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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少數民族 “蠱女”意象的定格與超越*——以《摩雅傣》為起點的敘事策略分析

      2011-08-15 00:48:32朱和雙
      楚雄師范學院學報 2011年10期
      關鍵詞:傣族琵琶云南

      朱和雙

      (楚雄師范學院,云南 楚雄 675000)

      云南少數民族 “蠱女”意象的定格與超越*
      ——以《摩雅傣》為起點的敘事策略分析

      朱和雙

      (楚雄師范學院,云南 楚雄 675000)

      明清以來的漢文典籍中有關婦女“蓄蠱”的蠻夷化書寫與華夏文化圈邊界的拓展有著密切的關系。新中國建立以后,云南邊地那些被誣蔑會放蠱害人致病的少數民族婦女很快便成為作家文學爭相涉足的敘事母題;在舊社會被侮辱與受損害的“琵琶鬼”作為整個民族新生的象征而獲得解放,這是民主改革時期達成的共識。然而,對云南少數民族蠱女命運這一話題的強調又反過來讓作家們萌生出要改編或解構《摩雅傣》的內在沖動,這種潛在的敘事策略使得“婦女解放”作為宏大話語不斷受到讀者的質疑。

      云南邊地;少數民族;蠱女敘事;精神結構;刻板印象

      明清時期的漢族移民與本地人之間都有過一些誣蔑對方的說法,相比較而言前者對于后者的想象要更加荒誕。云南邊地婦女很容易被描述成一種“異己的神秘力量”,對于漢族男性來說,邊地婦女無疑是他們的情欲對象;而對于漢族女子來說,邊地婦女又是她們爭奪“丈夫”的對手。正是在這樣的歷史情境中,漢人不斷編造并流傳諸如邊地婦女“蓄蠱”的謠言。新中國建立以后,云南少數民族婦女作為一個遭受政治壓迫的群體獲得了解放。對于云南本土作家來說,巫蠱文化作為少數民族女性敘事的一個重要側面,是他們不斷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源泉。云南少數民族的巫蠱信仰作為一種宗教文化習俗,對人們的影響一直持續(xù)了幾千年,直到今天仍然在束縛許多人的精神,使許多人的靈魂遭到扭曲,也令人產生了無盡的好奇,這便是巫蠱文化的魅力。云南邊地的蠱女文學作為一種獨特的民族敘事傳統(tǒng),在具體的作品書寫中融進了南方民族原始宗教信仰的內容,使人感到陌生而又神秘,不可否認,這種植根于民族文化最底層的心理痼疾在短時期內是難以消除的,它可能會被暫時性地壓抑到人的意識層面之下,但還會時不時地出現在人們的潛意識層面里。正因為如此,從《摩雅傣》開始的蠱女敘事才成為云南邊地文學中的一棵常青樹,并呈現出不同的樣貌。改革開放以后,許多本土作家再次把作為地域風貌和民族特色的巫蠱禁忌作為直接抨擊的對象,深刻揭示巫蠱迷信束縛人的精神,從而造成人性異化的本質。

      一、婦女解放的政治理想

      新中國建立以后,許多少數民族題材的電影文學劇本描述的主體往往是受苦受難的女性,當中不乏處于悲慘境地的蠱女形象,在這種情境中,云南少數民族敘事中的女性成為承擔多重意義的表象。首先,她是一個在舊社會被侮辱與受損害的女性,最后走向了新生。女主人公成為一種民族新生的象征,個人命運又直接象征了少數民族作為一個整體的發(fā)展命運。她們受盡奴役,在新社會獲得新生,這一點在反映傣族蠱女形象的電影文學劇本《摩雅傣》(中國電影出版社1959年版,云南人民出版社1962年再版)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由季康、公浦編劇的《摩雅傣》故事情節(jié)緊緊圍繞著傣族蠱女而展開:解放前在云南的西雙版納,有個美麗的傣族少婦米汗,因為抗拒頭人老叭的調戲侮辱,被老叭誣為散播疫疬的“琵琶鬼”,把她活活燒死。十八年后,米汗的女兒依萊汗長大成人,與翻身貧農巖溫相愛,這時的西雙版納雖已解放,但頭人的封建勢力還未除盡,不甘心放棄剝削的老叭見巖溫參加了工作組,于是懷恨在心,串通大頭人召竜帕沙,想把寡婦女兒南蘇嫁給巖溫,借此收買他。但巖溫忠于依萊汗的愛情,拒絕了這門親事,老叭認為這是依萊汗從中作梗,暗施毒計,誣依萊汗是“琵琶鬼”。依萊汗被迫隨父逃往他鄉(xiāng),途中父親病故,她只好重回寨子,來到巖溫家,碰巧看見巖溫的母親在替兒子整理結婚的服裝,因誤會巖溫變了心,遂投江自殺,幸被解放軍所救。兩年后,依萊汗在共產黨和解放軍的培養(yǎng)下成為一名傣家醫(yī)生 (傣語稱為“摩雅”),被派回家鄉(xiāng)工作,她積極地防治了流行的疾病,醫(yī)好了許多病人,用事實破除了所謂“琵琶鬼”害人的迷信。這時,巖溫已做了副區(qū)長,在領導群眾進行減租和準備土改時,被老叭暗槍打傷,在依萊汗的救護下,才脫離險境。這對有情人又重逢了,他們解除了誤會,成為伴侶。老叭受到法律的制裁,土改也順利完成了,人們過上了自由美好的生活。1960年,海燕電影制片廠將《摩雅傣》搬上了銀屏,由著名演員秦怡主演的傣族蠱女形象給觀眾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在民族題材的“本文”表述中蘊含的是民族解放的主題,而在影響的外部表現卻又是女性的解放,表現的是母女兩代人在不同社會制度下截然不同的命運。

      據說《摩雅傣》的創(chuàng)作靈感就來源于西雙版納的一個真實故事,季康 (即趙繼康)時為云南省文聯(lián)的專職作家,1958年她被下放到勐??h勞動,王公浦也于這一年初到勐旺農場進行采訪。在時代的激勵下,許多作家萌生了改編《摩雅傣》的沖動。1962年,著名白族作家張長創(chuàng)作的中篇小說《“琵琶鬼”的女兒》重復性地講著傣族“琵琶鬼”的女兒成長為醫(yī)生的故事,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帶有較濃的臉譜化色彩,歌頌的是共產黨的民主改革運動。張長的小說圍繞解放初期的民主改革而展開:頭人的小孫女昏迷不醒,孤兒依罕成了替罪羊,頭人本想把她抓來燒死,她卻被工作隊的人保護起來。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治好了頭人小孫女的惡性瘧疾,依罕則到民族學院讀書,還光榮入了團,最后成長為一名婦產科醫(yī)生。張長曾在西雙版納一個衛(wèi)生所從事醫(yī)務工作長達十年之久,他對那里的民族風情了如指掌,由于作者長期生活在他筆下的人物和環(huán)境中,其作品有著濃厚的生活氣息和時代特色。另一方面,由于受時代和環(huán)境的影響,張長在創(chuàng)作中無一例外地將民族婦女描寫成新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直接受益者,刻板地反映她們創(chuàng)造新生活的歷程,著意寫出英雄的群體。張長的散文《紫色的山谷》敘寫一個解放前被稱為“琵琶鬼”聚居的山寨,那些貧苦農民“只有影子屬于自己”,他們在絕望中幻想著山頂飄來紫色的云。解放后幻想真的變成了現實,一旦有了共產黨的領導,他們就發(fā)揮自己的力量,使琵琶鬼寨子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變成了迷人的“姹紫嫣紅的紫色的山谷”,作者敘述了兩個時代生活的轉變,借凄慘悲哀的敘事襯托社會主義時代的精神氣質,讓人強烈地感受到了新生活的脈絡。另一篇散文《仇恨的火焰》描寫一個“琵琶鬼”的女兒解放后變成了醫(yī)生,愉快地奔走在山寨老林里,表現了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主題思想。

      老一輩云南女作家柏鴻鵠非常熟悉傣族婦女的真實生活,她創(chuàng)作的小說《社長咪團和她的遠房侄女》(《邊疆文藝》1963年9月號)超越了《摩雅傣》中的“單線”敘事,作者以巧妙的藝術構思寫三個曾經被誣蔑為“琵琶鬼”的兩代婦女,由于各自的經歷并不完全相同,使得她們對現實生活和封建迷信的態(tài)度也不一致:咪團接受黨的教育早,后來當了社長,是破除“琵琶鬼”迷信的政策執(zhí)行者;咪巖佐是普通勞動婦女的代表,她陶醉在新生活中,缺乏敏銳的政治嗅覺,需要繼續(xù)接受黨的教育;月旺姑娘作為新一代女性的代表,她在黨的培養(yǎng)教育下不僅拋棄了“琵琶鬼”迷信的包袱,還在咪團的精心安排下成為一名傣族女醫(yī)生。柏鴻鵠緊接著發(fā)表的《勐別姑娘》(《山花》1963年第10期)寫的是一個在舊社會被誣蔑為琵琶鬼的姑娘——勐別寨的罕帥受盡了屈辱和歧視,一直過著辛酸的生活。解放后,罕帥終于在共產黨的領導下獲得了人的尊嚴,還被選派到民族干部學校第一期會計訓練班學習,最后終于沖破了思想的禁錮,收獲了幸福的愛情。這篇小說在描寫罕帥母親的遭遇時,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摩雅傣》,因為二者都取材于解放前“老叭”欲強暴漂亮的傣族姑娘不成,遂起歹心誣蔑她們?yōu)椤芭霉怼?,并將其攆出寨子的離奇故事,強調的都是母女兩代人在新舊社會截然不同的命運。稍有不同的是《勐別姑娘》更進了一步,著重寫合作化時期在人們自己起來打倒了現實生活中的“鬼”之后,人們頭腦里的“鬼”不僅依然存在,而且還時時作祟。因此,在主人公身上體現出來的主要不是階級壓迫給她帶來的苦難,而是由于舊的傳統(tǒng)觀念和迷信思想給人們造成的精神壓力和內心痛苦,這種痛苦是隱藏在內心深處不易被人覺察到的,只有當新生活的陽光驅走了人們頭腦中的“鬼”后,人們才真正獲得徹底解放。女作家抓住了“解放思想”這一個時代特點,通過對日常生活中幾件平常事情的描寫,再次為“琵琶鬼”這個并不太新穎的話題寫出了新意。小說采取剝筍殼的寫法,一層層深入探究罕帥一次次孤立自己的內在原因,最后才道明她的身世。小說通過描寫罕帥外表的冷、怪和內心對新生活的向往,深刻反映了那個時期傣族婦女內心的情感沖突,面對喜歡自己的小伙子巖約,罕帥一次次回避著不敢示愛,因為她的思想并沒有解放。當巖約弄清楚了罕帥的“琵琶鬼”身世后,首先解放了自己的思想,并毅然決定去追尋那忠貞不渝的愛情,小說最后還點出了傣族人民的心聲:“我們有了新的生活,我們就要有新的思想?!?/p>

      電影《摩雅傣》公映后,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被人們戲稱為“傣族版”的《白毛女》,廣大內地觀眾也借此得以了解云南邊地傣族婦女的真實生活。1963年,電影《摩雅傣》由香港南方影業(yè)公司在海外發(fā)行時改名為《琵琶鬼奇冤》,其英文名“Daughters of the Tai People”則根據《摩雅傣》的別名《傣族的女兒》翻譯而成。早在1959年10月,劇作家魯凝 (金重)就將季康、公浦的電影文學劇本《摩雅傣》改編成了花燈劇《依萊汗》,并由云南省花燈劇團排演后搬上舞臺,準備作為國慶十周年獻禮節(jié)目。1959年10月至翌年5月這段時期,云南省花燈劇團帶著花燈劇《依萊汗》遠赴黔、川、陜、豫、皖、蘇、浙、桂及京、滬等省市的十多個大城市巡回演出。在北京時曾三次在懷仁堂、紫光閣為劉少奇、朱德、宋慶齡、陳毅、李先念等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文藝界知名人士作匯報演出。1978年10月,魯凝的《依萊汗》(八場花燈劇)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公開發(fā)行,通過依萊汗的成長過程生動地說明了邊疆各族人民只有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才能真正走上幸福之路。同樣,在王公浦的短篇小說《老石寶和依亮囡》(《滇池》1979年第4期)中,勐旺農場的工作人員不但拯救了“琵琶鬼”女兒的“靈魂”,還賦予了她作為傣族婦女特有的“尊嚴”。在小說中“琵琶鬼”的女兒再也不是沒人敢要的“紅顏禍水”,相反她成了漢族和傣族男人爭奪的對象。為了能夠取悅“琵琶鬼”女兒的芳心,老石寶不得不采用“約哨”這種傣族小伙子向姑娘求愛的傳統(tǒng)方法,結果自然是漢族男人戰(zhàn)勝傣族小伙子并迎娶了新娘。盡管如此,諸如《孔雀公主》(1982年)這類影視作品還是讓廣大觀眾熟悉了傣族婦女身上隱藏的文化符號,現代傳媒對“琵琶鬼”的固化早已超出了文學作品所能達到的影響范圍,傣族民間早已流傳著《琵琶鬼的故事》(《版納》1981年第2期)。根據傣族民間敘事長詩《召樹屯》改編的電影《孔雀公主》仍然被“琵琶鬼”的幽靈所籠罩,為了表現孔雀王國勐董板第七個公主瑪諾拉與勐板加王子召樹屯曲折動人的愛情故事,誣蔑“琵琶鬼”成為一個必要的小插曲。

      二、陰魂不散的婚戀魔咒

      直到改革開放初期,青年作家張直心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琵琶鬼的女兒》 (《芒種》1982年第6期)仍屬于拯救“蠱女”性質的民族敘事:孔雀河上游糯恩寨的依孟是琵琶鬼的女兒,當年她的母親長得像朵緬桂花,結婚后因得罪了頭人惹下禍根,沒隔多久就被說成是琵琶鬼攆出了寨子。她可憐的父母走到哪個寨子,哪個寨子的人都像躲瘟疫一樣躲他們,她父親就這樣累死在老林中。直到解放,母親才帶著依孟回到糯恩寨,在民主改革運動中,她母親是一個積極分子,反官租、搞生產事事帶頭,后來當了隊長,被選為代表上北京和國家主席照過相?!拔母铩敝胁恍以俅谓蹬R,她母親作為走資派遭批斗,被剃光頭游鄉(xiāng)示眾,“當晚就吊死在竹樓里”。母親被逼死后,憑嘴皮當上隊長的巖旺不停地糾纏依孟,被拒絕后就處處設法為難她。作為琵琶鬼女兒的依孟不得不謹小慎微,卻不期和下放到糯恩寨的知青小伙子(“走資派”的兒子)相遇,兩個同病相憐的年輕人戀愛了。隨后,知青小伙子的父親當上了州革委會副主任,小伙子也離開了糯恩寨。再后來,則是依孟在療養(yǎng)院和知青父子偶然相遇:原來在知青走后,依孟便被當作瘟疫,連潑水節(jié)也沒人敢潑她,在“她的身上還沒落下一滴水珠兒”,絕望中的她赴身滔滔的孔雀河,又被療養(yǎng)院的大夫救起,并成了療養(yǎng)院里的一名護士。在“江青他們倒臺了”以后,琵琶鬼的女兒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同樣,佤族女作家董秀英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最后的微笑》(《青春》1983年第11期)也沒有跳出《摩雅傣》的敘事框架,只不過是將“琵琶鬼”的迷信換成了“卜思鬼”而已。

      在民主改革時期,拯救“琵琶鬼”的真實故事在傣族地區(qū)重復性地上演著。在有關西雙版納、德宏乃至紅河上游地區(qū)民族工作的新聞報道和回憶文章中,充斥著這一類顯得有些“刻板”的描述。不可否認,諸如“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又把鬼變成人”這樣的結論早已深入人心,各種文本雖然也善于表現蠱女的悲慘生活,但都不約而同地和舊社會聯(lián)系在了一起。通常的敘事結構是生活在舊社會的母親因為長得漂亮而被誣為“琵琶鬼”,在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以后生命垂危,臨死之前都會留下一個女兒由父親撫養(yǎng)成人。因此,“琵琶鬼的女兒”作為新舊社會的一個連接點,必然會在黨的關懷下走向新生。民族敘事中的拯救意識壓倒了一切,幾乎成為云南邊地新舊更替的一個標志性符號。改革開放以后,人們頭腦中固有的“蠱女情結”再次跳出潛意識的領域,污蔑他人為“琵琶鬼”的事情不斷發(fā)生,諸如“婦女解放”這樣的宏大話語受到質疑,這種思想很快便出現在倪金奎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神神秘秘的琵琶鬼——瑞麗江邊的故事之二》(《時代風采》1988年第1期)中。這篇小說以第一人稱訴說身為漢人的“我”來到弄喊寨傣家竹樓做客時遇到的奇怪事情:因為“我”不懂傣族風俗,無意中用筷子敲打了碗邊,竟把女主人依香嚇得半死,她恐懼地認為“我”是琵琶鬼俯身,會讓整個竹樓不得安寧;盡管男主人巖溫是“我們刊物的作者”,但他還是神秘地告訴“我”說一個寨子有一個琵琶鬼,“琵琶鬼無臉見人,琵琶鬼是孤獨的鬼……傣族人不說,誰也不知道?!睅r溫還說弄喊寨的琵琶鬼在“埋死人的地方”,并陪“我”一同去瞧神秘的琵琶鬼。然而被“我”看到的琵琶鬼“與傣族姑娘沒有什么兩樣”,為了更加充分地說明這一點,在小說作者的安排下,“我”看到了琵琶鬼在河邊洗澡的真實情景:“先脫衣服,后脫裙子。一步一步涉向河中。輕輕一蹲,河水淹著她的脖頸……半晌,琵琶鬼從河中上岸。象正常人一樣穿著衣服、筒裙……”這樣近距離地聚焦傣族少女的身體,絕對可以算作是對“十七年”文學的一種超越,盡管難免會帶有一點兒“軟色情”的味道,但這完全是出于對鬼的好奇,“我想看的不是女人的赤身,而是琵琶鬼的習性和想看琵琶鬼的變化?!惫适碌慕Y局頗讓人感到意外,這位深深地印在“我”心里的琵琶鬼竟是巖溫不敢親近的妹妹。

      改革開放以后,新一代云南作家濃烈的當代意識使得他們對巫蠱信仰的神秘“特質”不停地產生疑問,并進而產生出變革現實的強烈欲望,云南邊地的蠱女敘事也因此有了無窮趣味。云南少數民族特有的巫蠱觀念以及各種奇聞,給了讀者遙遠而陌生的新奇感,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理和冒險情結,這也就是金庸的武俠小說會涉及到“傣女”的原因。彩云之南的巫蠱敘事也因記載了少數民族的神話和巫術習俗,從而具有了無限別具特色的魅力,讓人感到深邃而詭異。云南少數民族神秘的巫蠱文化始終是作家不厭其煩書寫的熱門話題,蠱女注定會和悲劇聯(lián)系在一起。作家喬柏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鷹旋谷》(《邊疆文學》1991年第1期)講述了阿佤山“放歹”女人被祭神的故事:葉娜的阿婆據說會“放歹”,在一次瘟疫使寨里大多數人躺下之后,就被綁在山谷里的神樹下祭神了;她的阿媽快要生她時,想不到她的阿爹突然得了病,一連幾天都昏迷不醒,整天念著阿媽的名字說胡話,這時葉娜出生了。阿爹久病不愈,寨里人都說是阿媽向阿爹“放了歹”,阿媽被綁在神樹下祭神時,葉娜還不會走路,是阿爹含著眼淚養(yǎng)大了她。葉娜長大后,像她阿媽一樣漂亮,不幸的是佤族認為“凡是……會‘放歹’的女人……很漂亮”。漂亮的葉娜和高大彪悍的巖龍戀愛并有了身孕,巖龍不知何故病倒了,寨里人都說是葉娜放歹害的。葉娜被綁在神樹下遭毒打,就在準備砍她的頭祭神的時候,一個新生命誕生了。恰在這個時候,病愈的巖龍突然出現在谷中,他撲到神樹下用身體護住了葉娜和可憐的嬰兒。此時,葉娜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的“神態(tài)變得異常平靜、美麗”,“嘴角現出一絲幸福的微笑,她靠著心上人,在神樹下死去?!?/p>

      阿昌族作家羅漢 (羅涵)的創(chuàng)作邁步于高黎貢山,有著軍旅生涯的他作為編輯,不斷地進行著民族文學的探索。毫無疑問,羅漢的中篇小說《蠱女》 (《邊疆文學》1995年第7期)也屬于死亡型敘事:阿鳳是山寨里美若天仙的阿昌族姑娘,村民們流傳說阿鳳的媽是因為背著蛇才懷上的她,剛好阿鳳又患有“羊兒瘋”,寨子里的人便一致認為她是蛇蠱,就連父母對此也深信不疑。阿昌族認為,蛇蠱是吸食了許多人畜的精血之后長成的千年巨蛇的靈魂,而蛇魂附體的人寨子里幾十年才有一個,每每甘蔗開花的季節(jié)都要顯靈幾次。對此,家家戶戶一到這個季節(jié),都要忙著在自家房門和畜圈門上掛一串表層有尖刺、內有毒汁漿的金剛漿草,防止蛇蠱入室傷害人畜。阿鳳成為蛇蠱并且第一次顯身的那年才15歲多一點……從此阿鳳便失去了愛與歡樂,也失去了做人的權利,在家里和寨子里被詛咒和毒打,快滿30歲了還沒能嫁出去。當不信蛇蠱的山外人麻二篾匠娶她去卡斯凹村給兒子做媳婦后,也沒有給她帶來幸福,因為她的男人小青不僅異常丑陋,而且完全失去了性功能。在傳宗接代觀念的驅使下,麻二為了延后便出錢請外來的浙江鑲牙師傅代替小青去“傳種”。在“借種”外人不成之后,老婆婆用藥湯迷昏了阿鳳,又逼著老公公趁阿鳳昏睡之機,竟“爬灰”睡了她。阿鳳被接上了種,巨大的不幸也跟隨降臨。老婆婆為此撞墻自殺之前說出了真相,阿鳳得知生下的孩子是和公爹亂倫的血肉時,在理智的絕望中一把火將全家化為灰燼。在羅漢的另一篇小說《蠱女的婚事》(《邊疆文學》1996年第8期)中:“姑媽”的命運也比阿鳳好不了多少,但她卻敢于向不公的命運抗爭。姑媽同樣因被說成是蠱女而嫁不了人,受盡百般屈辱,但她敢于和外地人生下并養(yǎng)大了一個孩子?!肮脣尅痹诳?0歲的時候,沖破了種種阻礙,為了自己的幸福終于結了婚,兩個阿昌族女性的命運形成了強烈的對照。《蠱女》可以看作是滇西少數民族集體意識的一面鏡子,阿鳳失常而又正常、理智而又發(fā)狂地采取的自我毀滅的行為,無疑是悲劇性小說最終的歸宿,這種悲劇意識給人們的啟示是無法窮盡的。

      云南邊地的巫蠱信仰對一般的讀者來說,似乎是一種信不信由你的獵奇故事,但在那些渴望理解、關懷少數民族婦女命運的作家眼里,就是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作源泉。作家通過蠱女形象的審丑來達到小說創(chuàng)作上的審美境界,完全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阿鳳憤怒地趕走公婆為她用錢請來傳種的浙江鑲牙師傅,卻不得已傳上了公爹的種,最終走上了自我毀滅。《蠱女》中人物形象所體現出來的無論是原始的抑或是現代的,也無論是兩者摻和著的審美觀念與藝術標志,都是很難從20世紀50年代初期的作品中獲得的。云南作為一個民族文化大省,本土作家們對巫蠱迷信現象的關注和批判顯示出了極大的熱情和興趣,如果和其他省區(qū)的作家相比,云南作家有更多的機會直觀地感觸到蠱女的悲劇,他們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和思考也更加深刻。值得注意的是,多年來致力于云南神秘文化研究的民俗學者鄧啟耀在《巫蠱考察——中國巫蠱的文化心態(tài)》一書中不厭其煩地書寫了一個又一個邊地蠱女的悲劇,這對本土作家們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影響是不容忽視的,其《訪蠱手記》(《華夏人文地理》1999年第5期)更是可作為散文來讀,帶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就像喬柏的小說《鷹旋谷》把蠱女的悲劇渲染到死亡的地步一樣,20世紀90年代以來,云南作家筆下的蠱女形象大多都是屬于死亡型的,這似乎可以看作是對喬柏筆下阿佤山悲劇敘事的一種有意識升華,借以揭示新中國建立初期少數民族婦女被“解放”的片面認知。在云南作家們看來,惟有主人公(蠱女)的死亡才能重新喚起人們早已不再敏感的神經,使他們不再簡單地相信這些婦女“真的”已經被解放了的“宏大敘事”,繼而以一種更加理性的方式重新審視新世紀云南邊地婦女的解放問題。

      三、生離死別的痛苦抉擇

      在新世紀之初,云南作家筆下的“琵琶鬼”形象大都已經跳出了《摩雅傣》固有的敘事框架,繼而以一種“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去刻畫那些難以忘卻的“蠱女”憂傷。盡管早就喪失了自己的“母語”,也并沒有太多的在邊地生活的真實心理體驗,在“大城市”長大的佤族女作家袁智中還是在她的短篇小說《丑女秀姑》(《邊疆文學》2001年第2期)中給新一代讀者帶去了“久違”的心碎。年輕作家筆下的悲劇故事發(fā)生在清乾隆年間,秀姑“滿臉的麻子窩和打從娘胎里面帶出來的一大塊黑記把她作為女人的光輝都遮住了”,盡管她“衣服里面的奶子不算小,屁股也夠圓的”,據說她因為接連克死了自己的漢子和五歲的娃,被村民當成了“琵琶鬼”趕出了寨子。在四處流浪之后,秀姑被趕馬人販到中緬邊境的一處礦山,謀到了一個給礦工們做飯的差事兒。在接下來的日子,秀姑并沒有逃出她作為女人的宿命,因為這里“總共只有十來個人,且是清一色的男人”。在這群充滿著原始欲望的礦工中間,秀姑身上的價值終于被重新“發(fā)現”,“不管她丑不丑,反正是一個女人”,似乎根本沒有誰去理會趕馬人神秘兮兮說過的話:“她是個琵琶鬼,誰日了她,誰就得死?!痹谶@個抽離了一切道德和迷信的世外桃源里,遭人唾棄的秀姑自然是受寵若驚,她作為女人的“價值”重新被這些男人給無限地放大了,幾乎每個人都想占有她的身體。秀姑可憐這些和她一樣命苦的男人,她的木棚里“每天都迎來一個礦工,并盡心地做著每個男人的女人?!惫适陆Y局是這些男人接連死于礦難,無奈的秀姑也以自刎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西雙版納的傣族流傳的所謂“琵琶鬼”,在德宏地區(qū)被稱作“放歹”,同樣也是作家們創(chuàng)作愛情悲劇的主題。云南老作家李鈞龍作為文藝戰(zhàn)士曾長期生活在滇西傣族聚居的邊疆地區(qū),他喜歡以寫實的手法去編寫民族風情和時代社會生活的畫卷。在新世紀之初,李鈞龍創(chuàng)作的中篇小說《多情的瑞麗江》(《邊疆文學》2003年第8期)演繹了一段“愛上漢族男人”的苦澀戀情:瑞麗江邊等賀寨的“傣族姑娘玉罕長得很美”,是民族工作組重點培養(yǎng)的團員苗子。為了保住她不被境外的小伙子“拿走”,上面選派了“工作李”(一個滇池邊長大的年輕漢族小伙子)去勾引玉罕姑娘,但卻不能真的愛上她,否則就是違反政治紀律。在接觸傣族姑娘玉罕的過程中,“工作李”被她的美和善良所吸引,最后兩人沖破防線結合到了一起。因為破壞了所謂的“民族工作”,“工作李”被強行遣送回昆明的農村,玉罕千里追尋,成就了一段苦澀的愛情。不容忽視的是,小說中再現了傣族地區(qū)揮之不去的“蠱女情結”,在等賀寨的傣族看來,漢族男人“是遠方飛來的種子”,“他們都是趕馬時在這棵大樹腳歇腳”。因此,等賀寨的傣族認為“工作李”也是一顆遠方飛來的種子,“落在哪個姑娘的水田里,準會生出一顆好苗苗?!痹谛≌f中一處非常巧的安排是,“工作李”的父親就是一個“常年在夷方趕馬”的人,因此“守寡多年”的母親在信中勸告他:“千萬別在邊地找媳婦……那些地方的女人會放‘歹’,一旦被她們放了歹,你就別想再回家來,她們會纏得你一輩子圍在他們身邊轉?!庇纱丝梢?,內地的漢族女子對異族姐妹充滿了嫉恨之情,雖然小說中并沒有交待“工作李”父親是怎么死的,但肯定是與夷女放歹的事有關,所以“母親仍心存畏懼,她認為我就是被這個‘擺夷’女放了‘歹’?!?/p>

      納西族女作家和曉梅的中篇小說《蠱》(《邊疆文學》2004年第10期)編織了又一個“愛上漢族男人”的婚戀故事:在滇西北神秘的雪域高原,水月白的母親是摩些人頭領的大女兒,她愛上了年輕的來自漢地的官員——這是她平生見到的第一個漢人,因為當時的摩些人以識漢字、說漢話和與漢人交往為榮。這位大小姐正處于一生中最充滿幻想的年紀,她沉醉在漢地官員帶給她的奇異感受中,漢族官員亦被大小姐的言行所感動,他開始誠心誠意地喜歡這個任性而瘋狂的異族女孩兒,并準備明媒娶她做二房??墒牵S著他的家眷的到來,兩人之間的幽會便結束了,從此以后,大小姐的眼睛就沒有再干過,她找到女祭司請教“施蠱”的法術:“我只想讓他知道,我在為他流淚。我只想讓他記住,我的眼淚值得他為之受苦?!迸浪静患偎妓鞯亟o了她一截枯枝,并說:“這是來自谷坎峽谷的常紫藤,毒蛇與蝎子長年在上面棲息。假如上天愿意讓他知道的話,你的眼淚會使它復蘇……六月之后,假如上天助你的話,這塊樹枝會開出兩朵紫色的小花,小花會引來兩只蜜蜂,你須在蜜蜂采成蜜之后,各取出一滴來,你服一滴,讓他也服一滴,或許他自此便記住了你的眼淚?!绷鶄€月以后,所有難以置信的神話在女祭司所授的咒語和大小姐失意的眼淚中成為現實,這段早已失去生命的枯枝終于在春天臨近的時候,欣然孕育出兩朵柔嫩的蓓蕾。然而在頭領夫人的操辦下,大小姐原本令人矚目的婚事在慌亂中倉促而定,她的夫君是一個漢家財主的傻兒子。在舉辦婚禮之前,一只蜜蜂翩然降臨,一罐上好的蜂蜜被送到漢族官員的四合院。此時漢族官員正在照顧他水土不服的妻子,更何況她已身懷六甲,所以這罐蜜很自然是歸她享用了。大小姐的婚禮順利而隆重地舉行,但這個失意的女人并沒有忘記她的咒語:“我的眼淚值得他為之受苦?!痹谑曛?,大小姐死于難產,可是她的女兒水月白遺傳了母親的眼淚,不停地讓漢族官員的兩個孿生兒子替他們的父親忍受著“情蠱”的折磨。

      著名老作家白樺曾經在云南生活過,據說1957年以后作為右派分子的他常常會想到云南西雙版納傣族這種愚昧而古老的陋習:一旦被一個有權威的人指稱為“琵琶鬼”的時候,親朋好友和近鄰就信以為真,群起而攻之,“把你當成禍害一切活人的鬼。焚燒你的房屋,有理。打你,也有理。把你驅趕到‘琵琶’(鬼)寨,所有的親人都和你斷絕關系,你立即成為一個在陽光下的幽靈?!睘榱舜蚱迫藗儗Υ鲎逍M女敘事的刻板印象,白樺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在長篇小說《一首情歌的來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5年版)中演繹了另一種形式的愛情故事:洱海邊的白族趕馬漢子楊海清在茶馬道上得了瘴氣,不得已滯留在勐海手帕寨養(yǎng)病,他愛上了傣族房東的女兒依蓮。當依蓮的阿媽因為年輕時悲傷的愛情經歷而懷疑楊海清的山盟海誓時,楊海清就向母女倆講了白族火把節(jié)的悲情故事,最終兩人走到了一起?;楹蟮娜兆踊ㄇ霸孪拢瑹o比幸福,正當依蓮有了身孕之時,趕馬人帶來消息說楊海清的父親病重,亟盼自己的獨生兒子回家見上一面。楊海清牽掛患病的父親,不得不離開嬌妻回到洱海故園,惜別前他執(zhí)意讓依蓮給自己下了“蠱”,約定一年為期,辦完正事后必返回手帕寨??墒牵R幫回去的楊海清在埋葬完老父親之后,卻因為路上的種種阻撓,未能在規(guī)定的一年之內按時回到手帕寨。未能等到楊海清歸來的依蓮一天天消瘦,愛情讓她憂傷以致徹底絕望,終于在生下女兒后不久蠱毒發(fā)作而死。臨死前,她向阿媽吐露了真情,原來癡心的依蓮并沒有把“蠱”下給楊海清,而是將蠱種在了自己的身體里,她相信情郎一定會回來,如果一年以后還沒有他的消息,那只能說明他遇到了意外,到了那個時候,她決不獨活。在依蓮的心目中,愛情高于一切,沒有愛毋寧中蠱而死。楊海清歷經坎坷與磨難回到手帕寨,只見到襁褓中的女兒依香和墓草青青的孤墳。后來,楊海清帶著女兒依香返回大理的鐵匠鋪,懷著對亡妻的追念,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女兒養(yǎng)大。在傳統(tǒng)的“夷女漢夫”型敘事中,受到懲罰的往往是回到內地“變心”不歸的丈夫,而白樺卻用寫實手法譜寫了一曲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交響曲,那本應由楊海清吞下的“蠱”,卻由依蓮自己吞食了。當約定好的一年歸期已到,固執(zhí)的依蓮不愿配藥自救,寧愿殉葬那“夭折”的愛情。

      對于傣族地區(qū)來說,“琵琶鬼”早已積淀成為一種耳熟能詳的集體心理現象,云南本土的作家們對傣族巫蠱迷信現象的關注和研究顯示出極大的熱情和興趣。不可否認,同其他省區(qū)的作家相比,云南的作家有更多的機會直觀地感觸到傣族“琵琶鬼”的悲劇,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和思考也更加深刻一些,他們將筆墨集中在對傣族文化的“深描”上,比如云南青年作家楊楊 (楊家榮)創(chuàng)作的中篇小說《云南巫蠱研究報告》(《花城》2006年第6期)從姜教授回憶六十多年前的往事開始,深刻地揭示出傣族地區(qū)一戶普通人家被巫蠱迷信纏身的悲慘遭遇:解放前姜教授由廣州某大學派遣,帶著助手以民族考察專員的身份對蠻煙瘴雨的云南邊地進行人類學調查。姜教授因水土不服而染病,住進了一位好客的老太太家。非常碰巧的是,這位老太太在村人眼中就是一個污穢、恐怖和可恥的“琵琶鬼”,她家理所當然地受到了人們的懷疑和仇視。故事的結局是老太太被壓抑至深的大兒子設計推進了漩渦翻滾的瀾滄江,二兒子在痛不欲生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殺死大哥一家后自殺,小兒子和大女兒因向村民報復,一個被亂棍打死,另一個逃亡后也被槍斃。小女兒因為和姜教授的助手結婚,命運在短時間內出現了轉機,然而最終也難逃夫妻反目的命運。這篇小說在超出理智認知的神秘巫蠱和科學研究之間搭建了橋梁,試圖用荒誕的效果來表現文明無法光顧的領域,展現出人性惡背后的潛意識:一種跨越血緣至親、知識理性乃至男女愛情的猜忌。

      四、尾聲

      巫蠱信仰作為遠古先民的圖騰崇拜與原始巫術結合起來的特殊產物,是人們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尋找精神困惑與肉體痛苦解脫的一種方式,然而蠱女卻為這種解脫付出了永遠的代價。不可否認,當代作家在他們建構的文化情境中片面地固化了“愚昧落后”與巫蠱信仰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姚安籍彝族青年女作家段海珍創(chuàng)作的小說《蠱之惑》(《金沙江文藝》2006年第5期)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抗戰(zhàn)后期,情竇初開的阿姑婆是當地最漂亮的女子,卻不幸被當作蠱女過著孤獨無助的生活,最后終于走上了自焚的歸途。段海珍把彝族蠱女的傳說與現實生活中人物的命運相融會,在亦幻亦真、亦神亦鬼亦人的環(huán)境中描寫人物的命運,反映的是彝族神性女子的情感世界,尤其是對滇中彝族蠱女悲劇故事的書寫,具有較厚重的歷史感。她把彝山千百年來關于蠱的傳說和一個彝族村寨三代婦女的命運交織起來,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歷史長河中,一代代的女人被“惑”得命運悲慘,甚至在今天某些山寨的角落,“蠱之惑”成為一座無形的火山,還壓在人們的頭上,主宰著女人的命運。段海珍開掘了嚴峻生活的深度,雖然時代前進了,但迷信的、舊的傳統(tǒng)勢力仍很頑固地占據著它們的陣地,不肯退出歷史舞臺,特別是阿姑婆與命運搏斗了一生卻又逃脫不了自焚的結局,字里行間無不凝結著她的智慧和淚筆,讀了讓人感嘆。在滇中作家饒云華的鄉(xiāng)土敘事中,漢族成了彝族蠱女的解放者而非宗教精英的“幫兇”,他的中篇小說《蠱婆故事》(《含笑花》2006年第2期)將一個彝族蠱女的悲劇和打冤家聯(lián)系起來,最終走向了自我毀滅。饒云華筆下的蠱女孤獨寂寞,沒有伙伴,沒有交往,也沒有愛情,甚至沒有人肯來招親上門,正如他的另一篇小說《蠱婆阿秀》 (《滇池》2007年第3期)所描寫的那樣:“一切禍事都因蠱婆而起,如果和蠱婆死在一起,到陰間還會受累。”阿秀的悲劇命運和彝族“朵覡”(巫師)有著離不開的干系,她唯一獲得的那次拯救是由土匪來完成的,這正是小說的深刻之處。

      2009年12月,中央電視臺熱播的電視劇《金鳳花開》仍然擺脫不了“琵琶鬼”的陰影,劇中的白族姑娘“金鳳”是傣族大土司的未婚妻,但惡毒的帕雅土司為了破壞民族工作,不惜誣蔑她為“琵琶鬼”。據說在新中國建立初期,云南民族工作隊在邊疆地區(qū)遇到過類似的真實情況,當時民族工作隊在西雙版納地區(qū)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廢除傣族“趕琵琶鬼”的舊習。參加過民主改革的一大批老作家從寫實的角度重現的“琵琶鬼”故事,多少都與民族工作隊有關。2010年11月,《唐楚臣文學作品選》(三卷)由云南大學出版社公開發(fā)行,其中就收入了唐先生最近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云南云》。唐先生曾在距昆明近百公里的祿豐縣西北某鄉(xiāng)做調查,了解到許多因躲避有“蠱”人家的“傳染”導致婚姻家庭悲劇的實例,他在《神秘可怕的婚姻界限》(《民間文學論壇》1994年第4期)、《蠱藥與婚忌》(《山茶》1995年第2期)和《走出婚姻的誤區(qū)》(《彝族文化》1995年年刊)等論文中詳細報告了這一地域的文化現象。值得注意的是,在《云南云》中唐先生仍不忘將滇中地區(qū)的“放蠱”傳說作為構筑“山里人”的要素??梢酝茰y,當代作家對“蠱女”的關注仍將是云南邊地文學中的一道亮麗風景線,不同書寫者依據的巫蠱現象有差異,所得出的結論也會千差萬別,這或許就是目前學術界對巫蠱信仰的研究仍未能找到讓大家普遍接受的理論預設的原因,所有學者在面對具體復雜的巫蠱文化現象時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On Image of Gunv(Witch)in Yunnan Ethnic Minorities——An Analysis based on Narrative Strategy in Mo Ya Tai(Dai Doctor)

      ZHU He-shuang
      (Chuxiong Normal University,Chuxiong 675000,China)

      Sinc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description of Xugu(a kind of sorcery in which the sorcerer would call together all kinds of insects and cast spells on them to harm people)as barbarian in Chinese ancient books and records has been closely related to the expanding of Chinese cultural circle.After new China was founded,those ethnic minority women stigmatized as sorcerers who would call together poisonous insects and harm people became the writers’narrative motifs.In the literatures,these women called Pipa ghosts got free as a symbol of the whole nation to get a new life,which is the consensus in period of democratic reform.However,the emphasis on the fate of Yunnan minority Witch initiates the writers’impulse to revise and deconstruct Mo Ya Tai(Dai doctor),and this potential narrative strategy of making Women’s Liberation the grand discourse has constantly been challenging by readers.

      The border areas of Yunnan;ethnic minority;Gunv(Witch)narrative style;mental structure;stereotype

      K892.474

      A

      1671-7406(2011)10-0049-09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阿昌族巫蠱信仰的現代變遷研究”,項目編號:07XZJ010;云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基金項目“阿昌族巫蠱信仰的人類學研究”,項目編號:6Y0116E。

      2011-07-09

      朱和雙 (1976—),男,云南保山人,楚雄師范學院地方民族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員,博士,云南省彝族歷史文化與社會發(fā)展研究基地首席專家團成員,研究方向:社會性別與中國少數民族婚姻家庭。

      (責任編輯 劉祖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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