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齊華
(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 哲學院,湖北 武漢430073)
社會研究方法實踐與思考
——運用定量和定性方法探究中國家庭暴力問題
葉齊華
(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 哲學院,湖北 武漢430073)
每一位社會研究者在從事研究社會問題時,不可忽略研究理論、方法與實踐。方法論是研究的原則及基礎,好比核心/政策,而方法則是幫助研究者探析問題的具體工具,好比實施/技術,研究方法是理論與實踐的相結合。本項研究實踐解釋為什么和如何運用定量和定性兩種方法完成探究中國精神家庭暴力研究課題,并且提出多元化的研究方法與單一的研究方法相比更利于探究與解析社會問題,采用多元化研究方法能揚各種方法之長,避其之短,更好解答‘為什么’和‘如何’等研究問題,從而發(fā)現(xiàn)新問題,促進研究發(fā)展。
社會研究方法;女性主義方法;定量和定性研究;家庭暴力
研究方法是社會科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每一位社會研究者在從事研究社會問題時,不可忽略研究理論、方法與實際運用(實踐),否則無法進行社會研究。正如Wysocki①提出:研究是通過一定的步驟、具體方法、實施和活動而進行的,它幫助研究者了解世界/社會和力圖解答社會問題。研究方法包括理論與實踐,前者作為研究的理論框架和分析支撐實際研究,后者為研究的具體方法,保障獲取實例,也就是指設計、數(shù)據(jù)收集和分析等。通過研究與實踐,筆者認為方法論是研究的原則及基礎,好比核心/政策,而方法則是幫助研究者探析問題的具體工具,好比實施/技術,研究方法是理論與實踐的相結合。
Hegel②提出方法是科學,強調研究者首先需要認真地、深入地思考研究問題,再做出具體方法選擇的決定。由此而論,方法與研究問題緊密相關,研究者需要根據(jù)具體研究情況選擇適當?shù)姆椒?。換句話說,研究者應尋找最佳途徑探究所研究的問題。為此,筆者根據(jù)課題的具體研究目的和問題選擇女性主義方法探究和解析發(fā)生在中國夫妻間的家庭暴力問題。
女性主義方法在社會科學研究領域具有非凡影響已三十多年。她提出許多重要的方法論點并付諸實踐,如批判性研究社會性別、研究社會性別關系及社會。女性主義理論核心圍繞社會性別和社會性別不平等問題,特別提出了解婦女世界、研究她們的內心世界(也包括男人的內心世界),婦女的經(jīng)歷是女性主義研究的根本源泉③。女性主義方法論不僅適用于女性主義研究者的研究,同樣也適于其他流派研究者的研究,因為她強調社會研究不能脫離人與社會的現(xiàn)實。女性主義方法論注重實際,她不僅清楚地基于婦女共同分享社會性別的事實,而且也基于共同議題:婦女在家和社會不平等地位。運用女性主義方法研究社會問題能使我們重新認識世界。例如:女性主義方法論指導筆者對家庭暴力進行了研究,真正理解了婦女為什么是家庭暴力的主要受害者,真正理解了為什么遭受暴力的妻子沒有選擇離開丈夫(施暴者),這一切歸因社會性別不平等觀點影響著我們社會的方方面面:政策、法律、經(jīng)濟、工作、學習、婚姻與家庭、生育等等。
女性主義研究者特別強調社會研究方法的多元化。在社會研究中使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優(yōu)于單一的方法,因為它們能使研究者在社會框架中聯(lián)系過去和現(xiàn)在,進行數(shù)據(jù)收集和實證研究,幫助研究者盡可能地尋求研究答案。對女性主義而言,雖沒有自己獨特的具體方法,但主要采用在社會研究中廣泛運用的定量和定性兩種方法。女性主義認為雖然兩種研究策略常被認為它們之間的理論和實踐不盡相同,如定量方法與數(shù)字作為分析單位密不可分,適合進行大規(guī)模的調查,而定性方法則與文字作為分析單位密不可分,適合進行小規(guī)模的調查等,但是它們并不完全對立,卻有共性,如定量和定性方法均力求回答實際問題等。多元化的方法有利從多方位考慮研究問題和設計研究策略,不受單一方法的局限,揚各種方法之長避其之短,有效完成調查研究活動。筆者研究實踐證明單一的研究方法無法全面深入解析實際社會問題,只有采用多種研究方法才能有助調查與研究。
在今天迅猛發(fā)展的中國,家庭暴力也許作為一個較為突出的社會問題正嚴重影響和諧家庭的構建,乃至影響社會穩(wěn)定的發(fā)展④。根據(jù)研究結果表明,在270萬個家庭中30%的家庭存在家庭暴力情況⑤。家庭暴力引起家庭成員之間,特別是夫妻之間的憤怒、憂傷、傷害、疾病、殘暴和死亡。家庭暴力是導致家庭破裂的重要因素,威脅家庭和社會的穩(wěn)定。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特別是1995年聯(lián)合國世界婦女第四次代表大會在北京的召開,家庭暴力作為一個外來術語傳入中國,引起中國研究者和實踐家的關注,并著手開始以“家庭暴力”為主題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績,使“禁止家庭暴力”條款首次寫進了中國婚姻法;民眾逐漸認知家庭暴力不是私事;相關組織機構參與干預。然而,畢竟中國在這一領域的發(fā)展只有十多年,所以,家庭暴力的研究與西方的家庭暴力研究相比還存在一定的差距。主要反映在對家庭暴力的研究不夠深入、比較缺乏具體的研究結果、較少將家庭暴力問題與社會性別問題聯(lián)系起來探討、較少研究家庭暴力對受害者的具體影響等等,這些或許因為對研究方法的忽略,而阻礙了對家庭暴力問題的深層研究。
鑒于此情,遵循研究方法的原則,筆者首先認真深入思考研究問題,擬定研究計劃,開始對中國家庭暴力做比較深入及具體的實證研究。此項研究目的在于調查中國家庭暴力,主要針對中南地區(qū)。具體目的是調查丈夫和妻子如何使用和遭受精神家庭暴力;調查精神暴力的具體形式:丈夫和妻子如何使用詞言和非詞言行為;調查精神暴力對受害者的影響;調查夫妻間的精神暴力是否存在社會性別不平等問題;調查是否精神暴力在知識分子和非知識分子家庭中發(fā)生迥異。如前所述,研究者使用什么方法理論和具體操作方法與他/她所研究的問題緊密相關,研究者需要選擇適當?shù)姆椒ㄟM行研究。根據(jù)此項研究目的和問題的特點,筆者使用女性主義研究方法探究精神家庭暴力如何和為什么發(fā)生在中國夫妻之間。按照女性主義“多元化”方法優(yōu)于單一方法原則,筆者在研究精神暴力實踐中采用定量和定性兩種方法,具體使用自填式問卷和深度訪談方法完成數(shù)據(jù)的采集及采用定量和定性數(shù)據(jù)分析方法完成分析數(shù)據(jù)工作。調查研究的具體實施目的和過程敘述如下。
1.1 為什么問卷調查?
在此項研究中,筆者使用問卷調查,因為這種調查手段讓研究者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能收集到大量的數(shù)據(jù),而訪談方法是難以達到的。實踐證明,筆者在兩個月內采集到232份問卷調查樣本。同時,使用這種手段也適合筆者的研究目的。運用結構式問卷,筆者首先依據(jù)調查目的設計詳盡的問題,由此可在相對有限的時間內獲得大量具有研究意義的信息(如:夫妻使用/經(jīng)歷詞語和非詞語交流行為)。
1.2 問卷樣本和收集
采用個人聯(lián)系方法展開調查,例如:在取樣前就已擬定一個基本計劃,準備與相關人員聯(lián)系(某些單位的領導、同學及朋友),得到他們的支持。在與他們見面過程中,筆者認真介紹和解釋自己研究目的及抽樣要求,由此,他們按照要求幫助筆者將問卷分發(fā)給職工(已婚)。由于他們的支持,使筆者順利地完成問卷取樣工作,衷心感謝所有支持我研究的人。
2003年9月至10月間,筆者前往湖北省三個城市(武漢、荊州和孝感)收集數(shù)據(jù),總共發(fā)放270份問卷,收回232份問卷(85.9%),女性答卷128份,男性答卷104份,被調查者均已婚。值得注意的是,采用非概率方便抽樣法完成數(shù)據(jù)采集。在232個總樣中,156位(67.2%)取樣于武漢,51位(22%)和25位(10.8%)分別取樣與荊州和孝感。之所以選擇這三座城市是依據(jù)它們自身的特點。如武漢是湖北省的省會城市,荊州是一座具有歷史的輕工業(yè)城市,而孝感是一座新型發(fā)展中城市。這些被調查者來自不同的工作崗位,他們的職業(yè)包括教師、醫(yī)生、干部、警察、工程師和非技術工人。同時,被調查者也具有不同的學歷:研究生、本科、高中、中專、初中。
1.3 問卷設計
調查問卷包括兩個部分。第一部分由被調查者的個人情況及配偶的個人情況組成,問題涵蓋年齡、性別、籍貫、居住地、學歷、職業(yè)、婚姻狀況等多方面。這些問題的設計基于此項研究目的,例如:了解被調查者的‘性別’有助于探究夫婦使用/經(jīng)歷精神家庭暴力行為是否迥異。
第二部分是調查問卷的主要部分。這些問題主要涵蓋具體的家庭問題,如夫妻間的沖突、精神暴力的行為、經(jīng)歷和影響及對待婚姻的態(tài)度。這部分由涉及精神暴力作為家庭暴力一種形式的55個封閉式問題構成。其中20個問題直接涉及詞語虐待行為,另有2個間接涉及詞語虐待行為;8個問題涉及非詞語虐待行為;6個問題涉及精神暴力的特點;12個問題涉及因詞語和非詞語虐待行為影響了情感和健康征兆;1個問題涉及引起精神家庭暴力的多種原因;5個問題涉及對待婚姻和家庭的態(tài)度及行為;最后1個問題涉及中國家庭中的家庭暴力現(xiàn)象。
1.4 問卷數(shù)據(jù)分析
正如Miller和Brewer強調:定量方法的測量要盡可能的精確,因為它使每個現(xiàn)象的具體方面數(shù)字化。依據(jù)變量之間的關系,測量的解釋得以公式化。在分析數(shù)據(jù)過程中,筆者仔細地檢查數(shù)據(jù),保證數(shù)據(jù)和變量輸入的正確性。例如:經(jīng)常檢查數(shù)據(jù)輸入計算機是否正確,一旦發(fā)現(xiàn)錯誤,立即更正。筆者獨立完成此項研究的全部問卷編碼和數(shù)據(jù)輸入。
在分析數(shù)據(jù)過程中,筆者盡可能地將變量細化。例如:問題“在家中,你與配偶交流”中有五個選項:多、較多、較少、少、無。筆者首先將這些原始選項變?yōu)樽兞宽?,然后將這些變量項再劃分為另三組變量項:1)多(a lot),包括多和較多;2)少(a little),包括較少和少;3)無(zero)。由此不難發(fā)現(xiàn),這種方法是按積極和消極的選項分別合并,并分類為新的變量項。問卷中類似這種情況的問題,均作相應處理。通過新的變量項和原始變量項,筆者能發(fā)現(xiàn)更深層問題,例如:精神暴力是如何發(fā)生在具有不同學歷的夫婦之間和他們是如何使用和經(jīng)歷這種暴力的詳盡結果。通過實踐,筆者體會到:越具體或細化變量項,越增強或越有力分析數(shù)據(jù)。
根據(jù)此項研究目的,筆者認真考慮如何分析這些數(shù)據(jù)(變量)。例如:首先選擇分析它們的頻率,因為筆者須了解精神暴力在家庭中的發(fā)生率;夫婦在家和家庭沖突中分別使用詞語和非詞語行為頻率;他們遭受精神暴力的頻率等等。然后選擇分析這些變量與性別、學歷等的交互關系,用統(tǒng)計表格、圓瓣圖和條形圖表示。采用卡方檢驗變量交互關系的顯著意義和無顯著意義。
2.1 為什么訪談調查?
女性主義提出訪談者的經(jīng)歷是研究的源泉,所以,筆者采用訪談調查更多地了解家庭暴力事件。Maxwell⑥提出:設計或調查方法的選擇不僅僅必須恰當?shù)氖褂茫疫€要適合它的環(huán)境或目的,有助于研究者完成研究目標。采用深度訪談符合筆者的研究目的,給被訪談者提供自由講敘的空間,從中,研究者也許會發(fā)現(xiàn)之前不曾預知和知曉的實情,有助深入地調查研究。如前所述,筆者的研究目的在于調查夫妻使用/經(jīng)歷精神家庭暴力的情況,運用訪談方法可獲取來自于被訪者親敘對這種暴力的態(tài)度、行為、情感和經(jīng)歷,而從問卷調查中較難獲取。
2.2 訪談樣本和收集
2003年11月至2004年1月,筆者在武漢通過兩種途徑:單位網(wǎng)絡和滾雪球法收集到深度訪談數(shù)據(jù)樣(53人)。單位網(wǎng)絡主要指依靠當?shù)卣畽C構,如湖北省、市、區(qū)婦聯(lián)等。在她們的幫助下筆者首先獲得許多詳盡信息,能與相關單位及工作人員聯(lián)系,依靠他們的幫助筆者能走進平常百姓家庭,訪談和親聽他們的講敘。例如:53位訪談者中,有四對夫婦和十位受訪者(含六位從事婦女工作者)來自于不同的社區(qū)。另外的訪談途徑主要依靠個人聯(lián)系,通過筆者的同事、同學和朋友介紹被訪人,這些被訪人再給筆者介紹他們認識的人參與我的訪談。由于他們的幫助,筆者順利地完成了訪談數(shù)據(jù)收集。
53位被訪者中,有8對夫婦和37位個人,其中35位女性,18位男性。51位被訪者已婚,兩位年輕女性未婚,但她們從事婦女工作并愿意參加筆者訪談研究。53位被訪者中,有11位從事婦女和家庭問題工作。在訪談過程中,筆者采取單獨采訪每一位被訪者,即便夫妻也如此。
53位訪談者的年齡處在24-63歲,與問卷調查者年齡一樣。他們出生于40、50、60和70年代,絕大多數(shù)的被訪者的年齡在30-49歲之間。53位訪談者來自于不同的工作崗位,有教師、干部、律師、記者、警察、非技術工人和銷售員。其中,12人(23%)無正式工作。
2.3 訪談設計
這項研究主要采用開放和主題式問題的深度訪談方法收集數(shù)據(jù)。訪談前,設計一些與夫妻婚姻生活、他們的家庭行為等相關的主題問題,構建了訪談框架,主要涉及三個方面:1)積極或消極地對待婚姻和婚姻質量觀;2)日常生活和沖突中的夫妻詞語和非詞語行為交流;3)消極交流行為產生的影響、結果等。其次,半結構式訪談為輔,以便訪談順利進行(避免訪談者初始的靦腆和無家庭暴力史等),設計10個問題和3個情景小故事。10個問題主要與夫妻在家里的具體行為相關(如:嘲笑、第三者等),并涉及傷害、威脅、情感等方面。3個情景小故事講述了夫妻在家的無交流、使用/經(jīng)歷語言暴力及丈夫有第三者等事件。
2.4 訪談數(shù)據(jù)分析
Morse和Richards⑦和Strauss⑧強調:編碼在定性分析中非常重要,在很大程度上,優(yōu)秀研究成果的產生取決于精湛的編碼。通常數(shù)據(jù)編碼可以用人工或者用計算機完成,兩種方法都需要花費大量時間⑨,是一項復雜的工作。筆者選擇用人工編碼分析訪談數(shù)據(jù)。盡管編碼形式多種多樣(如描敘編碼、分析編碼、主題編碼等),筆者使用主題編碼法(Topic coding)分析訪談數(shù)據(jù),因為它與其他編碼形式相比較最易于掌握⑩。例如:這種方式使研究者在紙上對數(shù)據(jù)做編碼的同時,文本的各個部分很快地、自然地一起展現(xiàn)。所以,研究者很快就能識別它們并與具體主題相連,研究者從原始文本中復制這些信息,然后將他們放置已分類的主題文檔中。如果研究者需要考慮一個所定的主題,他/她就很容易進入與主題相關的文檔。換句話說,只要任何文本已有具體的主題,這個編碼工作就能順利進行。通過采集數(shù)據(jù)到主題分類,再到研究者常見主題的再細化(分)。筆者的主題編碼數(shù)據(jù)不乏為一例。就“婚姻態(tài)度”而言,它被細分為數(shù)個不同的次主題(見圖1)。
圖1 訪談者的婚姻態(tài)度
圖2顯示涉及個人經(jīng)歷家庭暴力的編碼結果。首先,筆者將所有訪談數(shù)據(jù)集中,并逐詞逐句的閱讀,然后記下個人遭受家庭暴力的經(jīng)歷要點,對他們的話語進行一般性編碼。由此,獲得信息的總概念,反映了全部意義。接著再識別已記下的不同主題的詞語,將具有相同主題詞語組織到一起。在編碼分類過程中,識別和組織兩個步驟通常不斷地運用。最后,筆者將這些主題進行分類,然后,概括出中心或主要研究主題。以便通過編碼方法發(fā)現(xiàn)主題范式,在不同分類中,筆者對同一文本進行多次的編碼工作。
圖2 訪談者的家庭暴力經(jīng)歷
在主題編碼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編碼和將數(shù)據(jù)分類為具體主題的工作做得越多,腦海中的信息更為明晰,即通過不斷地編碼筆者已知主題研究問題。筆者的訪談數(shù)據(jù)編碼主題主要分為兩大類:對婚姻、家庭和家庭暴力的態(tài)度以及身體暴力和精神暴力的經(jīng)歷。
通過實踐,筆者認知采用多種方法進行社會實證調查能有利探究問題。筆者使用定量和定性研究方法探究家庭精神暴力獲得一些新發(fā)現(xiàn)和新認知:發(fā)生在中國夫妻間的精神暴力中也許存在社會性別不平等差異;精神暴力的發(fā)生率在知識分子和非知識分子家庭中也許沒明顯差異。這些新發(fā)現(xiàn)也許不同于過去的研究,也許給了我們新的啟示。
通過實踐,筆者認為多元化的研究方法有利實際研究,不受單一方法的局限,揚各種方法之長避其之短。例如:在量的方面,筆者用兩個月的時間取樣232個定量數(shù)據(jù),而只取樣53個定性數(shù)據(jù),就研究而言,樣本的規(guī)模/量越大/多,也許越能說明問題。在時間方面,定性訪談和定性數(shù)據(jù)分析所花費的時間無法與定量問卷收集及分析時間相比。例如:筆者有時訪談一位被訪者需花費5-6小時,還不包括路程時間;分析定性數(shù)據(jù)是以數(shù)月計算,與分析定量數(shù)據(jù)時間相比有天壤之別,因為SPSS快速幫助研究者分析定量數(shù)據(jù)。
最為重要的是,定量和定性方法的運用幫助筆者解答了為什么和如何夫妻間使用/經(jīng)歷精神暴力行為。就問卷調查而言,它的封閉式問題設計帶有研究者的主觀性,無法完全涵蓋被調查者的問題與想法,限制了他們的回答,導致研究者不能獲取更大的實情,影響他們的深入研究。而深度訪談,研究者只是一位聽者,被訪談者能按自己的意愿,不受限制地講敘他們的真實故事及感受,使研究者能最大限度獲取詳實數(shù)據(jù),有助他們的深入研究。
如上所述此項研究目的和設計,在問卷調查中,筆者只能主觀設計一定的與詞語和非詞語虐待相關的問題,而在訪談數(shù)據(jù)中,被訪者們自己描敘她們遭受詞語虐待,并具體講敘丈夫用什么樣的語言虐待她們。定性訪談方法幫助筆者了解更多,能回答定量問卷無法解讀的問題。
例如:表1顯示在沖突中,丈夫和妻子使用臟話虐待對方的行為不一樣,具有明顯差異。依據(jù)選項‘是’(包括‘有時’),18.1%的女性被調查者(23/127)報告她們在與配偶沖突中喜歡用臟話虐待她們的丈夫,而46.5%的男性被調查者 (47/101)報告他們喜歡使用臟話辱罵他們的妻子。根據(jù)數(shù)據(jù)表明,男人采取這種消極語言行為的比率是女人的兩倍。絕大多數(shù)的女性被調查者 (81.9%,104/127)報告她們不采取這種行為罵丈夫,而男性被調查者只有53.5%的人 (54/101)在沖突中沒有對妻子使用這種行為。通過定量數(shù)據(jù),我們只能發(fā)現(xiàn)臟話虐待行為存在情況,而夫妻如何虐待對方的具體情況不得而知,但定性數(shù)據(jù)可揭示。
表1 當你與配偶發(fā)生沖突時,你喜歡用臟話?
女被訪者4?是一位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與丈夫離婚,結束了16年的悲傷的婚姻。在訪談中,她講敘了如何遭受丈夫的家庭暴力:“我前夫還用另一種暴力形式:語言暴力虐待我。在我們爭吵中,他總是漫罵我。開始,我感到羞恥,立即關窗關門,然而,長期如此,我已變得麻木而容忍他的語言虐待行為。他經(jīng)常羞辱我說:‘我外出勾引男人’,‘假如我與別的男人睡覺,他不介意’。他還說:‘他打我和罵我是愛我’,特別是‘他多么愛我,因為沒有把我打到住院’,他的語言虐待傷害了我的人格。”
女被訪者2?同樣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她說道:“我丈夫用臟話虐待我,這使我很氣憤。他經(jīng)常說:‘如果一個男人和我睡覺,他不介意’和‘他想為我找一個男人’……我是人而不是動物,……我要和他離婚?!?/p>
被訪妻6?對幸福婚姻家庭具有很強的感受,因為她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她與她第一任丈夫生活了十年,不堪忍受他的暴力而離開了他,然后她再婚,這段婚姻已延續(xù)了十年,還在進行中。她描述了她的婚姻經(jīng)歷:“我的前夫脾氣很壞,假如我們之間發(fā)生爭吵,他總是對我大叫和漫罵,因為他知道我害怕鄰居聽見,我就會沉默不與他爭論,所以他就大喊大罵。而且,他當著我們兒子的面說我是‘繼母’,使我很傷心。他用語言暴力控制我,是自私的表現(xiàn),我不能忍受?!?/p>
在筆者訪談調查數(shù)據(jù)中,主要是女性被訪者談論她們遭受來自丈夫的詞語虐待,男性被訪者未涉及這個問題。從以上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妻子在夫妻沖突中是遭受語言暴力的主要受害者(與定量結果相同)。同時,我們還可以發(fā)現(xiàn)施暴者(丈夫)是如何和為什么使用語言暴力虐待他們的伴侶(妻子)。我們得知丈夫通常使用哪些特殊語言虐待和羞辱他們的妻子:為妻找另外的男人睡覺、不介意他們的妻子與別人睡覺、繼母等等。我們也發(fā)現(xiàn)臟話作為語言暴力的一種形式對受害者造成極大的影響,受害者表示非常憤怒、傷心、羞辱等等,而且她們對待丈夫臟話虐待的行為則以消極的方式回應:關窗關門、沉默,顯得那么的無助,這些受害者的經(jīng)歷采用問卷調查則難以獲取。
在實際研究中,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能使研究者將不同方法的結果進行對比,發(fā)現(xiàn)他們的異同性,也許使研究者發(fā)現(xiàn)新的問題,促進研究發(fā)展。例如:筆者這項研究在某些問題上,定量和定性結果存在差異,無法完全解答,促使筆者將更深層思考和進一步探究,有助領域發(fā)展及解決問題。
在訪談調查中,被訪談者(主要是女性被訪談者)談論了她們遭受來自配偶嘲笑的經(jīng)歷。她們講敘配偶通常在家以‘開玩笑’或‘起綽號’的方式間接達到嘲笑她們的目的。
女被訪談者9?說道:“夫婦需要相互溝通交流,多多培養(yǎng)幽默感。在家里,我丈夫有時稱我‘老菜苔’,我常笑著說‘老菜苔’也有‘花’啊。這樣的幽默營造了家庭和諧氛圍”。不過,她也提出夫妻應注意把握這種‘幽默’的分寸,不能傷害對方。她還流露丈夫不介意在好朋友前仍用這種‘幽默’對她。
被訪妻1?敘述她的前夫喜歡基于她身體的弱點不分任何場合給她起綽號。譬如,他認為妻胖,所以稱妻子‘汽油桶’。她表示每當聽見丈夫這樣叫她,會感覺不舒服,不過久而久之,也習慣了這樣的稱呼。
被訪妻8?說她的丈夫喜歡以起綽號方式開玩笑。如果丈夫不斷地這樣稱她,就會感到內心受到傷害,覺得丈夫鄙視她。譬如,當她在家做完什么事,而丈夫連續(xù)地說‘咱們家笨牛牛做的事’,就感覺自己似乎真的蠻笨,所以做什么事時總顯緊張,擔心出錯,自己在丈夫面前似乎也低一等,她不喜歡這樣的‘玩笑’。然而當訪談她的丈夫?時,他卻不以為然,強調對妻子起綽號作‘玩笑’方式?jīng)]有什么不好,可以活躍家庭氣氛,是幽默的體現(xiàn)。
表2顯示近40%(91/230)的夫妻經(jīng)歷來自配偶的嘲笑行為,比率相當高。同時,表2還顯示丈夫與妻子經(jīng)歷配偶的嘲笑也不盡相同。我們發(fā)現(xiàn)50%的男性被調查者(52/104)報告他們曾經(jīng)歷來自妻子嘲笑的虐待,而31%(39/126)的女性被調查者報告了她們遭受丈夫的嘲笑。前者的百分比高于后者19個百分點。由此推論丈夫在家有可能容易遭受妻子的嘲笑,而妻子則有可能采用嘲笑方式虐待丈夫。
表2 在家中,你遭受配偶的嘲笑?
對比定量和定性結果,我們也許發(fā)現(xiàn)它們之間存在差異。定量結果顯示丈夫在家經(jīng)歷來自妻子的嘲笑百分率高于妻子,似乎表明他們是遭受嘲笑行為的受害者。然而,定性訪談數(shù)據(jù)顯示丈夫在家多采用這種方式虐待妻子,妻子是嘲笑行為的受害者。由此,值得我們注意,在實際研究中,研究者需盡量采用多元化的研究方法進行社會問題研究,避免因單一方法的局限性,而得出片面的結論。
實踐表明研究方法是研究社會問題的關鍵,具體反映出多元化的研究方法與單一的研究方法相比更利于探究與解析研究問題,因為多元化研究方法能揚各種方法之長避其之短,更好解答‘為什么’和‘如何’等研究問題,從而發(fā)現(xiàn)新問題,促進研究發(fā)展。研究者在研究社會問題中不能輕視研究方法理論與實踐,需要不斷地總結與思考,提高研究水平。
注釋
① Wysocki,D.K.(2004).Readings in Social Research Methods,CA:Wadsworth/Thomson Learning
② Hegel,G.W.F.(1969).Hegel's Science of Logic,London:Allen & Unwin.
③ Skinner,T.,Hester,M.& Malos,E.(eds.)(2005).Researching Gender Violence:Feminist Methodology in Action,Cullompton:Willan.
④ Kelly,L.(1999).Domestic Violence Matters:an Evaluation of a Development Project,Home Office Research Studies 193,London:Home Office.
⑤葉齊華:精神家庭暴力中的社會性別問題研究--實證調查夫妻在家使用/經(jīng)歷無交流行為情況,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10(3)(秋之卷)。
⑥金娜,金湘濱:家暴出現(xiàn)四大新特征 未成年人受害后果最嚴重,武漢晨報,2002年11月25日。李薇薇:直擊家庭暴力:16%女性曾被配偶“拳打腳踢”,[EB/OL],2003年11 月 24 日。http://edu.beelink.com.cn/20031124/1465656.shtml卓蘭花:剖析家暴原因,反家暴要從觀念入手,海南日報,2003年8月29日。
⑦⑩Morse,J.M.& Richards,L.(2002).Readme First for a User's Guide to Qualitative Methods,London:SAGE.
⑧Strauss,A.L.(1987).Qualitative Analysis for Social Scientist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⑨Kumar,R.(2005).Research Methodology:A Step-by-Step Guid for Beginners (2nd edn.),London:SAGE.
?問卷調查中的第15個問題。
?40歲;副教授;2003年11月18日受訪于某咖啡廳。
?34歲;初中文化;下崗女工;2003年11月17日受訪于某法律援助中心。
?46歲:律師;2003年12月8日受訪于自己家中。
?49歲;退休;2003年12月3日受訪于自己家中。
?59歲;副教授;退休;2003年11月9日受訪于自己家中。
?30歲;全職太太;2003年9月15日受訪于自己家中。
?60歲;某校領導;2003年9月15日受訪于自己家中。
?自填式問卷調查中的第4個問題。
教育部“紀念建黨九十周年”專項課題資助項目(10JDJNJD123)
責任編輯 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