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光
“小農”概念的界定及其量化研究
張新光
目前學術界給“小農”一詞所下的各種定義,一般都是對其主體進行直觀的描述和概括,而缺乏“量的規(guī)定性”。小農經濟形態(tài)的變化,既受不同歷史條件下社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的制約,又受不同國家和不同民族消費需求彈性的影響,但其上限應由農民家庭勞動力的獨立經營能力決定,下限由維持一個農民家庭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決定。我國實行高度分散的家庭承包經營形式,已經超出了一個標準的小農計量單位所允許的最低限度,尚不足以使絕大多數農戶過上溫飽舒適的小康生活,它所具有的自我激勵作用十分有限,必須重新塑造現代農業(yè)主體,發(fā)展適度規(guī)模經營。
小農;小農經濟形態(tài);小農計量單位;家庭承包經營;現代農業(yè)主體
“小農”一詞,學界常用,真正能理解其科學內涵的人未必就多。任何一項科學研究的邏輯前提,首先是對所要研究的對象穿鑿入微地下一個確切的定義,如果概念所指空洞無物、界限模糊不清就會產生諸多的歧義,在現實中遭遇各種困境。然而,時至今日仍有不少學者誤以為“關于如何定義‘小農’的討論純屬浪費時間與精力”[1]。特別是 20世紀 80年代以來,隨著我國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普及,已經銷聲匿跡多年的“小農經濟”得以恢復,由此引發(fā)理論學術界對“家庭承包經營性質”問題的討論。但在討論過程中,我們發(fā)現不少研究者對所用“小農”概念生搬硬套,熱衷于制造所謂“新的小農理論分析范式和學說體系”,諸如“市場化小農”[2]、“社會化小農”[3]、“過渡型小農 ”[4]、“動態(tài)開放型小農 ”[5]、“效率改進型小農 ”[6]、“后工業(yè)化小農 ”[7]等等 ,試圖肢解、淡化甚至否定馬克思主義關于“小農消亡”的理論,以致出現了各式各樣的“馬克思主義撲滅者”[8]177。由此觀之,目前學術界關于小農理論范疇爭論的實質和核心,不僅涉及中國當下的小農經濟是否需要改造以及如何進行改造的問題,而且涉及我國下一步農村改革方向和目標選擇的重大現實問題。有鑒于此,本文在考察小農單位計量標準的基礎上,擬對“小農”概念的內涵與外延作出進一步闡釋。
目前學術界對“小農”一詞所下的各種定義,一般都是對其主體進行直觀的描述和概括,而缺乏“量的規(guī)定性”。譬如,世界最具權威性的《不列顛百科全書》給“小農”(Peasant)一詞所下的定義是指“耕種土地的小土地所有者或農業(yè)勞工。小農經濟通常擁有簡單的技術,按年齡與性別分工?;镜纳a單位是家庭或家族。小農家庭自給自足,雖然一部分產品可以在市場上出售或付給地主。勞動者的平均生產率和土地單位面積產量通常都很低。隨著社會的工業(yè)化,小農階級趨于消失,但是類似小農的社會結構仍將可能在新的經濟形勢下存在”[9]1792。《中國大百科全書》(經濟學卷)給“小農”一詞所下的定義是指“建立在生產資料私有制的基礎上,從事小規(guī)模耕作的個體農民”[10]1089?!缎屡翣柛窭追蚪洕鷮W大辭典》用了七千余字來解釋“小農”一詞的含義,但也不得不承認“什么是‘小農’?即使把我們地理上的焦點限制在易北河和亞得里亞海以西的歐洲,并把我們時間上的焦點限制在過去的 1000年,定義問題依然存在”[11]884。這說明,迄今為止國內外學術界對于“小農”概念的定義從來沒有準確地被規(guī)定過。目前國際上比較流行的五大基本小農經濟理論 (包括恰亞諾夫的“勞動—消費均衡”理論、舒爾茨和波普金的“追求利潤最大化”理論、黃宗智的“內卷化”理論、斯科特和利普頓的“風險厭惡”理論、巴納姆和斯奎爾的“家庭農場模型”理論)[12],都把“生存小農”、“理性小農”、“內卷化小農”等作為各自建構新的小農理論分析范式的“預先假設概念”使用,諸家自立標準,內涵不清,外延不明,生硬移植,胡造亂用,各說各話,莫衷一是。我國一些學者借助于已有的話語體系,習慣從抽象概念出發(fā),從命題到命題,根據邏輯演繹推導結論,認為小農經濟將順著“古典小農→宗法小農→商品小農→現代小農”等幾個階段依次演進[13],甚至提出“小農制是一種普遍而長命的生產方式。因為,在馬克思設想的未來社會中‘重建個人所有制’即小農制,仍是社會的重要基礎。只是迄今為止世界上還沒有哪一個地方率先進入‘共產主義社會’,他所提出的‘重建個人所有制’究竟為何物誰也說不清楚,姑且稱之為‘經濟學的哥德巴赫猜想’”[14]。凡此種種都是對“小農”概念單一面相的錯誤理解,以致造成同一議題的論旨轉移,理論邏輯混亂和政策失準。
其實,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語境中,他們曾經使用過的“小農”概念既注重概念的涵蓋性和包容性,又注重概念的一致性和通約性。正如馬克思所說:“我們從來不把經濟范疇看作是歷來存在的、永恒的觀念,而是把它看作是歷史的、與物質生產的一定發(fā)展階段相適應的生產關系的理論表現?!盵15]616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在他論述“小農經濟”最著名的兩段話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證,即:
“小農經濟和獨立的手工業(yè)生產,一部分構成封建生產方式的基礎,一部分在封建生產方式瓦解以后又和資本主義生產并存。同時,它們在原始的東方公有制解體以后,奴隸制真正支配生產以前,還構成古典社會全盛時期的經濟基礎?!盵16]371
“自耕農的這種自由小塊土地所有制形式,作為占統(tǒng)治地位的正常形式,一方面,在古典古代的極盛時期,形成社會的經濟基礎,另一方面,在現代各國,我們又發(fā)現它是封建土地所有制解體所產生的各種形式之一。英國的自耕農,瑞典的農民等級,法國和德國西部的農民,都屬于這一類。”[17]909
由此不難看出,馬克思所說的“小農”主要是指“農民家庭為了自身的需要而生產糧食、牲畜、紗、麻布、衣服等等的那種農村家長制生產”[16]95。這是一種比較典型的“封建的土地所有權或小農維持生計的農業(yè)”[17]694,“在這種生產方式中,耕者不管是一個自由的土地所有者,還是一個隸屬農民,總是獨立地作為孤立的勞動者,同他的家人一起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17]909。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這種自由小塊土地所有制形式只是“農業(yè)本身發(fā)展的一個必要的過渡階段,它滅亡的原因表明了它的限度”[17]909。不過,“資本在農業(yè)上作為一個獨立的和主導的力量,并不是一下子普遍出現的,而是逐漸在各個特殊生產部門內出現的”[17]903,“從歷史上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農業(yè)上比在工業(yè)上出現得晚些”[18]533。比如,在 18世紀上半葉的英國,由于當時正處于“以手工分工為基礎的真正的工場手工業(yè)時期”向“以使用機器為基礎的現代工業(yè)時期”過渡的時期,因此“它產生了一個新的小農階級,這些小農以種地為副業(yè),而以工業(yè)勞動為主業(yè),把產品直接或通過商人賣給手工工場。這就是首先研究英國歷史的人困惑不解的現象所以會產生的一個原因”[16]816-817。但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進一步發(fā)展,“資本主義大工業(yè)在農業(yè)領域內所起的最革命的作用,就是消滅舊社會的堡壘——“農民”,并代之以雇傭工人”[16]551。
恩格斯關于“小農經濟”的論述,與馬克思的觀點是一致的。他指出“在資本主義生產出現以前,即在中世紀,普遍地存在著以勞動者對他的生產資料的私有制為基礎的小生產:小農、自由農或依附農的農業(yè)和城市的手工業(yè)。勞動資料——土地、農具、作坊、手工業(yè)工具——都是個人的勞動資料,只供個人使用,因而必然是小的、簡陋的、有限的”[19]619。進入資本主義社會以后,“小農——大農屬于資產階級——有不同類型:有的是封建的農民,他們還必須為自己的主人服勞役。……有的是佃農。地租已增加得如此之高,以致在得到中等收成時,農民也只能勉強維持本人和自己家庭的生活,而在收成不好時,他們就幾乎要餓死,無力交納地租,因而完全依附土地所有者?!€有的農民是在自己的小塊土地上進行經營。他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靠抵押借款來維持,因而他們就像佃農依附土地所有者那樣依靠高利貸者。他們只有很少一點收入,而且這種收入由于收成的好壞不同而極不穩(wěn)定?!送?凡是中等地產和大地產占統(tǒng)治地位的地方,農業(yè)短工是農村人數最多的階級?!盵20]629為此,恩格斯晚年在《法德農民問題》一文中給“小農”概念下了一個十分明確的定義,即“我們這里所說的小農,是指小塊土地的所有者或租佃者——尤其是所有者,這塊土地既不大于他以自己全家的力量通常所能耕種的限度,也不小于足以養(yǎng)活他的家口的限度。”[21]486-487這個定義的前半部分規(guī)定了小農的主體構成及其社會經濟性質,屬于“生產關系的質的規(guī)定性”;后半部分界定了小農單位的計量標準 (即“其上限由農民家庭勞動力的獨立經營能力決定,下限則由維持一個農民家庭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決定”),屬于“生產力的量的規(guī)定性”,二者共同構成小農生產方式的有機統(tǒng)一。這是迄今為止有關“小農”概念的各種不同解釋中表述最完整、最嚴密、最準確的一個科學定義,具有極強的歷史包容性和理論解釋力[22]。我們可以把它稱為“小農一般”,所謂一般的東西,就是抓住了事物本質特征的一般抽象,“它或多或少屬于一切社會形式”[23]46——“這是一種普照的光,它掩蓋了一切其他色彩,改變著它們的特點。這是一種特殊的以太,它決定著它里面顯露出來的一切存在的比重?!盵23]44接下來,恩格斯進一步區(qū)分了“現代的小農”或“現時的農民”與“傳統(tǒng)的小農”或“過去的農民”最大的不同點在于:“他喪失了自己過去的生產工作的一半。過去他和他的家庭用自產的原料來生產他所需要的大部分工業(yè)品;他的其余的需要則由那些除農業(yè)外同時兼營手工業(yè)的鄉(xiāng)村鄰居來滿足,后者從他那里得到的報酬大部分是交換的物品或換工。家庭是自給自足的,幾乎生產它所需要的一切,而村莊則更是如此。這差不多是十足的自然經濟,貨幣幾乎根本不需要。資本主義生產借助于貨幣經濟和大工業(yè)結束了這種情況。而如果說馬爾克土地使用權是農民生存的一個基本條件,那么工副業(yè)則是另一個基本條件。于是農民每況愈下。捐稅、歉收、繼承人分家、訴訟,將一個又一個農民驅向高利貸者;負債現象越來越普遍,而且每個人的債務越來越沉重,——一句話,我們的小農,同過了時的生產方式的任何殘余一樣,在不可挽回地走向滅亡。他們是未來的無產者?!盵21]487我們可以把它稱為“小農特殊”,所謂特殊的東西,“它只能作為一個既定的、具體的、生動的、整體的、抽象的、單方面的關系而存在?!梢栽诎l(fā)展了的、萎縮了的、漫畫式的種種形式上,總是在有本質區(qū)別的形式上,包含著這些社會形式”[23]38-43??傊?“小農一般”反映事物的本質規(guī)定性和一般特征,“小農特殊”反映事物的具體規(guī)定性和個別特征,二者構成事物的多樣性統(tǒng)一。
判斷某種農業(yè)是否屬于小農業(yè),是否越過了小農經濟階段,關鍵不在于社會生產關系的性質如何,而取決于社會生產力發(fā)展的水平。一般說來,凡是依靠農民家庭勞動力的獨立經營能力耕種小塊土地,并借此能夠養(yǎng)活其全部家口最起碼生計的農業(yè)經濟類型都屬于“小農經濟”的范疇。然而,直到現在為止,“如何定義‘小農’這個短語仍是一個富有挑戰(zhàn)性的難題。這個定義的主要缺點是它并不適用于世界所有國家或地區(qū)的所有農作物經營類型,而對于一個生產高價值作物并在市場上銷售的小農戶與另一個在同樣大小農地上生產自家消費的基本糧食作物的小農戶作比較是沒有什么意義的。土地質量和資源可獲性,如水資源的可獲性,也是區(qū)別小農戶的關鍵因素。這些制度和技術特征對定義‘小農’是很重要的。不幸的是,國際上現在尚沒有可比性的統(tǒng)計數據來幫助我們完善對‘小農’的定義”[24]。
對小農單位計量標準的確定,主要涉及三大難題:一是,如何認識和判斷小農主體構成的問題。列寧曾經指出:“在自然經濟下,社會是由許許多多同類的經濟單位 (父權制的農民家庭、原始村社、封建領地)組成的,每個這樣的單位從事各種經濟活動,從采掘各種原料開始,直到最后把這些原料制作得可供消費。在商品經濟條件下,各種不同類的經濟單位在建立起來,單獨的經濟部門的數量日益增多,執(zhí)行同一經濟職能的經濟單位的數量日益減少?!盵25]17這里引出一個頗具爭議性的話題,在人類史前文明時期 (即馬克思所說的“古典古代社會的極盛時期”),由于社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極其低下,個體家庭尚未成為獨立的社會經濟單位,“它們或者以個人尚未成熟、尚未脫掉同其他人的自然血緣聯系的臍帶為基礎,或者以直接的統(tǒng)治和服從的關系為基礎”[16]96。對于這樣一種過渡型的小農經濟形態(tài),究竟應當如何確定小農的主體構成及其單元合成規(guī)模。對此,我國經濟史學界在近年來的討論中主要形成五種觀點:有人主張“家庭自給說”,認為“它是建立在部分生產資料私有制和自己勞動基礎上,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相結合,以農戶為單位的個體小生產”[26];有人主張“鄉(xiāng)里自給說”,認為“它并不是以一家一戶為單位,而是以鄉(xiāng)里為一個社會經濟單位,生活在大大小小部落中的人們,依靠那里的地方小市場調劑余缺,基本做到生產資料和消費資料的自給自足”[27]21;有人主張“經濟共同體自給說”,認為“無論是家戶、村社還是鄉(xiāng)里范圍內都不足以實現自給自足,必須依靠一個更加復雜的經濟共同體來滿足其需求”[28]196-207;有人堅持“雙重自給說”,認為“中國傳統(tǒng)社會幅員和資源等要素構成的宏觀自給自足和耕織結合、兩性結合的小家庭微觀自給自足共同構成雙重自給自足的結構”[29]111-112;有人主張“松散聯合體說”,認為“小農經濟表現在家庭層面是合作生產型,表現在家族、村社和鄉(xiāng)里則呈現松散協(xié)作型,它是籠罩在鄉(xiāng)村社會整體主義和集體主義氛圍中的經濟形式,將其視為孤立的、封閉的、自給自足的生產和生活單元是不準確的”[30]226-227。事實上,即使進入封建社會以后,“農業(yè)小生產者勞動的終極產品不僅是為了自家消費,而且作為地租和賦稅的那一部分有多種流向,因此也不能說它是一個完全獨立的自給自足的經濟單位”[30]195。而在現代市場經濟的條件下,“農村家庭生產、生活、交往已被卷入或融入一個高度開放的社會化體系中間,農民生活生產中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每一個步驟都以現金購買服務和商品作為主要媒介,小農成分之復雜即使用黃宗智的大綜合理論也無法解釋”[3]。二是,如何測算一個相對標準的農戶最大耕作田畝數的問題。世界各國的地理位置、自然稟賦、氣候條件、水資源分布、土壤質量肥瘦、農作物種植類型、農業(yè)生產結構、農業(yè)技術水平、土地集中或分散程度、土地產出率、勞動生產率等方面存在很大的不同,即使擁有相同資源條件的農戶,也因其家庭成員年齡結構、健康狀況、勞力強弱、經營好壞、人口負擔、經濟狀況、生活習慣、對外依賴程度大小而存在差異,因此很難找到“同一尺度”來衡量世界各國的小農最大的耕作上限。比如,中國幅員遼闊,地形復雜,自然資源、氣候條件、土壤質量、水資源分布等千差萬別,東部、中部、西部地區(qū)不一樣,南方與北方不一樣,平原、山地、丘陵地區(qū)不一樣,“我們絕不能以全國統(tǒng)一的田畝數作為農戶分類之共同標準。而對于各地農戶的分類,應根據各地不同的土地生產力規(guī)定各種不同的標準。甚至對于同一地方的生產力的不同的土地 (如水田、旱地、果園等)耕作類型,亦應根據各地實際情形而折合為統(tǒng)一單位去計算 (如以幾畝旱田或幾分果園折合為一畝水田等)。但是除了這個物質的因素的基本尺度外,我們在農戶分類時必須更加注意社會生產關系作為參考?!斵r戶分類的物質尺度失去了‘靈驗’的時候,這種社會的尺度是很好的一種補救方法?!@種注重物質因素而又兼顧社會因素的農戶分類法是研究錯綜復雜的現代中國農村經濟的最好辦法”[31]56-57。三是,如何看待維持一個農民家庭“最低生存水準”(minimum substanstenee level)的問題。我國一些學者提出“凡農民所有土地之收入,僅能敷其生活之必要用度,即生理上的生活所必須之最低限度的費用者,是為農民之生活最低限度”[32],這是一種“糊口農業(yè)”最低的衡量標準。而根據馬克思在分析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工人最低生活保障時所提出的標準要復雜很多,即“活的個體要維持自己,需要有一定量的生活資料。……或者說,勞動力的價值,就是維持勞動力所有者所需要的生活資料的價值。……因此,生活資料的總和應當足以使勞動者個體能夠在正常生活狀態(tài)下維持自己。由于一個國家的氣候和其他自然特點不同,食物、衣服、取暖、居住等自然需要也就不同。另一方面,所謂必不可少的需要的范圍,和滿足這些需要的方式一樣,本身是歷史的產物,因此多半取決于一個國家的文化水平,……因此,和其他商品不同,勞動力的價值規(guī)定包含著一個歷史的和道德的因素。但是,在一定的國家,在一定的時期,必要生活資料的平均范圍是一定的。勞動力所有者是會死的?!虼?生產勞動力所必需的生活資料的總和,要包括工人的補充者即工人子女的生活資料”[16]194-195。這種測算方法同樣適用于“小農維持生計的農業(yè)”的衡量標準,但在實際操作中“最低生存水準”這一術語“更為恰當的說法應當是‘平均生活水準’比較明確和客觀”[33]。比如,聯合國糧農組織(FAO)根據各國的消費習慣,利用恩格爾系數對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居民生活質量提出了一個相對標準,即食物消費占家庭總支出 60%以上為絕對貧困水平,50%~60%為勉強度日水平,40%~50%為小康生活水平,30%~40%為富裕水平,30%以下為最富裕水平。此外,“根據我國國情和農民生活習慣,經過營養(yǎng)學家分析計算出來的結論是,農民每人每天平均最低需要 2 400大卡熱量。按照這一標準計算,一個農村人口每年至少需要 500斤原糧,720斤蔬菜,6斤食用油,6斤肉,6斤蛋,還有少量的鹽及其他物品。這是滿足人們最低的生理需要,是基本生活界限。但是人們的生活并不是只要滿足生理需要,還要求滿足其他的必需生活品,如最低的住房、衣被、燃料及取暖需求等等”[34]。這里忽略了農村居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消費支出項目 (如婚喪嫁娶、人際交往、子女教育等方面),因而很難說它就是維持一個小農家庭的“最低生存水準”。
盡管對小農單位計量標準的確定至今尚存不少問題,但這并不意味著它是不可測度。事實上,在我國距今 2 400多年前的先秦時期就有“人地相稱,食力相濟”的說法?!睹献印る墓稀分姓f:“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边@里說的“五十畝”、“七十畝”、“百畝”就是中國上古時期授田給一個農戶耕作的最大限度,所謂“貢者校數歲之中以為?!眲t是指官方依據若干年的農作物平均產量核定和征收實物稅的一種計量方法?!豆茏印そ亍分姓f:“富民有要,食民有率,大率三十畝而足于卒歲,歲兼美惡,則人有三十石?!边@是以個人消費量計算農產品產量的一種計量標準?!睹献印けM心章句上》中說:“五畝之宅,樹墻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畝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無饑矣!”這是一種比較典型的“八口之家”能夠過上溫飽生活的理想標準?!秴问洗呵铩ど限r》中說:“百畝之分,上田,夫食九人,下田,夫食五人??梢砸?不可以損。一人治之,十人食之,六畜皆在其中矣?!边@是根據各地不同的土地產出率運用“分數”、“倍數”、“平均數”對小農家庭收支狀況進行復合分組的一種計量方法?!稘h書·食貨志》中記載魏國相李悝“盡地力之教”的史料更為詳盡,即“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畝,歲收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終歲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石三十,為錢千三百五十。除社閭嘗新春秋之祠,用錢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錢三百,五人終歲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喪之費,及上賦斂,又未與此?!绷頁稘h書·食貨志·第四上》記載:“古者稅民不過什一,其求易共 (供);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內足以養(yǎng)老盡孝,外足以事上共 (供)稅,下足以蓄妻子極愛,故民說 (悅)從上。至秦則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買賣,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 (無)立錐之地。又顓 (專)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荒淫越制,逾侈以相高;邑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已,復為正,一歲屯戍,一歲力役,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于古?;蚋烂裰?見稅什五。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 (無)聊,亡逃山林,轉為盜賊,赭衣半道,斷獄歲以千萬數。漢興,循而未改。”這說明隨著封建剝削的不斷加重,一般小農家庭難以做到“自給自足”。因此,“農民在對自己的生計進行盤算的時候,對于他所要投入的勞動,以及利用這些勞動可以從土地上得到多少生活資料,都心中有數。他那一小塊土地能否養(yǎng)活一家人?他的子女何時結婚生子,對于這些問題誰都能毫不遲疑、不假思索地回答出來”[35]321。不過,“這種小農僅僅用頭腦記賬,只有資本主義農業(yè),才產生使用簿記的租地農場主”[36]151。
18世紀中葉以后,人類進入蒸汽時代,工業(yè)文明逐漸取代農耕文明。隨著資本向農業(yè)領域的滲透,把無數個體農民納入社會化大生產體系,“農民依靠自有的或者租佃的耕地不足以養(yǎng)活家口,而只是作為從事某種家庭手工業(yè)的基礎,確保這種手工業(yè)有可能支付通常無法思議的低工資”[21]486。面對這種支離破碎的新的小農經濟形態(tài),如何確定小農單位的計量標準顯得相當困難。為此,英國農業(yè)學派創(chuàng)始人阿瑟·楊格提出可根據農業(yè)中資本主義各種生產要素的投入量和不同組合形式,以種植大田作物的一般農場為對象,按農場經營規(guī)模大小進行分類,即二馬拉一犁耕種8公頃土地屬于小農場,四馬拉二犁耕種 22公頃土地屬于中等農場,6至 12頭馬拉農具耕種 57公頃土地屬于大型農場,12至 20頭馬拉農具耕種 100公頃以上土地屬于特大型農場[37]。隨后,德國歷史學派創(chuàng)始人威廉·羅雪爾提出:“從國民經濟學的角度來測定農場大小,與其說用幾何學的標準識別,無疑說應該用價值的標準計量,因而我們所說的大、中、小農業(yè)經營,是根據其收益,根據經營者的社會地位,或者在通常的集約度上從事經營所必需的資本的量來進行的?!盵38]112但在馬克思看來,“德國國民經濟體系學派沒有給我們提供一把理解勞動和資本分離以及資本和土地分離的根源的鑰匙”[39]89。他認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一旦占領農業(yè),或者依照它占領農業(yè)的程度,對農業(yè)工人人口的需求就隨著在農業(yè)中執(zhí)行職能的資本的積累而絕對地減少”[16]704。而工資勞動者為取得副業(yè)收入而耕種小塊零星土地的農場,其規(guī)模小到不能容納全部家庭成員從事農業(yè)勞動,這些人只是偶爾耕種幾小塊土地,平時需要購買大量農產品才能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因此不能將其稱之為家庭經營農場。為此,馬克思根據 1840年的統(tǒng)計資料對法國小農家庭經濟收支狀況算過一筆細賬,即“全國農業(yè)的總產品合計為5 237 178 000法郎。從這個總數中除去355 200法郎的耕作費用,這里包括從事農業(yè)勞動者的個人消費在內。余下來的純產品收入合計為1 685 178 000法郎,其中扣去55 000法郎用來支付押地借款利息,1億法郎付給法官,35 000法郎用于交納賦稅,10 700法郎用以支付公證費、印花稅、典當稅等等。原產品剩下的只有 1/3,合計為578 178 000法郎;按人口平均計算,每人還分不到價值 25法郎的純產品。這項統(tǒng)計資料自然并沒有把土地抵押以外的高利貸利息或律師費等估計在內?!盵40]455-456這樣,法國的農民就以押地借款交付利息的形式,以向高利貸者的非抵押借款交付利息的形式,不僅把全部純收入交給資本家,而且甚至把自己工資的一部分也交給資本家,于是他就下降到愛爾蘭佃農的地步。到了 19世紀 60年代,約占法國農戶總數 74%的小農,平均每戶占地不足 2公頃,其中 92%的極小農戶占地不足 1公頃。這樣在大革命爆發(fā)后不到 70年的時間,法國農民手里的土地就只剩下 1/4[41]。在路易·波拿巴統(tǒng)治時期,“受到資本這樣奴役的小塊土地所有制使法國的一大半國民變成穴居人。1 600萬農民 (包括婦女和兒童)居住在洞穴中,……除了官方計算的 400萬乞丐、游民、罪人和妓女外,還有 500萬人瀕于死亡,他們或者是居住在農村,或者是帶著他們的破爛和孩子到處流浪,從農村到城市,又從城市到農村 ”[42]681-683。
19世紀末和 20世紀初,根據歐美農業(yè)中資本主義發(fā)展出現的新變化和新特征,列寧提出“現實生活中存在著農場土地面積大量減少而同時其人造肥料費用大量增加的情況,因此‘小’生產——如果仍然按照慣例,根據土地面積把它算作小生產的話——按其投入土地的資本數量來說卻是‘大’生產。這種情況并不是個別的,而是所有正在以集約農業(yè)代替粗放農業(yè)的國家的典型現象。一切資本主義國家都是這樣,如果忽視農業(yè)的這個典型的、本質的、根本的特點,就會犯小農業(yè)崇拜者常犯的錯誤——只根據土地面積的大小來作出判斷”[32]176。為此,他根據美國 1900年和1910年的人口和農業(yè)普查資料,提出應把土地面積、主要收入來源和貨幣總收入結合在一起 (以復合表的形式)進行農場分類:“按土地面積我們分為:(1)小農場 (不滿 100英畝的);(2)中等農場(100~175英畝的);(3)大農場 (175英畝以上的)。按產品產值我們分為:(1)非資本主義農場(不滿 500美元的);(2)中等農場 (500~1 000美元的);(3)資本主義農場 (1 000美元以上的)。按主要收入來源我們分為:(1)資本主義不發(fā)達農場 (畜牧;棉花);(2)中等農場 (干草和谷物;混合產品);(3)高度資本主義的農場 (即前面所列舉的那些特種‘商業(yè)性’作物)[43]213。至于說到極小的 (無產者?)農戶,按照美國的一般慣例,對占地不到 3英畝的農戶,只有收入達到 500美元的才作統(tǒng)計。也就是說,大量的占有土地不到 3英畝的農戶根本沒有登記注冊。這是它同歐洲大陸一個最大的區(qū)別。那么,按土地面積分類的方法究竟適用于哪些范圍呢?列寧認為:“它適用于大多數普通的谷物農場。在美國,干草和谷物農場 =23%,畜牧農場 =27.3%,混合農場 =18.5%,三項合計 =68.8%。因此,一般規(guī)律也可能在總平均數中顯露出來。但僅僅限于總計數字中,僅僅限于沒有發(fā)生從舊農場向新農場的明顯轉變 (然而哪里沒有發(fā)生這種轉變呢?)、各農場每公頃土地相等的投資額不變的情況下?!盵44]557但對于像俄國和歐洲大陸農業(yè)中資本主義因素尚不發(fā)達的國家來說,這些地方大部分農民現在仍以經營小塊土地為生,“土地無疑是農業(yè)的主要生產資料,根據土地的數量可以最正確地判定農戶的規(guī)模,自然也可以判定農戶的類型,如判定它是小農戶,中等農戶,還是大農戶,是資本主義農戶還是不使用雇傭勞動的農戶。通常把占地 2公頃以下的農戶叫作小農戶 (有時候叫作所謂小塊土地的農戶或極小的農戶),把占地 2~20(有時為 2~100)公頃的叫作農民農戶,把占地 100公頃以上的叫作大農戶,也就是資本主義農戶”[45]320-321。列寧認為,“歐洲大陸的農民農戶 =5~20公頃 (少于 5公頃就不能養(yǎng)家活口)”[46]179?!岸韲话胍陨系霓r戶(1 230萬戶中有 620萬戶)每戶只有 8俄畝 (1俄畝≈1.09公頃,約合 16.35市畝)以下的土地,一般說來,這是絕對不夠維持全家生活的。每戶占有土地 15俄畝以下的為 1 010萬戶 (他們共有7 290萬俄畝土地),也就是說,在目前的農業(yè)耕作技術水平下,全國有 4/5以上的農戶過著半饑半飽的生活?!盵47]189同時,“誰都知道,市郊農民的 1俄畝土地,相當于偏僻地區(qū)農民的 10俄畝土地,而且經營形式由于臨近城市也有極大的改變?!瓷a規(guī)模 (衡量農戶規(guī)模的唯一準確的標志)來看,這根本不是什么‘小農’”[48]141。總之,“像土地這樣的‘因素’,其舉足輕重的意義在農戶分類法中仍舊存在并很突出,但它也 (同樣)從屬于資本”[44]559。
關于“小農”概念的界定及其量化研究,表面看似一個統(tǒng)計學上的技術性問題,實則涉及到對小農經濟社會性質、地位、作用的認識正確與否。自 19世紀初期以來,西方小資產階級經濟學家一直鼓吹和宣揚“小農經濟穩(wěn)固論”的反動謬論,關于“資本主義農業(yè)大生產與小生產孰優(yōu)孰劣”的爭論不時成為焦點。倘若人們能夠真正搞清楚“小農”一詞所指究竟為何物,試問“誰還會相信,現在仍有二三個社會主義者在繼續(xù)說教的那種贊美、祈禱農民家庭經營光榮的福音的小農經濟呢?”[49]175-176
英國早期的農業(yè)經濟學家阿瑟·楊認為,“假設一個僅有一小筆資本和 15英畝良好沙地的勤勉男子靠鐵鍬耕作,不僅可以維持自己的生活,養(yǎng)活一家人,交付適當的地租,而且可以在他的一生中積蓄一大筆錢,那么由于他們受到同一萬能原則的激勵,私有財產的魔術將會把沙土變成黃金。但是,如果農民擁有一小塊土地 (即令他擁有全部產權)不足以使他的家庭過上舒適的生活,則這種耕作方式就具有小地產的全部缺點而幾乎沒有任何好處;因為這時他或者必須依靠自己土地的生產物過貧困生活,或者會失去土地而經常受雇于人,靠工資過日子。如果附近一切農場的土地面積大小差不多,他們還很少有希望找到被雇傭的機會。也就是說,自耕農制度在他們的土地不分得過細的條件下才有好處;這些土地無需供養(yǎng)太多的人,供養(yǎng)人數同這些人能用這些土地生產的產品成比例”[35]304-313。所以,馬克思指出:“大規(guī)模的耕作 (即使在目前這種使耕作者本身淪為役畜的資本主義形式下),從經濟的觀點來看,既然證明比小塊的和分散的土地耕作遠為優(yōu)越,那么,要是采取全國規(guī)模的耕作,難道不會更有力地推動生產嗎?”[50]128恩格斯也指出:“英國的農業(yè)家往往拿他們的大農場來和歐洲大陸上自耕農的小農戶對比而感到自豪。但是,美國大草原上那些占地 4萬英畝甚至更大的農場,是由訓練、指揮和組織得像士兵一樣的人、馬和工具的正規(guī)軍來耕作的,比起這樣的農場來,聯合王國最大的農場又算得了什么呢?”[51]296-297西方一些發(fā)達國家農業(yè)資本主義發(fā)展的歷史經驗表明,現代農業(yè)產業(yè)體系生產→加工→銷售“縱向一體化”的形成,一般都是以土地適當集中和農場經營規(guī)模不斷擴大的“橫向一體化”作為基礎和前提,二者相伴而行、交融互補,根本不存在孰優(yōu)孰劣、互相排斥的問題。
我國自進入清代中葉以后,人地比率逐漸下降到“一人一歲之食約得四畝”(洪亮吉:《卷施閣文甲集》卷一·生計》)維生型小農經濟的臨界點,標志著小自耕農經濟開始走向沒落和破產。如在 1766年,中國人地比率下降到 3.75畝 /人,1784年減至 2.66畝 /人,1812年減至 2.36畝 /人,1822年減至 2.03畝 /人,1851年僅為 1.75畝[52]474-475?!斑@是引發(fā)白蓮教起義和空前規(guī)模的太平天國起義的重要經濟根源”[53],然而“像太平天國起義的內戰(zhàn)充其量只是給了國家一段喘息的時間,并不能調整全部舊的人地平衡”[54]323。到了民國時期,據古楳先生推算:“中國農民平均每人至少需要 6.5畝或每家需要 36畝,然后每年周歲所得的收入才有 328.9元,足敷支出?!盵55]34而在1933年,全國人地比率僅為 2.94畝 /人,其中人口比較稠密的廣東省最低只有 1.26畝 /人,浙江省為 1.5畝 /人,湖南省為 1.74畝 /人,福建省為 1.75畝 /人,四川省為 1.96畝 /人,湖北省為 2.38畝 /人,江西省為 2.61畝 /人,江蘇省為 2.64畝 /人,山東省為 2.98/人,河南省為 3.39/人,安徽省為 3.67畝 /人,河北省為 3.86/人[56]122,絕大多數省份的人均耕地都不足以維持一個小農家庭生計。根據日本學者山田盛太郎 1942年在“中國種稻農家經濟的基礎”一文中提出的“適當規(guī)模農家”概念,一般農戶耕作規(guī)模至少應保持在“2.45英畝至 7.35英畝”之間,低于這個標準就不足以維持一家人的正常生計[57]125。尤其是對于佃農來說,“在客觀條件和主觀條件的限制下,他們既不能少佃土地,也不敢多佃土地,結果是經營單位都在三畝五畝或七畝八畝上下。由于地主階級及其國家剝削殘酷,他們不能依靠租來的或者自有的少量土地來維持生活,而必須經營一些可能經營的家庭副業(yè),用以一方面滿足自己的需要,另一方面還可以把多余的一點產品出賣,來補貼生活”[58]92。但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開展關于“中國社會性質”問題的思想大論戰(zhàn)中,國共雙方的知識分子都極力回避解答“中國的農業(yè)生產究竟是向資本主義之途邁進呢,還是逗留于‘饑餓’的零碎經營上面呢?”[59]93
新中國成立后,大陸地區(qū)開展的“土改”以自然村落為單元,實行“按人頭分地,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平分”的土地政策,這實質是一種“小農經濟再版”。毛澤東指出:“古代有封建的土地所有制,現在被我們廢除了?!?在今天,在今后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我們的農業(yè)和手工業(yè),就其基本形態(tài)說來,還是和還將是分散的和個體的,即是說,同古代近似的。誰要是忽視或輕視了這一點,誰就要犯‘左’傾機會主義的錯誤”。[60]1430但在土改后中央政府要求各地“查田、估產、定稅”政策遇到阻力而難以執(zhí)行時,他又違背初衷提出“克服這一狀況的唯一辦法,就是逐漸地集體化,而達到集體化的惟一道路,依據列寧所說就是經過合作社”[61]934。其主要理由是“既然西方資本主義在其發(fā)展過程中有一個工場手工業(yè)階段,即尚未采用蒸汽動力機械、而依靠工場分工形成新生產力的階段,則中國的合作社依靠統(tǒng)一經營形成新生產力去動搖私有制基礎也是可行的”[62]191。殊不知,“毛澤東在當時忽視了兩點:一是農業(yè)生產不同于工場手工業(yè)的生產,很難像工場手工業(yè)那樣進行分工和協(xié)作;二是農業(yè)合作社不是資本主義手工工場那樣的商品生產企業(yè),基本不存在來自外部的競爭和制約,除了成員退出和解散重組外,缺乏一種機制逼迫它的效益必須高于家庭經營”[63]。因此,“中國農業(yè)合作化運動從一開始就是一種嚴重的思想的和政治的斗爭”[64]243,“在經濟上是將全國大約一億一千萬農戶由個體經營改變?yōu)榧w經營的過程”[64]172,“在政治上則是中央行政關系在鄉(xiāng)村社會滲透、扎根和深化的過程”[65]253。這種依靠行政強制手段硬性捏合而成的農業(yè)合作社,并沒有起到促進農業(yè)生產效率提高的實際效果,相反嚴重地挫傷了億萬農民群眾的積極性。直到1956年底,全面完成農業(yè)社會主義改造后,“我國有大約 1億多農村人口缺少口糧,每年需要國家返銷糧食 300多億斤”[66]39,“占到農村百分之六七十的農民人口仍不富裕,富裕的或比較富裕的只占百分之二三十”[67]。
從 1958年下半年開始,我國僅用短短三個月時間就完成了農村人民公社化,把 5億多農民人口全部變成清一色的公社社員,這實質是一種建立在生產資料公有制基礎上的“集體化小農”[68]249。之后,我國一直實行按“人頭”和“工分制”分配口糧或少量現金的平均主義制度,致使農民“早婚、早育、多生、生男”的傳統(tǒng)生育觀點重新抬頭,直接刺激農村人口過快增長,繁衍出接近2億的“集體小農后裔”。因此在這一時期,“中國的農業(yè)總產量提高 3倍是一個了不起的成績,但這是以勞動投入總量增加 3至 4倍換取的,每一個社員日均工分值長期停滯不前、甚或是遞減。大集體時代的農業(yè)只不過促進了與過去同樣的內卷型過程,這是沒有發(fā)展的增長”[69]3。如從 1957年到 1978年,中國農業(yè)生產率年均遞增 0.3%,不僅低于印度年均增長 0.7%的水平,更低于其他中等收入國家年均增長 2.6%的水平[70]420。直到 1978年底,中國共有 2.5億農村居民長期處于“食不果腹、衣不保暖”的絕對貧困狀態(tài)。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農村調查隊抽樣調查的數據顯示,農村居民平均每日攝取熱量為 2 215千卡 /人,攝取脂肪為 31克 /人,攝取蛋白質為 57.6克 /人,這與正常人的營養(yǎng)素量相比分別降低了 7%、52%和 23%[71]169。究其根源在于,國家在汲取大量農業(yè)剩余支持工業(yè)化發(fā)展的同時,卻沒有把農村隱性的剩余勞力轉移出去,導致幾億農民在高強度勞動投入和“過密型”種植模式下出現土地報酬遞減和勞動效率下降的現象。
20世紀 80年代,農村人民公社體制自動解體,國內一些學者將其弊端全部歸咎于“勞動激勵不足,監(jiān)督成本過高,搭便車現象嚴重”[72]44-69。但在 1984年我國農村家庭承包經營體制形成以后,每個農戶平均占有耕地僅為 8.35畝,被細分為 9.7小塊,每一塊大約在 0.86畝左右[73]14,結果造成“地權分散化”和“經營細碎化”的現象越來越嚴重。從 1986年到 2006年的 20年間,全國耕地面積減少了 1.92億畝,而農村人口凈增加了 1.4億人,這樣“一增一減”就使全國的人地比率迅速下降到 1.39畝 /人。這種“人均一畝三分地,戶均不過十畝”的小農耕作模式,事實上已經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小農計量單位”。這說明,我國單純依靠農業(yè)組織形式創(chuàng)新,雖能在短期內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農民人均占有資源量極少和農業(yè)勞動生產效率低下的突出矛盾和現實問題。因此,“大概這 20多年來,研究農業(yè)和農村經濟的同志一直有一個聲音,就是呼吁推動農村規(guī)模經營”[74]。1987年 3月和 8月,鄧小平同志在接待外賓時兩次談到:“長期以來,我們百分之七十至八十的農村勞動力被束縛在土地上,農村每人平均只有一兩畝土地,多數人連溫飽都談不上”[75]251-252,“總不能老把農民束縛在小塊土地上,那樣有什么希望?……大量農業(yè)勞動力轉到新興的城鎮(zhèn)和新興的中小企業(yè)。這恐怕是必由之路”[75]214。1990年 3月,他同幾位中央負責同志談話時進一步提出:“中國社會主義農業(yè)的改革和發(fā)展,從長遠的觀點看,要有兩個飛躍。第一個飛躍,是廢除人民公社,實行家庭聯產承包為主的責任制。這是一個很大的前進,要長期堅持不變。第二個飛躍,是適應科學種田和生產社會化的需要,發(fā)展適度規(guī)模經營,發(fā)展集體經濟。這是又一個很大的前進,當然是很長的過程”[75]355。1992年 7月,他在審閱中共十四大報告稿時再一次重申:“從長遠來說,農村經濟最終還是要實現集體化和集約化。有的地區(qū)農民提出集約化問題了。這個問題這次不提也可以,還是鞏固承包制,但是以后總會提出來的?,F在土地是公有的。要提高機械化程度,利用科學技術發(fā)展成果,一家一戶是做不到的。特別是高科技成果的應用,有的要超過村的界線,甚至超過區(qū)的界線。僅靠雙手勞動,僅是一家一戶的耕作,不向集體化集約化經濟發(fā)展,農業(yè)現代化的實現是不可能的。就是過一百年二百年,最終還是要走這條路。我最早提出兩個飛躍思想的時候,李先念同志說他都贊成,說這是一個大思想?!盵76]1349-1350
20世紀 90年代以來,鄧小平的這些意見和建議,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闡發(fā)、宣傳和落實。1998年 9月 25日,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江澤民同志在“大包干”發(fā)源地——小崗村考察時,提出“家庭承包經營再加上社會化服務,能夠容納不同水平的農業(yè)生產力,既適應傳統(tǒng)農業(yè),也適應現代農業(yè),具有廣泛的適應性和旺盛的生命力,不存在生產力水平提高以后就要改變家庭承辦經營的問題。深化農村改革,首先必須長期穩(wěn)定以家庭承包經營為主的雙層經營體制”[77]212。這個講話實際是為稍后召開黨的十五屆三中全會定下的總基調。1998年 10月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農業(yè)和農村工作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出現一段最搶眼的文字,即“實行家庭承包經營,符合生產關系適應生產力發(fā)展要求的規(guī)律,符合農業(yè)生產自身的特點,這種經營方式不僅適應以手工勞動為主的傳統(tǒng)農業(yè),也能適應采用先進科學技術和生產手段的現代農業(yè),具有廣泛的適應性和旺盛的生命力,必須長期堅持。這是黨的農村政策的基石,任何時候都不能動搖?!睋⑴c《決定》起草工作的人士介紹,中央之所以作出這樣一個論斷,主要是考慮到“中國人均占有耕地只有一畝多一點,即使把 100個人的耕地集中起來給一個人種也只有 100多畝地,這與世界上一些發(fā)達國家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規(guī)模經營’。即使這么做了,要解決好另外 99個人的就業(yè)和吃飯問題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我國發(fā)展農業(yè)規(guī)模經營,應當堅持家庭承包經營,通過發(fā)展區(qū)域化種植、專業(yè)化生產、社會化服務等辦法來提高土地的產出水平,擴大經營規(guī)?!盵78]64。直到 2005年 5月 27日,薄一波同志在《給中國扶貧開發(fā)協(xié)會第三屆會員代表大會的信》中,他公開站出來澄清黨對家庭承包經營體制的認識偏差,即“按照鄧小平同志的思想,有一點需要從認識上和理論上搞清楚,就是這種一家一戶的經營,其潛力畢竟是有限的;從生產方式來說,這種生產責任制尚未從根本上擺脫傳統(tǒng)的小農經濟、小生產的生產方式。我國的農業(yè)和農村經濟,如果不逐步從小生產的方式走向社會化大生產的方式,是無法實現農業(yè)和農村現代化的?!盵79]下一步怎么辦?筆者認為,如果繼續(xù)維持這種“人人分地、戶戶種田”的小農村社制度,勢必將貽誤對小農經濟改造的時機把握和政策目標選擇。因此,我國應當在逐步消化和吸收“工業(yè)化超前發(fā)展、城鎮(zhèn)化嚴重滯后”積壓下來的農村富余勞動力的基礎上,建立農民與土地分離的退出機制,為實現“農業(yè)內部的規(guī)模經濟”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這是一個繞不過去的歷史遺留問題,早解決、早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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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Quantitative Research on Peasant and ItsDefin ition
Zhang Xinguang
The ter m of“peasant”has thousands of definations.In general,themajority of these definations belong to intuitive description or summary limitedwith quantitive prescription.The changingof peasants’economic formation is restricted by the productive forces under different historical conditions as well as by the flexible consumption demands in different countries and nations.The limit ought to be decided by the independentlymanagerial ability of the labors available to rural households,on the contray,the lower should be determined by a household’s instinctive needs.China’s family-contract operation,which is highly deconcentrated,has gone beyond the lowest li mit a standard peasantmeasurement unit tolerates,not yet adequate to guarantee the overwhelmingmajority of peasants to live comfortablywell-being lives.Since its influnce of self-motivation is limited,subjects ofmodern agriculture need to be remodeled and a moderate-scaled operation is to be developed.
Peasant;Peasants’Economic Formation;Peasant measurement unit;Family-contract operation;Subject of modern agriculture
2011-01-16
張新光,信陽師范學院經濟管理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廣東農村政策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郵編:464000。
(責任編輯:常 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