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娜,高芝蘭
(1.洛陽理工學院,河南 洛陽 471023;2.中共寧鄉(xiāng)縣委黨校,湖南 寧鄉(xiāng) 410600)
《婀婷》(Undine),[1]原著為德國浪漫派作家穆特福開(Friedrich de le Motte Fouguel),又被譯為富凱。[2]穆特福開的文學地位并不醒目,在任何簡略的德國文學史上都不容易找到他的名字。從《婀婷》的中文翻譯者沉櫻的轉述中可知:穆特福開創(chuàng)作的范圍廣泛,包括詩歌、戲劇、小說等,不過最著名就是《婀婷》?!舵规谩穫鞑シ秶鷺O廣,不僅限于德國,更普遍于歐美;《婀婷》還被改編成樂曲或歌劇,長期鮮活于百老匯舞臺,影星奧黛麗·赫本就是憑借出演此劇而嶄露頭角。在臺灣地區(qū)沉櫻中文譯本《婀婷》受到廣大的歡迎,而在中國大陸地區(qū)該小說的知名度并不高。本文以沉櫻1967年在臺灣再版的沉櫻譯作《婀婷》為依托,對該作品文學性生成的原因及沉櫻翻譯的美學風格進行探索。
《婀婷》講述一個女性水妖的故事,在臺灣又將其翻譯為“水神”,和好萊塢電影《水中女妖》(《水中女妖》(2005)又譯為《水妖》、《禍水》,奈特·希亞馬蘭導演)為同一題材?!舵规谩返墓适陆Y構比較簡單明晰,是一個為愛執(zhí)著的水中女妖和負心騎士的常見題材。只不過在作者筆下,這次故事放在一個可以為愛情放棄永生的水妖身上,放在一個本性有愛卻被世俗蒙蔽雙眼的年輕騎士身上,最終故事以愛情逝去佳人死亡的悲劇收場,文風凄婉、哀怨。鑒于該小說在大陸流傳的不夠廣泛,謹將梗概贅述如下:
騎士在黑暗森林里迷路,被大水隔絕了與外部世界的一切聯(lián)系。婀婷是黑暗森林中一對漁人夫婦的養(yǎng)女,她幼年離開水中世界來到凡間,希望能遇到真愛而獲得靈魂。而老漁夫的親生女兒在婀婷水族親屬的魔力作用下,被掉包為城里公爵的養(yǎng)女。騎士與美麗可愛的婀婷一見鐘情結成夫妻,新婚后她們離開森林來到外面嘈雜的世界,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秘密:被掉包的漁人夫婦的女嬰已是城里公爵的養(yǎng)女。這個女孩同樣愛慕騎士,期盼他的歸來。然而騎士夫妻的出現(xiàn)讓她明悉自己的身世,也讓她瞬間失去愛人和地位。出于愛恨交織的復雜心理,這個突然落魄女孩要求騎士夫妻的庇護,善良的婀婷與丈夫同情她的遭遇,接納她一起啟程返回騎士的城堡。婀婷的水族身份特征在返程中慢慢顯示出來,但是共同的驚恐與厭惡讓不明真相的騎士與同為人類的女孩開始變得親近。婀婷慢慢被冷落和遺棄。回到城堡以后,女孩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斷中傷婀婷。柔弱的婀婷為了制止自己法力強大的親族懲罰他們,苦求騎士和公爵的養(yǎng)女不斷避開水源(水源里婀婷的親族隨時可能奪走騎士和女孩的性命)。最終騎士迎娶了女孩,水族的戒律是無情的,婀婷必須以一吻取走心上人的性命。婀婷最后在為騎士送葬時消逝不見,她化作一灣清泉,緊緊地擁抱著自己愛人的墳墓。森林,泉水,小島,海洋,婀婷本來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逍遙自由,她卻偏要化作一凡世的女性來享受悲恨的愛情。婀婷所經(jīng)歷哀怨、嘆息,乃至最后的絕情,都給讀者造成了具有普遍性意味的生命體驗,讓人低吟徘徊,嘆惋傷情。筆者依據(jù)的便是沉櫻女士的《婀婷》中文譯本,她本有豐富的創(chuàng)作男女情感小說的經(jīng)驗積累,加上她本人特具的行文特征,將穆特福開筆下的這個故事翻譯得優(yōu)美哀傷,如詩如畫,婉妙絢麗,如同一首哀艷的散文詩。本文擬采用相應的文學理論,探究該小說文學性生成的來源,以求探索《婀婷》多層次的廣闊的闡釋空間。
“所謂的文學文本學就是關于文學作品的理論和學說”,[3]P4從文本學理論建設入手探討文學之所以為文學的理論產(chǎn)生機制,是接近文學本質的必經(jīng)之路。對文本進行批評的理論有學理性和寄生性。學理性在于,無論在文本批評中所運用的心理分析方法、英美新批評方法、結構主義方法還是敘事學方法或社會學方法等,均有它們背后的哲學依據(jù)。[3]P7不同的批評方法有各自相異的理論依據(jù),但是同時也不能完全否認不同哲學背景中的文本思想有互相兼容的可能,兼容性和全面性的文本批評也應該有很多合理之處,如下所做,便是這樣的嘗試。
(一)“假設性的語詞結構”產(chǎn)生的文學性
弗萊提出文學應該是“假設性的語詞結構”(hypothetical verbal structure):
也許最好將文學意義說成是假設性的(hypothetical),一種假設的或設想的與外部世界的關系是“想象的”(imaginative)這個詞通常所指的意思的一部分。這個詞應該與“虛幻的”(imaginary)區(qū)分開,后者通常指沒能使它的斷言成立的武斷的語辭機構。在文學中,關于事實和真實的問題是從屬于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個語詞的結構這一基本的文學目標……無論在哪里若沒碰到這種自足的結構,我們所面對的便只是日常語言,也就是被當作工具來使用的幫助人的意識去作或去理解某些事情的詞語。[4]P64-65
這個語詞結構下的世界是虛構的,人物、情節(jié)及其最終命運都只有在這虛構的機構下才合理,才具有邏輯意義。這個虛構的世界對讀者產(chǎn)生吸引,是因為它本身產(chǎn)生文學性。文學性是從哪兒來的?弗萊認為整個西方世界的浪漫故事都存在對“神話”的移用,具體分為兩種主要形式,即“世俗的形式,涉及騎士制度和騎士游俠行為;宗教的形式,專寫圣人的傳說。兩者都極大地依賴于對自然規(guī)律不可思議的違抗,目的是提高故事的趣味性?!保?]P5神話的移用可以隱含作者的情感傾向,同時表達抽象主義的內(nèi)容,在敘事中不時地穿插情節(jié)對所虛構世界進行強調(diào),讓讀者在閱讀中產(chǎn)生因虛構語詞結構而形成的獨特心理感受。
《婀婷》從小說開頭便充滿著神秘怪誕的意味。開篇即點出老漁夫的居所“簡直一個人也沒有”,“幽暗和沒有路徑”,這個地方被黑暗森林與外界隔離,人煙罕至。騎士穿越森林時遇見的各色小妖和精靈,小妖有著“紅色的越來越長的舌頭”,要將騎士“烤熟”。婀婷活動的優(yōu)美寧靜的土岬會突然變成“急流、怒浪、狂風、暴雨”的世界。騎士“簡直連這整個土岬和它上面的茅屋都不敢相信是真實的了?!痹倏葱≌f中關于“黑谷”描寫:“黑谷”是群山環(huán)繞的一個深谷,那里“到處黑黑的,連那里面的一條小河也呈現(xiàn)著暗黑的顏色,……在暮色蒼茫中,它看起來是更加黝黯荒涼了。”黑色的群山環(huán)繞著黑谷,天地一片黑暗,連溪水都是黑暗的,這是十分恐怖的一個形象。人物的形象塑造也充滿著鬼魅氣息,婀婷在黑夜里能息風止浪,能在堅硬的石頭上瞬間刻上密密麻麻的咒語,這些都不停地提示讀者,不管婀婷如何愛和奉獻,她都是一個水中的女神,是一個“異類”。小說中更有自始至終貫穿的白色巨人“泉王卡利巴”形象,他幽靈般地出現(xiàn)在故事情節(jié)的每一步,“監(jiān)視”著發(fā)生的一切并施展法力對婀婷所遭遇的不公進行報復,讓這個愛情故事始終籠罩著一種緊張的氣氛,讓讀者不能松馳。他以幻影的形象發(fā)怒地出現(xiàn)在琵達面前,“有幾次把她嚇得幾乎生起病來”,他從水中突然“伸出大手”,搶去了琵達的項鏈。以及小說最后婀婷按照水族戒律以一吻來結束騎士生命的方式,送葬隊伍中“一個緊裹著白紗”女人,軍警想把她趕開,婀婷最后化為泉水圍繞著騎士的墳墓,這一切都充滿著神秘的魔幻式的傾向,從而形成虛構式的語詞結構。但是類似的故事只有在這個虛構的世界中才合理,才能產(chǎn)生抽象的文學性質。在這些虛構的講述中,敘述者表達了自己的情感態(tài)度和價值評判,表達出超出這個故事本身的最一般的意義,從而也給了閱讀者別具一格的審美體驗,如弗萊所說,我們遇見了這樣的虛構的語詞結構,就是遇見了文學。
(二)流動的詩情畫意
閱讀沉櫻翻譯的《婀婷》可令讀者感受到一種如詩如畫的快慰,那么這樣的審美快感又是從何而來?小說以畫面型的敘述呈現(xiàn)出油畫般的濃情與優(yōu)雅。這些畫面的展開依據(jù)的是空間邏輯關系,并表現(xiàn)為情節(jié)自然推進的模式。畫面在相鄰性的基礎上一個接一個地展開。
開篇即寫“幾千年前一個晴好的傍晚,一個老漁夫坐在門口修補漁網(wǎng)?!遣莸匾恢蓖ǖ竭h遠的湖邊,好像為了太愛那碧波,還把土舌伸了一段到湖心,同時那湖水也擁抱似的環(huán)繞著這塊陸地,使它上面長滿鮮美的花草和清涼的樹蔭”,這是故事發(fā)生的背景圖畫。婀婷任性地出走,騎士在百般危急中終于看到她:“借了一閃的月光,看見了一個被洪水形成的小島,在那島上低復的樹下,婀婷臥在開滿鮮花的青草地上,正開心地微笑著?!比绻麑⑦@語言投影成畫面,那么這幅畫既有古典主義的精致描摹,又有現(xiàn)代印象派的光影跳動。類似的畫境在沉櫻筆下隨處可見,再如“夕陽的余輝正照耀在青草和樹枝上。婀婷的眼里含著淚,那象是情愛和憂傷的露珠,她的嘴唇微微張合著……”。沉櫻多使用長句,長句的優(yōu)點在于內(nèi)容含量大,讀者閱讀時往往自然語意停頓,即使在某些矛盾沖突激烈的時刻,長句也消解了一定程度的語詞硬度,使整篇小說讀起來感到平緩的憂傷,韻味悠長?,F(xiàn)在回到本節(jié)著眼的“詩情畫意”上來,詩情畫意是指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似乎看到了優(yōu)美的畫面,體會到了詩歌中才會有的意蘊。詩意的最終源頭是沉櫻的心靈,是她讀原著時“莫名的惆悵和無端的哀感”。[1]P3誠如意大利古典主義美學家繆越陀里所說,美是“一經(jīng)看到,聽到或懂得了就使人愉快,高興或狂喜,就在人心中引起快感和喜愛的東西”。[5]P523讀者對《婀婷》的閱讀過程始終伴隨著寧靜傷感的詩意,讓讀者走進詩一般的境界里,為主人公的歡喜和哀愁動容。這部作品打動人心而產(chǎn)生文學性,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文本的詩意格調(diào)。
(三)普適性的悲劇體驗
形象和意象的下層是語義層、句子和句子所組成的意群層,上層是形而上的“世界層”。本節(jié)主要討論語義層和形而上層的文學性?!舵规谩樊吘故且粋€悲劇故事,是一個渴求愛的女性無私奉獻、追求愛情而慘遭死亡的過程。讀者在閱讀過程,除了體會神秘感、畫面感,之外,更深層的體驗緣于婀婷的悲劇結局對讀者造成的心理共鳴。
弗萊認為悲劇分為高模仿悲劇和低模仿悲劇兩種,高模仿的悲劇是社會和道德的事實。高模仿悲劇中主人公的必死性是一個自然事實,是他作為人的標志?!八幱诮粕竦挠⑿壑髁x和過于常人化的反諷這兩者之正中間,傳統(tǒng)的凈化(catharsis)這個概念正顯示出這類悲劇的特點?!诘湍7卤瘎≈?,憐憫和恐懼既沒有被清除,也沒有被吸引從而轉化為快感,而是像哀傷感那樣在外部交流?!保?]P12《婀婷》就屬于這樣的低模仿悲劇。
“用以描述低模仿悲劇或家庭悲劇的最好的詞也許是哀婉劇,哀婉與含淚的哀傷反應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薄鞍駝∫驙奚叩哪瑹o言得到了加強。”[4]P13
沉櫻與戲劇家馬彥祥、詩人梁宗岱的婚姻都未能長久。當已育有三個子女的她遭遇梁宗岱的離棄時,不得不攜母將雛,流落臺灣。愛情給她造成的傷痛是終生的,從看她翻譯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結合《婀婷》,或許可以猜測她對這段令人扼腕的感情難以釋懷。女人在愛情中的獲得與失去,失去的不合理性,創(chuàng)傷的永久性,似乎是沉櫻特別鐘愛的題材?!舵规谩分幸荒皇?,在船上,水中精靈的惡作劇使她受到驚嚇,她哀求騎士的保護。騎士厭惡地呵斥婀婷停止這些非人類的游戲。婀婷只是低頭,伸手向水中,一邊叱罵水中精靈,一邊求他在水中不要如此待自己。婀婷是有法力地水妖,但是她像凡間女人一樣承受著愛情里的委曲和失意,她在騎士死亡以后,對騎士的仆人說“我哭著送了他的終,”慢慢地走回泉邊。在送葬的隊伍中,她謙卑溫柔,走得又慢又輕,最后化為小河。婀婷就是這樣令人傷情的一個人物。她傳達出普適性的人文體驗,激發(fā)人類的悲憫與關懷。弗萊認為哀婉藝術的基本表達方式是內(nèi)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理想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之間不可避免的撕裂。婀婷無私無悔地付出一切追求愛情,希望騎士能對她忠誠,但最終的結局是騎士和婀婷的雙雙死亡。讀者為婀婷嘆息的同時,也自然而然聯(lián)系到自我心靈的遺憾,追尋的失落,體會到人在沒理智的世界和隱蔽緘默的上帝之間永恒的孤寂。這普適性的悲劇體驗是《婀婷》震撼人心的重要促因。
沉櫻(1907一1988)原名陳瑛,作家,翻譯家。“沉櫻”是其筆名。[6]出生于今山東濰坊,1925年考入上海大學中文系,1928年發(fā)表處女作《回家》步入文壇,曾得到矛盾的稱贊。自此才華益顯,寫作了一系列反映女性家庭婚戀及城市底層題材的小說,到三十年代中期基本上確定自己在文壇的地位。[7]沉櫻的小說大都沒有復雜的情節(jié),著重刻畫女性追求愛情時的掙扎與無奈??箲?zhàn)期間沉櫻小說創(chuàng)作減少,多進行散文寫作??箲?zhàn)勝利后到復旦大學擔任教授。沉櫻個人的情感經(jīng)歷曲折多舛,與戲劇活動家馬彥祥、詩人梁宗岱的婚姻都未能長久。1947年她被迫帶著年老的母親和幼子漂流臺灣,晚年定居美國,直至逝世。沉櫻的一生是令人嘆息同情的一生,她的際遇使得她對男女情愛題材別有衷情。她二三十年代以愛情小說名世,這些創(chuàng)作情節(jié)簡單,沒有做作的痕跡,重在寫人的內(nèi)心欲望與矛盾。她的特色在于把故事構造得纖密而自然,筆法精致有趣,是繼冰心、丁玲之后為當時所矚目的以文字的秀麗和富有詩意的風格為特點的女作家,取得了不可小覷的成就。1944年的《風雨談》文藝月刊第11期刊出“現(xiàn)代女作家書簡”專欄,刊發(fā)了冰心、丁玲、許廣平、陸小曼、蘇雪林等12位女作家的書信,其中就包括沉櫻的作品。而在臺灣,沉櫻不單是婦女寫作協(xié)會的成員,著名女作家林海音、潘琦君、劉枋(也為山東人)等人都與她過從甚密,而且她還與蘇雪林、謝冰瑩一道被大家尊稱為“先生”。[8]“作為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的重要女作家,沉櫻的創(chuàng)作是有其獨特性的,盡管她一直游離于左翼潮流之外,卻依然履著五四新文化的碎片繼續(xù)書寫者女性對于愛情自由和個性解放的追求與苦悶”。[9]P149由于她特殊的人生際遇和個人美學傾向,沉櫻善于表現(xiàn)愛情的獲得,更善于表現(xiàn)愛情逝去的憂傷。
沉櫻亦是一位翻譯家,在臺灣主要翻譯出版過20多部歐美名家的小說和散文,其中最成功為1967年她自費翻譯出版的奧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的小說集《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時年,沉櫻已經(jīng)六十歲。該書出版后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時至今日而不衰,仍暢銷于大陸、臺灣和海外,并被搬上電影熒幕[《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2004),徐靜蕾導演,在國內(nèi)外均有獲獎]。沉櫻的譯本幾乎成為這部作品的中文“定本”。有人說“沉櫻的小說不如散文,散文不如翻譯”(《婀婷》沉櫻譯本序),她的作品充滿濃重的唯美主義風格,《婀婷》在選擇場所,奠定情調(diào)、安排情節(jié)、渲染氣氛時都顯示著她纖細優(yōu)美、感傷寧靜的美學傾向。如寫婀婷與騎士開始相戀時的情景:“天已經(jīng)放亮了。朝曦籠罩著平靜的湖水,小鳥歌唱在濕潤的枝頭,到處是一片暴風雨后的寧靜,因為婀婷堅持要聽騎士答應講的故事,老夫婦微笑著順從了她的意思。早餐已經(jīng)擺在茅屋和湖水隔開的一排樹蔭下,大家都衷心快慰地坐下來——婀婷坐在騎士身旁的草地上,這是她自己選的位子?!边@些文字雖然出自小說,卻具有詩歌的唯美典雅特質。隔絕人世的婀婷與騎士的突然邂逅,他們墜入愛河時人神相戀的鬼魅感給讀者帶來陌生化的審美快感,但同時更有對美好愛情的共通美感體驗。在荒無人煙、氣候變幻無常的小島上,演繹故事的男女主人公被突出強調(diào)出來,他們在沉櫻筆下好比畫境中的景致,顯示出既超凡又溫馨的情愛美。就是這樣美好的一切伴隨著故事推進終將煙消云散,愛情消逝,佳人死亡,讓人讀來不禁扼腕。通過《婀婷》迷離哀怨的美學風格,我們可發(fā)現(xiàn)這背后蘊含著沉櫻不幸的情感遭際以及她對男女情感內(nèi)容的理解?!舵规谩芳耐械氖浅翙旬吷膼矍閭春退龑γ篮眯腋5臒o奈與希冀。
需要再次強調(diào)的是本文對《婀婷》的沉櫻譯本進行多層面的解讀,實緣于它自身具有的較為強大的承載闡釋的能力,以及它成熟的藝術構成?!舵规谩繁旧硪彩菤W美文學海洋中的一顆珍珠,但其在中國尤其是在大陸地區(qū)知名度很低,近期筆者只看到安徽省望江縣黃梅戲劇團將其改編為大型神話黃梅戲《水仙阿珍》,這不得不說是一件憾事。沉櫻在《女性三部曲》的序言中講到,她愛花,喜歡各種細小精致的美感。恰似對僻靜處的一朵蒲公英的發(fā)現(xiàn),本文對《婀婷》文本進行不同角度的闡釋,將其介紹給國內(nèi)的文學愛好者及研究者,以期引起更多的重視。
[1]沉櫻譯.女性三部曲[M].重慶:重慶出版社出版,1982.
[2]富凱.水妖[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3]劉俐俐.文學“任何”:理論與方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4][加]弗萊.批評的剖析[M].陳惠等譯.百花文藝出版社,1998.
[5][意]繆越陀里.論意大利詩的完美化(第1卷第6章)[A].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上卷)[C].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6]張超.臺港澳及海外華人作家詞典[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
[7]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沉櫻代表作[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9.
[8]劉書龍.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朵沉寂的櫻花[N].齊魯晚報,2007-04-13.
[9]孟悅,戴錦華.浮出歷史地表[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