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歌舞劇院副院長
張曼君
黃定山
——真誠真摯真情的導演藝術家
天津歌舞劇院副院長
張曼君
黃定山是一位出色的軍旅戲劇導演藝術家。說來遺憾,我看黃定山的戲不多,這次通過看光碟也僅有四出,而其中只有話劇《我在天堂等你》和歌劇《太陽雪》看過現(xiàn)場。但通過這些戲,我卻看到了黃定山導演緊貼時代的創(chuàng)作激情,執(zhí)著地追尋思辨哲思的真情,嫻熟自如地營造舞臺情境的才情。在那些精心刻劃的人物塑造和事件節(jié)奏的把握里,我們常常激動地看到了他越過故事情節(jié)層面的描述,升騰起思辨詩境的戲劇品格!如《警察》中電梯內(nèi)外的生死訣別,如《張之洞》中戰(zhàn)場與戲臺武生交織的多重沖突語匯,如《我在天堂等你》奮力拽搶驚牛的慘烈和憂傷飄灑信紙的節(jié)奏對應,如《太陽雪》中男女主人公的兩次握手的停頓照應渲染……,使得高亢昂揚的主流題材作品,同樣煥發(fā)了普世意義的思辨和詩境美感,使得可貴的生命經(jīng)驗和情感,沒有被可能的喧賓奪主的所謂主流理念打斷。
在他的導演闡述中,這“三真”被反復強調(diào),擎起了—個導演藝術家本真率性的特點和藝術的自覺。
是的,看黃定山作品的最大感覺,是他開闊袒露的純真激情。他自述經(jīng)歷,單純并不簡單。單純者,即他的軍旅生涯,不簡單卻道出了體驗感悟的生命激情。軍隊養(yǎng)育的兒子,滋養(yǎng)浸潤了他的軍人血液,他把視覺一如既往地投向了那些“無論時代怎樣變遷,社會如何發(fā)展,有著堅定信仰,并為之付出畢生努力的人,敬重那些始終如一為理想而奮斗的人,敬重那些重情重義重責任重生命質(zhì)量的人,敬重那些以生命為旗、靈魂為足終生行走的人”(黃定山《我在天堂等你》、《太陽雪》導演闡述摘錄)。在這里,沒有晦澀的陰霾之嘆,沒有自戀自憐的哀吟,沒有矯情的小橋流水,卻有逾越苦難描述的崇高,執(zhí)著堅挺的信仰召喚,如霹靂雷霆般的大開大闔、大真大激情。他用真實的經(jīng)歷所感,熱情地回饋著軍隊的滋養(yǎng),真情地擁抱著這個時代,即把生命經(jīng)驗、生活體驗的真情實感帶入作品,又帶著強烈的情感訴求去描繪這些經(jīng)驗,并體驗滲透著人生理想及價值的思考,用感悟人生的欣賞美學的高度,來升發(fā)這些經(jīng)驗,來揉化胸中的塊壘,揮灑出近乎澎湃的藝術真情。所以,—部《我在天堂等你》的小說,由于其中“溢發(fā)出人類對信仰理想的追求,坦然面對苦難,高擎生命大旗的神韻”,一掃這個“單純并不簡單”的導演藝術家當時因為病痛產(chǎn)生的灰色心態(tài),讓他“重新審視生活,審視自己”,抑或說回歸生活,點燃自己,他“心情激蕩,渴望生活,渴望創(chuàng)作,渴望生命的張揚”,引發(fā)了他巨大創(chuàng)作沖動,結構出了一部浸潤著他的感悟,他的赤子真情的交響式的話劇!話劇《我在天堂等你》以多散點、多時空、多段落、多線性的結構方式,通過多條沖突線的構置,讓現(xiàn)實、回憶和心理三個時空疊架編織,凸顯了他的創(chuàng)作特點和風格,也彰顯了他謳歌信仰理想,逾越苦難追尋崇高的行走激情!
如果說話劇《我在天堂等你》讓人更為關注黃定山的舞臺處理,它也確實集中了舞臺假定性的魅力,歌劇《太陽雪》卻強化了逾越苦難追尋崇高的主題,集中了由愛情為載體張揚情感的魅力,使黃定山的真城、真實、真摯有了有血有肉的靈魂著陸感。
歌劇的創(chuàng)作是集大成的綜合創(chuàng)作,作為舶來品,中國的歌劇導演的創(chuàng)作面臨諸多且實際的挑戰(zhàn),如何尋求歌劇藝術“現(xiàn)代表現(xiàn)”的挑戰(zhàn)就這樣擺在了黃定山面前。他斟酌再三,仍然把目光鎖定了裘山山的小說。題材中涵詠的戲劇音樂性和音樂的戲劇性特質(zhì),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藝術氣質(zhì)特點,及鮮明的民族音樂元素成了“可以做”的前提。而看過《太陽雪》,我卻更愿意相信這是他對這個題材的感觸仍有難以遏制的創(chuàng)作沖動,他找到的乃是歌劇可以“現(xiàn)代表現(xiàn)”的內(nèi)涵。他以巨大的熱情和真情,擁抱著他久揮不去的人物給予的創(chuàng)作激情,真情謳歌著信仰和理想,謳歌英雄時代浪漫的愛情。長途艱苦卓絕的跋涉之旅,通過對白雪梅、辛醫(yī)生、歐戰(zhàn)軍及劇中女兵們朝圣般跋涉的現(xiàn)實與情感之路的描繪,我們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定山導演的真誠、真摯和本真。他要求演員與劇中人坦誠相處,心心相印,達到水乳交融地去擁抱人物,創(chuàng)造人物,成為人物;他讓演員在音樂中及演唱時擯棄概念和空洞,唱演合一地去表達外部生活的一招一式,去描繪音樂的動作性;他要求演員將全部的情感注入人物的內(nèi)心生活,體驗人物的命運,感受人物的快樂和悲傷。他認為,這是歌劇打通現(xiàn)代血脈的有效途徑。于是,我們在舞臺上看到了一群揮灑真情實感的人物,活起來的人物!動靜間,音樂里,外部節(jié)奏與內(nèi)心節(jié)奏在糅合統(tǒng)一地唱演,歌唱既為手段技能,又是表達真情的橋梁。就此,我們在他一以貫之的大恢宏、大氣派的風格中,真切地審美了憾人魂魄的詠嘆,體味了撥動心弦的震顫,他追求的“思辨與詩境”的戲劇品格得到了有力的闡發(fā)。當主題歌“一條崎嶇的路”由吟唱至高歌時,我們視、聽、悟并行地“看到”了一條理想信仰之路,人生探尋之路,浪漫愛情之路,不滅的激情之路,這也是黃定山導演追尋真情思辨、張揚詩情詩境之路,抒發(fā)本真品格的個性之路。
通過黃定山的作品,我偶獲一心得——一個成熟的藝術家,也許情商比智商更重要。因為對藝術家來說,文藝作品的載體是人,人的生命經(jīng)驗的載體也是人,藝術家的天職就是關注人的生存狀態(tài),張揚的是人的情感。而其中,使命感、責任意識和悲憫情懷都聚齊在藝術家本身的品格和感悟里,這是藝術家不可或缺的特質(zhì)和特點?!爸恰保ㄟ^“情”來表現(xiàn);“情”,才是藝術家表達的渠道。在黃定山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他追尋崇高的使命感和自覺擔當責任的強烈意識,并從中融入了自己的激情和感情的血肉,“情”成為了他創(chuàng)作的第一推動力,推動著他頑強地把自己的真情實感,把自己對人生的參透感悟,去釋放和逾越那些躍過情節(jié)的表層,蒸餾出頗具個人個性特點的詩情激情!真誠、真摯、真實的情感讓他的戲劇在使命感、責任意識的擔當中,不再是硬性的壓力,而是一種本真的需求,一種對人的體恤的溫暖,一種昂揚理想心靈的震撼,一種屬于藝術真正的自覺——人學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