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群
東山縣塔嶼巖畫群的發(fā)現(xiàn)與初步研究
陳立群
2007年11月,由福建博物院、東山縣博物館與美國夏威夷畢士普博物館等單位聯(lián)合組成的東山史前文化考古隊,在塔嶼發(fā)現(xiàn)了1處太陽紋巖畫。2010年7月,該考古隊再次于塔嶼發(fā)現(xiàn)7處太陽紋巖畫,兩次共發(fā)現(xiàn)8處,成為迄今為止福建境內發(fā)現(xiàn)規(guī)模較大的巖畫群。筆者對首次發(fā)現(xiàn)的太陽紋巖畫作過報道[1],現(xiàn)對整個巖畫群作一番介紹和初步研究,為日后深入研究提供基礎性資料,并以此求教于方家。
東山是一個緊鄰大陸的海島縣,位于福建沿海最南端。塔嶼(又稱東門嶼)位于東山縣銅陵鎮(zhèn)銅山古城東面海上,相距約1500米。塔嶼地理坐標N23°43′53.5″,E117°32′44.5″,最高處海拔78米,面積約1平方公里。因主峰有始建于明嘉靖5年(1526)的文峰塔而得名“塔嶼”,又因位于銅山古城東門外而稱“東門嶼”。塔嶼島上花崗巖遍布,巨石跌宕,植被良好,主要樹種有木麻黃與相思樹等。島上除了頂峰的文峰塔,東北面山腰尚有“云山石室”、“鷹咀巖”等黃道周少年讀書處遺跡以及多處明清時期的摩崖石刻。由于風光秀麗,人文殊勝,它與溫州的江心嶼、廈門的鼓浪嶼、臺灣的蘭嶼并稱為中國四大名嶼。
巖畫群分布在塔嶼頂峰文峰塔東南方向的步道兩側,全部集中在文峰塔附近。為方便敘述,離文峰塔最近也是首次發(fā)現(xiàn)的一處巖畫,權稱“第一地點巖畫”,其余7個地點的巖畫自近及遠,依此類推。
該巖畫群均以光芒四射的太陽為題材,鑿刻在巖石之上,畫面宏大。太陽呈半圓形或圓形,以若干放射線條代表太陽光芒。巖畫采用鑿刻法繪制,線條粗獷簡約,風格獨特。
(一)第一地點巖畫
該巖畫位于文峰塔東南方向的步道右側,離塔約30米。巖畫的東北、北、西三面巨巖林立,抬頭見石;南面與東南面則臨近裸巖陡坡,面對大海,視野開闊。巖畫的前面有一塊15平方米的平地,左右兩側也有小面積較平坦的地面或巖面。該地點除巖畫本身外,尚有與巖畫似有密切關系的帶人工鑿痕的石塊,另有鑿刻巖畫的巖石與另外兩塊巖石相依靠所形成的洞穴,它們很可能構成以巖畫為主的古文化遺跡。因此,有必要作詳細的介紹。
1、巖畫
巖畫面朝東南,方向為南偏東60°。巖石呈不規(guī)則形狀,略向西北傾斜,高3.4米、寬4米、厚2.3米。巖畫所在石面較為平整,巖石右下部插于地下,左下部由于風化崩缺而懸空,缺口處有一石塊抵于巖石與地面之間。崩缺部位的上緣呈圓弧形,距地表0.85米,在圓弧形邊緣之上,雕刻著9道放射線,形似太陽光芒。
太陽紋直徑1米,9道放射線刻痕長短參差不齊,由左向右長度分別為22、47、25、15、26、32、58、46和59厘米,每道放射線均起于圓弧形邊緣??毯燮鸲舜执鬂u向末端收小,刻痕寬2~12厘米、深1~3厘米。從總體上看,刻痕較深重而圓潤,光芒線顯得生動自然。在巖畫所在部位的石面上,另有因風化而自然形成的類似放射狀的條紋,這些條紋或直或曲,深淺不一,隱約而模糊。據(jù)觀察:左起第二、三道放射線的末端,均與彎曲而模糊的自然條紋相對接;右起第二道的放射線,上半段為較深而微曲的自然條紋,下半段則經人工鑿刻,使自然條紋與圓弧形邊緣相連接,自然條紋與人工刻痕的連接處留有生硬的接痕,此外,尚有一些長短不一的放射狀自然條紋,均較模糊地分布于人工鑿刻的光芒紋之間,兩者的區(qū)別是清晰可辨的。
2、帶人工鑿痕的石塊
巖畫之下有一塊大石抵于巖石與地面之間,石塊呈不規(guī)則形,其東南部凸出巖畫面0.4米,石塊高0.8、寬1.6、厚0.9米。在巖畫的正下方部位,石塊頂端前側的斜面被鑿出一個有后壁的小臺面,臺面距地表0.44米。臺面微傾,中間寬,兩邊漸窄,長0.75、最寬處0.2米。后壁微后斜,最高處0.11米,兩邊亦漸收小。
3、洞穴
洞穴位于巖畫背面之下,它主要是由兩塊大巖石呈人字形相抵所形成的,即巖畫所在的巖石向后靠在一塊更大的巖石上所形成的一個隱蔽空間,上述帶人工鑿痕的大石塊,恰好處在洞穴東南部缺口的位置上。洞穴南北長3.4、東西寬0.7~2.4、高1.2~1.6米。洞內地面平整,上不露天,洞口在南北兩側,巖畫之下也有巖隙可透視洞內??傮w看洞穴與巖畫渾然一體,構成該文化遺跡十分特殊的小環(huán)境。
(二)第二地點巖畫
該巖畫位于文峰塔東南方向的步道左側,距第一地點巖畫約30米。巖畫鑿刻在一塊高5.9、寬4.8、厚3.5米巖石的中心位置上,畫幅高2.1、寬1.5米,巖畫面向南偏西48°。畫面上的太陽呈橢圓形,垂直直徑1.45米,圓的下端殘缺,圓內近似S狀溝將該圓分成左右兩半,看上去像女陰。太陽上半部有12條人工鑿刻的放射線,線條長30~90厘米,長短不一,線條最寬2.5厘米,深2~3.5厘米,向上逐漸變細變淺,直至消失。
(三)第三、四地點巖畫
該巖畫與第二地點巖畫相距僅幾步之遙。巖畫鑿刻在一塊寬7.7、高2.7、厚2.8米的芒果狀巖石面上,面向南偏西70°,畫面宏大。巖畫利用巨石底部有一寬2.5、高1.2米的孤形凹缺,再鑿上20條放射線,線條長短稍有差別,最長達1.45米。與其它地點不同的是,放射線大都非直線,向上延伸后便開始彎曲開叉,使畫面布滿由曲線組成的窯變般的圖案,而且在畫面上方,即巖石三分之二的高度上,有一條橫切巖石面的直線,只有少數(shù)向上延伸的曲線穿越該直線。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曲線,是人工所為還是自然裂紋,因風化嚴重而難以辯認。因此,該巖畫是值得進一步辯認與研究的。
鑿刻巖畫的芒果狀巖石疊壓在另一塊更大而又平坦的磐石邊緣,故巖畫前是寬闊平坦的石面,可容數(shù)十人佇立其上,極目海天,而且該巖畫與第一地點巖畫一樣,鑿刻巖畫的芒果狀巖石與后面幾塊巖石相依靠,構成一個洞穴。第四地點巖畫即位于洞穴內、第三地點巖畫的背面。洞穴長11、寬3、高5.5米,有出入口,可容10余人。洞壁右上方有一半圓形凹陷,5條放射線自上而下,最長達1.7米,但線條較淺,輪廓略顯模糊。由此看來,它與第一地點一樣,很可能是一處理想的宗教活動的場所。
(四)第五地點巖畫
該巖畫位于文峰塔東南方向的步道石臺階的左側,這是一塊高4.5、寬4.98、厚1.5米的巖畫,巖畫鑿刻于巖石中間,畫面向北偏東28°,可惜畫面部分被現(xiàn)代新修的石臺階遮擋。代表太陽的巖畫是巖石底部一處半圓形缺口,直徑2.5米,半圓上緣存有3條放射線,其它射線可能被臺階遮擋。射線最長1.1米,既粗又深,最粗超過10厘米,最深10厘米,畫面十分清楚、而且十分形象。
(五)第六地點巖畫
該巖畫位于步道石階右側、第5地點巖畫的對面。這是一塊近似四方形磐石,巖畫鑿刻于磐石平整的頂面。磐石頂南面邊緣有一處孤形凹缺,孤寬2.6米,孤向內凹進0.7米。孤形邊緣刻有10條放射線,最長的射線達1.46米。
(六)第七地點巖畫
該巖畫位于文峰塔東南方向步道的左側,與前一個地點相近。巖畫鑿刻于一塊高1.7、寬2.7米的近似長方形的巖石上。巖石左下方有一右半圓凹陷,6條放射線向右、向上放射,最長射線為46厘米,畫面向北偏東30°。
(七)第八地點巖畫
該巖畫位于文峰塔東南方向步道的左側,在巨大的基石上豎立一塊高5.2、寬5米的巖石,巖石左上方有一右半圓形凹陷,直徑達2.5米,共有19條放射線,最長的射線達1.7米。巖畫面向南偏東30°。巖畫下方的基石向前凸出,很像是個高高的祭臺?!凹琅_”下是寬敞的空地,適合在這里舉行宗教活動。
(一)巖畫群的類型與性質
中國巖畫的分布一般被劃分為北方、西南和東南三個系統(tǒng),每個系統(tǒng)的巖畫在內容和形式上都有明顯不同的地域特征。塔嶼巖畫地處東南沿海,以自然崇拜為題材,內容為光芒四射的太陽紋,巖畫的制作采用鑿刻法,明顯屬于東南系統(tǒng)。值得注意的是,塔嶼巖畫在鑿刻之前,原來的石面上即有類似放射線的自然條紋,這些條紋下方的巖石崩缺處,恰好呈現(xiàn)如日輪一般的圓弧形。歷經千百萬年風化作用的花崗巖表面,所呈現(xiàn)的紋理形貌是千姿百態(tài)的,有時它便巧合了人類的想象。因此,塔嶼巖畫是一處因自然象形而被人類進一步加工利用的巖畫作品。就目前所接觸到的巖畫資料看,尚未見有類似的報道,這應是塔嶼巖畫與眾不同之處。
塔嶼巖畫群另一個獨特之處,即大都以半圓形來表示太陽。當然,這并非絕無僅有,我國青海巖畫中也曾發(fā)現(xiàn)一處半圓形太陽神巖畫?!霸摦嬅鏋橐话雸A形加光芒組成太陽圖形,寓意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之意,也是巖畫中一幅獨特的表現(xiàn)太陽和太陽神的巖畫?!保?]據(jù)此,塔嶼巖畫群以半圓形表現(xiàn)太陽,是否寓意太陽從塔嶼或從海平線上升起之意?是不是反映了原始先民在漫長寒夜中對太陽的渴望以及當太陽初升時的喜悅心情?
原始人類的自然崇拜,主要體現(xiàn)在對天體的崇拜,其中太陽形象的描繪最多。太陽崇拜在世界各地也最為普遍。太陽普照大地,給人類帶來光明和溫暖,帶來生命和繁衍。在中國古代文獻中,即有堯帝派官員祭祀太陽的記載,在江蘇連云港,有被稱為“東海邊上的太陽石”的巖畫遺跡。
塔嶼位于東山島銅陵鎮(zhèn)東面,秋冬兩季,在當?shù)鼐用裱劾?,太陽是從塔嶼升起的。由此推測,原始先民常見太陽從塔嶼升起,便可能認為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這可能成為古人為什么在這里鑿刻太陽巖畫,并將它作為祭祀太陽神場所的主要原因。原始先民可能曾在島嶼上尋找過太陽的蹤影,當他們發(fā)現(xiàn)天然太陽紋圖案赫然顯現(xiàn)于巖石之上,且畫面向陽,視野開闊,周圍有大大小小地坪分布,又有洞室天然生成,便認為這是具有太陽神靈的所在,并因此產生了創(chuàng)作的靈感與沖動。因為巫術統(tǒng)治時代,在宗教意識濃厚的先民看來,這一切應是共同構成一個富有象征意味的場所。于是,他們認定這一地點具有神性,并對巖石上的天然太陽紋進行因勢象形的加工,使形象更加清淅。匈牙利學者米哈伊·霍珀爾博士在談到巖畫研究的方法論時指出:“在今天分析巖畫的過程中,我們不僅要考慮作為符號的巖石圖象,而且要考慮符號的制作和作為框架起作用的整個儀式活動”;“這些圖象是在刻繪處(或許是圣地)發(fā)生過的復雜社會活動的一種殘留物”[3]。塔嶼太陽紋巖畫群主題鮮明,畫幅較大,光芒線表現(xiàn)得粗重而醒目,應是一處較為典型的祭祀太陽神的宗教活動圣地。
第一地點巖畫前的那塊帶人工鑿痕的石塊,頂部前側被鑿出一塊平面,像一座小供臺或矮背石凳。如果背靠畫面端坐其上,則感到無論坐面高度或人體重心都是較為適當?shù)?,而且背面大型的太陽紋如同佛像身后的佛光一般披于人的頭肩之上。也許,這“石凳”就是祭祀活動中作為太陽神化身的巫師的交椅。值得注意的是,第一地點和第三、四地點巖畫的天然洞穴,很可能曾是原始先民暫住的巖棚,也可能是與太陽神崇拜、生殖崇拜有關的活動遺跡。
第二地點巖畫十分耐人尋味,巖畫中代表太陽的橢圓形看上去酷似女陰,究竟表現(xiàn)的是太陽或是女陰?抑或以兩者的疊合來表示陰陽的結合。在原始自然崇拜中,太陽通常被認為雄性,太陽崇拜包含生殖崇拜。這里雄雌重疊,是否表達了一種強烈的生殖崇拜意識?戶曉輝說:“人類在認識到男性的致育能力之后,很快就將太陽光線認作大地母親之所以能夠孕育萬物的‘原因’”;“將太陽與男性生殖器認同的確是一個跨文化的思維定勢,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把太陽發(fā)出的光線類比為箭?!泵绹容^神話學家約瑟夫·坎貝爾認為這一觀念可以上溯到史前人類以狩獵為生的時代,在幾乎所有狩獵民族的神話中,太陽都是偉大的獵手,他的狩獵武器就是箭。我們可以舉出巴比倫的太陽神馬杜克、中國的太陽神羿以及古希臘的太陽神阿波羅等。云南倉源巖畫的太陽神形象為一手執(zhí)弓、一手握箭站在光芒四射的太陽之中的人形。弓箭在遠古文化中也是直接被類比或認同為男性生殖器的”[4]。陳兆復列舉西藏日土縣任姆棟一幅巖畫來證明祭祀太陽神所包含的生殖崇拜含義:“描繪在最顯赫位置作為祭祀活動主體的是畫幅上部刻的太陽、月亮和男女兩性的生殖器,都刻得很大。特別是兩性的生殖器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也更具體……把祭祀太陽神和生殖神的宏大場面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5]。綜上所述,古代巖畫的創(chuàng)作首先是原始先民出于實用性和功利性目的的,以太陽紋為主題的巖畫大都與太陽神崇拜與生殖崇拜相關聯(lián)的,塔嶼巖畫亦應作如是觀。
(二)巖畫群的年代和族屬
2007年11月,中美聯(lián)合的東山史前文化考古隊曾對塔嶼進行歷時2天的田野調查,但因島上除了裸露的花崗巖,便是厚厚的砂積層,植被又過于茂密,地面遺物不易被發(fā)現(xiàn)。但此前由縣文體局退休干部陳坤生先生和業(yè)余考古愛好者林愛強,分別在島上采集到石斧和石錛各1件。因此,目前只能權以2件采集石器來考證巖畫的年代。
2件石器采集于島嶼北部海灘與矮丘交接處的同一地點,均為大型石器,通體磨光,器體厚重。石斧平面呈常形,刃口及頂端均微弧凸,長16.1、最寬處8.2厘米。石錛呈長方形,平頂,刃口微凸,刃口截面呈直線形,長17、最寬處7.1厘米。常形石斧一般早晚期皆有,難以斷代,石錛則量大,地域及時代特征相對明顯。在東山本島歷年調查采集的石器中,有大量屬于浮濱文化典型特征的凹弧刃石錛,多數(shù)為大、中型,這種刃口截面呈凹弧形的石錛一般從平面看都是直刃的。東門嶼采集的這件石錛除了刃口與之相異外,從材質、形體及橫斷面形態(tài)等方面看,兩者的總體風格是一致的,在浮濱文化的石錛中,也有少量刃口微凸,刃口截面呈直線形的。在我國考古學文化區(qū)系類型的研究中,以幾何印紋陶為特征的東南地區(qū)早期古文化被劃分為七個基本區(qū)系,其中的粵東閩南區(qū)分布在晉江、九龍江和韓江流域范圍內。東山縣即位于九龍江與韓江之間。吳春明在分析比較了東南沿海丘陵山地地帶的土著文化群后指出:“晉江、九龍江、韓江流域所在的粵東閩南地區(qū)的早期古文化包括了新石器時代前期的石尾山—富國墩式、陳橋—臘洲山式兩個階段類型,新石器時代晚期為龍山時代的左宣恭山—大帽山類型,新石器末期為夏商之間的虎頭埔—蟻山類型。青銅文化分成西周前后的浮濱類型,東周秦漢初的頭嶺—犁頭山類型兩個階段,后者逐步進入早期鐵器時代”[6]。從塔嶼采集的石器看,在這一地區(qū)的早期古文化中,只有浮濱文化時期才流行這類大型石錛,浮濱文化之前或之后的文化類型中則罕見這類大型石錛。如東山的大帽山及其同類遺址,惠安的蟻山及其同類遺址。再如近期發(fā)掘的惠安音樓山遺址、晉江庵山遺址、東山白塘澳遺址,均屬于前述虎頭埔—蟻山類型,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類大型的石錛。關于浮濱文化的年代目前學術界一般認為約當商晚至西周期間,因此,塔嶼巖畫的年代應與之相當。近年發(fā)掘的漳州虎林山遺址是浮濱文化的一個典型的地方類型,在該遺址的陶器上發(fā)現(xiàn)的人形刻符,與華安汰內仙字潭巖畫的人形刻符極為相似,它解決了多年來仙字潭巖畫研究中懸而未決的年代問題,是一處十分重要的考古發(fā)現(xiàn)[7]。另外,我國著名的巖畫斷代專家蓋山林先生在論述我國南北巖畫藝術風格差異時指出:“但是,還有一點是南北方共同的,即就整體風格講,石器時代巖畫以寫實為主,青銅時代之后,即以象征為主。”[8]
由此可以推測,塔嶼巖畫與仙字潭巖畫的作者可能同為活動于這一地區(qū)的土著先民,其族屬應是商周時期“七閩”中的一支。
(三)塔嶼巖畫群的學術意義
巖畫是古代先民記錄在石頭上的形象性史書,是一種歷史文化的載體。它一開始就與人們的勞動生產、社會生活、宗教信仰等緊密相關。蓋山林在評述巖畫意義時指出:“對于治民族史、民族學、民俗學、原始宗教、藝術史、經濟史、神話學、哲學史、美術史的學者來說,更像進了一個用圖形堆滿的資料庫,從中可以汲取豐富的營養(yǎng),搜集到翔實而形象的第一手資料?!保?]
除此,塔嶼巖畫作為孤島上的巖畫群,它的形成具有必不可少的前提就是航海,而航海又是與海洋文化傳播密切相關。因此,它還具有史前航海史、文化傳播史研究的學術意義。
世界人類學、民族學、考古學、語言學等多學科研究成果表明,著名的考古學大師張光直教授關于南島語族祖先文化起源于大陸東南沿海的觀點已被國際學術界絕大部分學者所認同[10]。南島語族指的是操南島語系的民族,其分布地區(qū)東至太平洋東部的復活節(jié)島,西至印度洋的馬達加斯加,北至夏威夷和臺灣,南至新西蘭,其主要的居住地區(qū)包括臺灣、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美拉尼西亞、密克羅尼西亞和波利尼西亞。張光直先生還指出,福建史前先民在國際學術界還有另外一個名稱,即“南島語族”(Austronesian)或“原南島語族”(Proto-Austronesian)[11]??梢姡=|南沿海地區(qū)作為南島語族祖先文化的發(fā)源地是沒有問題的。
東山島地處福建東南沿海地區(qū),與臺灣一衣帶水,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它在史前文化傳播中,尤其是在南島語族祖先文化的傳播中,發(fā)揮著橋頭堡的作用。這一點已被“東山陸橋”和大帽山貝丘遺址的考古研究所證明??梢哉f,東山島就是南島語族祖先文化的發(fā)源地之一,而塔嶼巖畫群應是環(huán)太平洋文化圈眾多巖畫中的一個點,其作者便是南島語族祖先之一。因此,在太平洋巖畫群體中,有不少與塔嶼同樣以太陽為主題,并同樣用放射線來表現(xiàn)太陽光芒的巖畫是不足為奇的。但就創(chuàng)作手法及其風格而言,塔嶼巖畫群與目前發(fā)現(xiàn)的南島語族巖畫是有一定差別的。一般認為,人類的居住環(huán)境,是其生活方式、文化形式的決定因素之一。因此,這種主題、性質相同而形式有異的現(xiàn)象,是否體現(xiàn)它在文化傳播中因地域不同、生活環(huán)境變化必然導致的嬗變與發(fā)展?這是塔嶼巖畫群向人們提出的新課題。它最重要的學術意義,就在于此。
注釋:
[1]陳立群:《東山縣塔嶼巖畫的發(fā)現(xiàn)與初步認識》,《福建文博》,2008年第3期。
[2]梁振華:《桌子山巖畫》,文物出版社,北京,1998年9月版。
[3][匈]米哈伊·霍珀爾:《薩滿教的起源與西伯利亞的巖畫》,《西域研究》1996年第2期。
[4]戶曉輝:《地母之歌——中國彩陶與巖畫的生死母題》,上海文化出版社,2001年1月版。
[5]陳兆復:《古代巖畫》,文物出版社,2002年2月版。
[6]吳春明:《中國東南土著民族歷史與文化的考古學觀察》,廈門大學出版社,1999年7月版。
[7]陳兆善、楊麗華:《虎林山遺址》,海潮攝影藝術出版社,2003年11月版。
[8][9]蓋山林:《中國巖畫》,廣東旅游出版社1996年8月版。
[10]焦天龍、范雪春:《福建與南島語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5月版。
[11]張光直:《新石器時代的臺灣海峽》,《考古》,1989年第6期。
責編:何耐
作者單位:(福建省東山縣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