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黃業(yè)敏

黃山品云

Huangshan Clouds

圖/文黃業(yè)敏

登黃山之前，我絕沒有想到，云，竟有那么奇麗無比的美，那么撼人心魄的力。

當我爬完6000級臺階，感到越來越了然的時候，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電閃雷鳴，天都峰的頂端全部隱沒于云山霧海之中。眼看著晴朗而明快的黃山景色將要全部消失在密布的陰云之中。黃山已不再是以怪石奇松的變化組合而引誘我，卻完完全全是以云和風的造化感動我。

許多山峰被云所遮閉，只有身邊的巖石和臺階在小雨中顯得親切而明亮。隨著那潮濕而不太猛烈的風的吹拂，云霧中便不斷有山的輪廓顯現出來。山的邊緣以柔美的曲線畫出一段又一段音樂的節(jié)奏，黑色的樹以其獨有的造型異常剛直地佇立，黑色的巖石在身邊不斷被雨水敲響，而白色的云霧反襯這一切景物，簡直是一幅絕妙的水墨畫。

而且，風在動，云也在動，風景畫更在動。山的形態(tài)與構成在風和云里不斷變化著，時而是兩山相峙；時而是一半山兩棵枯樹相對無語，云從中間橫穿而過；時而是一群山全部顯露出來，又被云涂得越來越淡，以至隱沒；時而是一棵黑色的奇松生長在云里的一塊巨巖上，然后奇松和巖石都不見了，這里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山的脊梁。云在變幻，山在變幻，景在變幻，一幅幅濕漉漉的風景以巨大的沉默顯現美麗，如雨水一樣浸透我的心，我感到我的靈魂飄揚起來，隨著風飄向極遠極遠的去處。

身邊的云如霧一般撲面而來，如浪似潮一般淹沒我，讓我完全消失在其中，然后又重新顯露。我感到一種被滋潤的快樂，一種極度的激動和欣喜，上山之前的所有煩惱竟被包圍的云霧所洗凈?；秀敝懈杏X自己的靈肉已經變得透明而水靈，如仙子之身。

云，掠過我，去洗浴更遠的山水。

當我爬上天都之頂的時候，云大都在我的腳下游蕩、飄曳，而雨卻不停地擊打著我和腳下的山頂之石。風更大、更猛，我?guī)缀蹼y以站穩(wěn)自己。膽怯的人們紛紛溜下山去了，而我卻被云的美麗所牽引，堅守在風、雷和閃電之間。

云在腳下，在遠處的山頂或山腰間，雪白雪白的一大片，遼遠、生動，一望無際。我如同在海里的孤島上環(huán)顧四周，一種遼闊的感覺立即充滿我的心胸。而且心在滾動著，沸騰著，燃燒著，生機勃勃，有著溫柔和永恒的力量，仿佛有綿綿不絕的真力，需要它去發(fā)揮。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到云是活著的，不是因為風，它本來就是一種極具靈性的生命，它是世界的風帆。

而更加撼動我的是云的消散。隨著光的變幻，云逐漸稀少并單薄起來，原來如島嶼的山開始顯露出其堅實的根基。我從云與云之間的空處看到另一個純粹的世界：在飄浮的白云的映襯下，我們賴以生存的大氣海一般透徹地藍著，清澈而純凈，那下面有田野、村莊和樹林，此時顯得異常遙遠而親切。我驚異地發(fā)現，我們原來是生存在藍色的大氣的海洋之中，我們本來就擁有許多逍遙和快樂，像我們平時看到水中的魚擁有的一樣多。

我甚至為自己平時常常徒然生出的許多煩惱而意外。我們不是生存在一個無限美好的空間嗎？我竟突然地珍惜起自己的生命來了。

一人獨步黃山，會生發(fā)一種情趣來。細雨迷濛，風動云涌，小雨珠沾在發(fā)絲上星星點點晶晶瑩瑩，我想一定是的，我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得到。潤濕了我的面頰，我的額頭，我的眼睫。濕潤多好，我想起生命的繁衍，均需在濕潤的條件之中，我這時也身在早春的濕潤空氣之中，我在濕潤中繁衍詩章與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