英雄盡心竭力的輔助。

五、劉備孝的思想

封建中國是一個典型的農(nóng)業(yè)型國家，在自然經(jīng)濟的作用下，家庭是組成中國封建社會的基本細胞。中國社會既然是倫理本位的社會，那么倫理重家庭也是必然的。早在先秦時期，統(tǒng)治階級就在民眾中普及五種教育，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強調(diào)以家庭為本位的父、母、兄、弟、子五種關(guān)系的和諧，認為只有處理好了這五個方面，才能達到“內(nèi)平外成”之目的。孟子曾說：“國之本在家”，《大學》云：“欲治其國者先治其家……家齊而后國治?！?把家庭關(guān)系處理好了，才能達到治國平天下的目的。家庭倫理包括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孝”，這是建構(gòu)起家庭倫理的支柱。中國以“孝”治天下，《孝經(jīng)》說：“孝為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人之行莫大于孝”。?忠和孝歷來緊密相連，講“孝”是為了盡忠，講忠是為了便于行“孝”。在朝盡忠者，在家必行“孝”。在統(tǒng)治者看來，“忠以孝為主”。人人能孝悌，天下就會治而且安，所以在上者不僅極力提倡忠，也大講“孝”，劉備一出場，作者介紹他“玄德幼孤，事母至孝”，是一個至“孝”之人。在朝忠君，在家孝子，劉備實是道德超然的君子。

六、劉備超我的文化內(nèi)涵

五千年色彩斑斕的中華文明源遠流長，富有頑強旺盛的生命力，無與倫比的延續(xù)性。而眾所周知，貫穿在中國文化中的精神主干是“重倫理”的儒家精神。在儒家精神的主導下，倫理觀念、入世精神構(gòu)成中國人的社會主導心理。這種心理的支配，使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形成以人倫關(guān)系為出發(fā)點，以禮教道德為中心，強調(diào)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責己嚴，待人寬，對父母孝，對兄弟悌，交友貴義賤利，忠君愛國為行為規(guī)范和價值觀的一種重禮制和人治，強調(diào)群體的倫理道德型文化。中華民族的倫理道德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建構(gòu)了成熟的道德價值體系，形成了豐富的個人倫理、家庭倫理、國家倫理，乃至宇宙?zhèn)惱淼牡赖聝r值層次，這些倫理體系支撐著整個封建的中國，也培育了一個朝代又一個朝代的子民，這便是中國文化情有獨鐘的“超我”倫理人格?？梢哉f，這種倫理人格滲透到了每一個中國人的骨髓。歷代的杰出作家、優(yōu)秀文人在深厚的儒家思想熏陶下，他們的作品無不閃耀著倫理的光芒?！度龂萘x》也不例外，倫理的光輝始終籠罩著個人英雄的光華，使這些英雄最終仍被納入倫理的軌道中來，劉備這一人物正是由于具有了這種類似完人般的“超我”人格而長久以來深受中國人民的喜愛。

①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東方出版社1996年版。

② 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長春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

③④⑨ 羅貫中：《三國演義》，中華書局2005年版。

⑤⑥⑧? 萬麗華：《孟子》，藍旭譯注，中華書局2006年版。

⑦⑩ 安小蘭譯注：《荀子》，中華書局2007年版。

? 孟子等：《四書》《五經(jīng)》，中華書局2009年版。

? 程俊英、黃壽祺等譯注：《十三經(jīng)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

作 者：鄭歲黎，碩士，阿壩師專中文系講師。

編 輯：呂曉東 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