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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深挖,不如種花

      2011-09-28 06:40:52[夏景]
      文苑 2011年3期
      關(guān)鍵詞:種花打麻將母女

      [夏 景]

      與其深挖,不如種花

      [夏 景]

      樓下又響起了吵鬧聲,這熟悉的聲音,隔幾天就會聽到一次。兩個女人的聲音,像爆竹一樣,又響又尖,此起彼伏。

      那是一對母女。母親60多歲,女兒30來歲。據(jù)說是老太太早年離異,一直獨自帶著這個獨生女兒,女兒則一直沒有嫁人,心情不愉快,工作也辭了。按理說兩人相依為命,母女情深,也能享受到一番天倫之樂。偏偏這對母女像冤家一樣,隔三差五地就大鬧一場。

      開始只在家吵,后來索性不再避嫌,不管認(rèn)識還是不認(rèn)識,只要見到人就大聲控訴。老太太說女兒沒有良心,她這么辛苦拉扯大她,她卻對她百般挑剔,這么壞的脾氣,活該嫁不出去。

      聽到這話,女兒立刻大聲質(zhì)問:“是誰讓我嫁不出去的?一出去約會,就要限時間,還把人叫到家里,又是警告又是辱罵。還說我脾氣差,誰又能容忍你的脾氣?”

      母親嘮叨女兒不聽她的話,如果當(dāng)初念書肯用功,考取好學(xué)校,有份好工作,找個好男人嫁掉,她就不必再為女兒存老本,自己也可以像其他老人一樣,四處旅游,盡享清福。

      女兒則撇嘴冷笑,說自己單親家庭里長大,父母沒有給她應(yīng)得的愛,能走到今天,已是阿彌陀佛。她不嫁,只是因為父母的婚姻沒有給她做出任何榜樣?!澳愕故羌蘖?,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樣要離?”

      更不堪的故事,還有。

      某友的外婆,已近一百歲,孤獨地住在鄉(xiāng)下,靠他付錢找親戚照看。他和妹妹卻好多年都不肯去看一次。鄉(xiāng)下的親戚說,自己也有老人要照顧,累了倦了,多少錢都不想再替他們兄妹盡孝了。

      我問他:“為什么不接到身邊,找個療養(yǎng)院,周末可以去看看她?!?/p>

      他搖頭,說正是因為不想見到外婆,才特意送到鄉(xiāng)下去的。他付錢找人看她,已是良心之舉。想要再多,門兒都沒有。

      為什么會這樣?

      原來,某友的母親,在他11歲的那個夏天,自殺了。自殺時,重病在身,某友的父親開長途貨車不在家里,走之前已察覺到妻子情緒異常,便交代外婆,好好看護,但那晚外婆卻打麻將去了。母親撕開被單,上吊自盡。

      某友和妹妹,從此再也不能原諒?fù)馄?。而且一直認(rèn)為,是外婆害他們小小年紀(jì)就失去了母親。

      “可是你的母親,也是她的女兒啊,她難道不是一樣痛苦?”“痛苦還去打麻將?”某友一說起這個,就氣得臉色鐵青,五官都變了形狀。30年過去,還沉浸在受傷的痛楚中,無法做到設(shè)身處地。

      親情之傷,常常比其他任何情感都來得猛烈、糾纏、如火如荼,不是一句兩句勸解就能化解開的,非得要雙方拿出極大的誠意和耐心,而且還要有時間參與教化,才能讓心田漸漸安適。

      可是卻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些。

      往往同住屋檐下,或惡語相向,或冷若冰霜。因為哀傷、因為怨恨、因為后悔、因為沒有勇氣去面對,便沉浸于傷心往事中,只給親人交付硬邦邦的一副心腸。

      這,多么愚蠢。

      天賜之愛,常常會在不知善用的情況下,不斷粉碎,衍生出煩惱和痛苦。它像一根粗大的繩子,死結(jié)一旦出現(xiàn),不是毀了別人,就要勒死自己。僥幸存活的,轉(zhuǎn)而開始恨這人世,為什么偏偏他這么倒霉,遇見如此的父母、兄弟姐妹,有吃不盡的苦頭,過不完的煩心日子?

      于是,一次次將土層扒開,朝歲月深挖,掘出的全是久不愈合、業(yè)已潰爛的傷口,流著膿,發(fā)出腐爛的味道。

      舊情總要植入現(xiàn)實的泥土,才能夠萌發(fā)、開花、結(jié)果。感情是需要共鳴、呼應(yīng),才能深入彼此。

      與其苦苦深挖,攤一地的爛泥,不如將曾經(jīng)的一切,倒入枯井,添埋新的土層之后,再一起播撒親情之種。

      待到秋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品嘗豐滿多汁的果實,那份甜美,該能多么撫慰曾被過度折騰的靈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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