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穎茹 應琛
給人生一次“跳出來”的機會
連日來,一則消息在上班族之中引發(fā)了強烈震動。7月2日,年僅39歲的著名媒體人、鳳凰網前總編輯吳征因心臟病突發(fā)離開了人世,白領階層生命健康再次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
通貨膨脹的攀升、生活成本的增加、快節(jié)奏的生活方式,使得都市職場人背負的生存壓力也層層加碼。工作中追求更出色的業(yè)績、更快的晉升、更高的薪水,寧愿選擇承受持續(xù)高壓力高強度的工作方式。
猝死、過勞死,這些名詞早已不陌生。近年來,28歲的鄭州電視臺記者劉健、37歲的南寧電視臺主持人徐謹都在風華正茂之際因心臟病突發(fā)早早地離開了人世。連續(xù)出現的幾例“職場人過勞猝死”案例,再次為人們敲響警鐘。
據2010年《中國城市白領健康白皮書》顯示,有76%的白領處于亞健康狀態(tài),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白領“過勞”的情況接近六成,包括24小時待命、沒有周末、在辦公室“安家”等等。另據《2011職場人工作強度與壓力調查》顯示,到野外親近大自然是職場人首選解壓方式。
其實,在西方,很早就流行著一種名為“間隔年(Gap Year)”的說法,它是指改變你人生的一趟旅程。在年輕的時候,選擇一次跨國長途旅行,旅行的同時觀看世界,認識自我,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20世紀的六七十年代,西方世界誕生了這樣一批青年人,他們抵抗社會既有的各種制度和觀念,用公社式的和流浪的生活方式來表達他們對社會主流的不滿。他們倡導和平非暴力,反對戰(zhàn)爭;他們提倡“愛”,尋求直接表達愛的方式的人際關系,主張性開放;他們追求自由,同時也依賴毒品。他們被當時的西方社會稱為“頹廢的一代”——嬉皮士。
到了80年代。一部分嬉皮士開始回歸他們一度反抗唾棄的社會,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過起正常人的生活。從某些方面來說,這可能也是嬉皮文化向主流文化妥協(xié)的結果。
只是,不管嬉皮文化是多么地非主流,嬉皮士的流浪式生活,勾起了青年人對外面未知世界了解的渴望,成為了青年環(huán)球旅行的導火索。于是,就在中國的改革開放剛剛開始不久的80年代, 當一批批的嬉皮士回歸社會的時候,另一批歐洲青年背起背包又開始出行,在全球掀起了背包旅行熱。甚至,西方的許多大學教育鼓勵學生外出旅行,增長見識,拓展眼界。
“間隔年”就在那個時候誕生的,“間隔年”是西方國家的青年在升學或者畢業(yè)之后工作之前,做一次長期的旅行(通常是一年),讓學生在步入社會之前體驗社會的生活。在“間隔年”期間,學生在旅行的同時,通常也適當做一些與自己專業(yè)相關的工作,或者一些非政府組織的志愿者工作。他們相信,這樣更加有利于學生找到更好的工作,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工作,從而更好地融入社會。
如今,還有一種“Career break”的說法,指的是已經有工作的人辭職進行間隔旅行,以調整身心或者利用這段時間去學習充電。
體驗“間隔年”不是流浪,不是過放蕩的生活。無論是學生的“gap”抑或工作一族的“gap”,都是為了從固定不變的生活模式中暫時跳出來,去另外一個環(huán)境體驗新的生活,經歷更多以更好地認識自己,這樣才能更好地迎接未來。
就像《為什么要有間隔年》那篇文章所說:“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其實,只需要給一次‘跳出來的機會,或許就得到可支撐整個人生的幸福?!?/p>
不遲到的人生旅行
當了解到這個概念后,廣州的的孫純東計劃了一次為期3個月的迷你“間隔年”。不料一些意外,使旅行成了輾轉亞洲多個國家的遠足,歷經13個月。雖然他因此丟掉了工作,卻找回了許多更為重要的東西,還遇到了日后的妻子。“間隔年”結束后,他用1年零8個月,將路上的點滴整理成文,出版了《遲到的間隔年》。
盡管整個行程中,孫純東徹底擺脫“寂寞星球”的“束縛”,但第一次接觸到“間隔年”這個概念,去仍是來自這本著名的私人旅游指南讀物?!耙粋€伊朗的朋友來中國時,帶給我的一本寂寞星球的《間隔年》??赐旰?,覺得這個概念很酷,可以出來玩,同時又能做義工。雖然不包膳食和住宿,但義工聽起來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孫純東說,他最初的間隔年動機“十分虛榮和卑微”。
當時,孫純東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按他書中的記述:“每天對著電腦上班,時而出去開開小會辦辦事,工作強度不是很大,有一個很好的上司,領著自己可以接受的薪金?!逼饺盏纳钜菜氵^得有滋有味,年度的單位旅游、各種各樣的朋友,閑暇時還能繼續(xù)的興趣愛好……生活的“無可埋怨”,還是無法拴住孫東純骨子里的不安分。不過讓他感到欣慰,因為他的“出走”,并不是為了逃避,而是尋找,進而更好地面對原來的生活。
他開始為出行做準備,向印度的幾家義工中心發(fā)去申請信,很快得到印度中南部一個艾滋病組織的回音。于是他計劃花兩個月的時間在印度做義工,花一個月到西藏旅行?!拔野炎约旱臎Q定告知身邊的人。父親很明確地告訴我,我的間隔年計劃因目的性不強,注定會無功而返;我媽媽是灑脫性的中立,說只要我開心便去吧;家里只有姐姐站在我的一邊?!鄙磉叺呐笥崖牭剿g隔年的計劃,有的似懂非懂但表示贊成,有的保留意見一笑置之,有的則大罵他神經病。但對他來說,別人的意見已經不重要,“當時,我已經完完全全地沉浸在‘在路上的亢奮中。”讓人沒想到的是,孫純東的上司竟然同意,給3個月的假期。
不料到了泰國之后,信用卡的問題讓他多逗留了一個多星期。老撾與緬甸陸地無法過境,又讓他繞行云南。到達印度時已經過去3個月。為了能完成“間隔年”,他選擇辭掉工作,繼續(xù)旅行,開始了他名副其實“遲到的間隔年”。
原本,孫東純一直透過網絡和大家分享自己的“間隔年”故事。沒想到的是,2008年有出版社聯系他,他便在自己網絡博客的基礎上,更加詳細地增加了義工生活的部分,突出“間隔年”的主題。
書整理出版的過程,也成了一次回顧?!皩懙绞裁吹胤?,心便飄到什么地方。比如寫到印度被偷了相機和錢,和當地警察周旋時的那幾天,心情總是特別地沉重壓抑?!蓖瑫r他也會想起來那些路上的朋友們?!八麄冇行┈F在還一直在旅行,有些回來后又出去,有些和我一樣現在過著‘普通的生活。”書中的徹平最近到了歐洲;有過誤會的栗林毅,前陣子才邀他去爬富士山;“野人”在新加坡工作了一段時間,最近去了尼泊爾、印度學冥想;慶惠回到東京開始學習包裝手藝,最近去了巴厘島……孫東純說,由于書以“間隔年”為主題,那些與主題不太相關的故事就被刪減了,“起初我以西藏為終點,最后去了尼泊爾,所以那里的經歷便省略了。其實也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丟了護照、遇到沒有錢便環(huán)游世界的韓國朋友等等?!?/p>
回到廣州以后,孫東純開始并不適應“正常生活”,甚至會感到沮喪?!拔以跁幸矊懙剑@中現象叫‘文化沖擊,culture shock。間隔年的路上,從一種文化轉移到另外一種文化,一次次嘗試放下自己的文化習慣、思維邏輯以及價值觀念,去適應身處的文化氛圍當中,經歷著從新鮮亢奮到文化沖擊,又從矛盾抵制到文化適應的過程。當我們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面對原來的文化環(huán)境,也變得需要時間去適應。在外的時間越長,這種不適應的感覺可能也越強?!?/p>
對于如何調整這種心態(tài),孫東純顯得頗有心得:“第一,要肯定自己間隔年的正面意義,不要因為這種不適而覺得自己浪費了時間;第二,要知道,一次間隔年并不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旅行家,最重要的是從間隔年得到的‘心的東西而不是知識;第三,社會是現實的,旅行卻十分感性,似乎兩者水火不容,但我們如果可以嘗試用遠足的心來生活,這樣的生活可能更細膩、豐富,而且容易讓人感恩?!?/p>
如今,孫純東已經隨他的日本妻子沙彌香到靜岡定居。沙彌香是他在間隔年中遇到的女孩,兩人在途中產生感情。但由于沙彌香早已簽約,將在當地一家國際紅十字會屬下的醫(yī)院服務,合約期為4年。想要在一起,孫東純就必須去日本生活。最終他選擇追尋幸福的腳步。
對于旅行,他仍有很多計劃?!叭说囊簧?,要想有兩次間隔年不大可能,而且一個人經歷了長途旅行,可能短期旅行就變得不怎么吸引人。間隔年回來后,旅行依然是我的興趣,但不是生活必需的“調味料”。“現在他最期待的,是計劃一次和妻子以及雙方父母親一起的旅行?!拔液推拮邮窃诼飞险J識的,也希望可以讓爸爸媽媽分享我們的旅行感覺。”
說到間隔年對自己的影響,孫純東回答:人活著為了什么,我已經找到了答案。
“間隔年”的旅行無所謂遲到,一只背包+輕松的心態(tài),每個人都該擁有自己的“間隔年”。“間隔年”這個并不新鮮的旅行概念,也為更多的中國青年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