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駐外記者 紀雙城 青木 孫秀萍 李珍 陶短房 丁大偉 王子熙

當中國迎來傳統(tǒng)春節(jié)的時候，從東方的日本、韓國到美歐等西方國家的百貨店、電器街、旅行社等也跟著“沸騰”起來——因為這是一年一度接待“富有的中國人”來消費的好時節(jié)。日本將中國春節(jié)稱為日本的“春節(jié)商戰(zhàn)”，英國商家也準備大賺“北京鎊”。中國人近年來越來越熱衷海外購物，成為海外商家不敢怠慢的消費群體。盡管如此，海外許多地方一邊賺著中國消費者的錢，一邊卻對他們的某些習慣不以為然，甚至頗有微詞。而不少中國消費者對此也不滿意，在他們看來，顧客就是上帝，自己千里迢迢照顧你生意，憑什么要蒙受“歧視性待遇”？

中國人海外狂購被稱“暴發(fā)戶”

1月的東京銀座大街，又開始出現(xiàn)大量三五成群的中國觀光客。他們手里拎著大包小包，個個興高采烈。由于他們旺盛的購買力，銀座許多高級百貨店都專門配了會中文的導購。伴隨著大批中國游客的到來，日本商家非常興奮，但許多普通日本人卻對中國游客購物潮頗有微詞。

日前，一位與《環(huán)球時報》記者很熟的日本朋友打電話來說起她的遭遇。這位朋友中文說得很好，她說前一天在銀座松屋百貨店，看到一名中國女性拿著一件襯衫對日本店員又是英文又是中文，問這個號碼自己能不能穿，可是日本店員聽不懂，雙方都很困惑。這個朋友剛好路過，好心上前義務當翻譯。當她用中文說可以去試穿時，那個中國女性突然看見衣服上的標牌，發(fā)現(xiàn)這件襯衫竟然要數(shù)萬日元，立即扔下衣服走了。剩下日本店員和朋友面面相覷。日本朋友說，她當時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如果不想買衣服也就算了，但總不該謝謝也不說扔下衣服就走吧。這件事搞得她這個義務翻譯也很尷尬，以后她再也不敢?guī)兔橹袊朔g了。

法國《尼斯晨報》日前稱，對于突如其來的東方商機，不少傳統(tǒng)上習慣于做歐美人和日本人生意的中小旅游城市，如尼斯、戛納，感到又驚又喜，卻又十分不習慣。和通常以個人、家庭為主的傳統(tǒng)顧客相比，中國人來尼斯等地通常是“跟團”，當一輛或多輛旅游大客車停在店門口，數(shù)十甚至數(shù)百中國客人擁入面積不大的當?shù)氐赇伈⑶掖舐暼氯聲r，引起的觀感自然是十分復雜的。一些中國人出手大方，卻要么只會說漢語，要么固執(zhí)地認為，外國人都該會說英語（后一點在歐洲許多非英語國家尤其會招致反感）。因為人數(shù)太多，購買方向又常常很集中，一旦有人買不到，就可能大發(fā)雷霆，而語言的障礙又讓店主和職員不知該如何是好。文章無可奈何地說，商機總是個好東西，或許對當?shù)氐曛骱椭袊慰?，都存在“頭回生二回熟”的問題。

中國人近年來越來越熱衷海外購物，成為各國商家不敢怠慢的消費群體，但在許多外國人心中，到海外狂購的中國人只是“暴發(fā)戶”而已。在非洲小國塞舌爾，該國22日將迎來最大的中國旅游團，這成為當?shù)責嶙h的話題。當?shù)亍豆ど虝r報》15日稱，不管愿意與否，塞舌爾都必須適應全球消費趨勢的潮流，努力接待好即將成批涌入的中國游客，并設法讓他們多購物。在歐洲，像巴黎“老佛爺”商場，英國比斯特村等購物區(qū)內的商店，都布置得充滿中國春節(jié)氣氛，并招聘懂漢語的導購員。但法新社日前的一篇文章卻語含諷刺地說，這些“暴富的中國人”大手大腳購買的多是并不實用的東西，他們并非真懂品牌，對一些大路貨品牌趨之若鶩，卻漠視真正的名牌。許多歐美民眾還迷惑不解，在媒體的報道中，許多中國人仍然十分貧困，即使是中產階層平時在國內也是節(jié)衣縮食，為何在國外如此大手大腳？

闊綽消費擾動海外敏感的心

盡管各國商家拼命拉中國游客，但在如今經濟不景氣的許多地區(qū)，出手“豪放”卻似乎會“傷了當?shù)厝嗣舾械男摹?。不久前，香港尖沙咀名牌店D&G由于不讓港人在門前拍照引發(fā)大規(guī)?？棺h風波。香港《明報》稱，D&G 風波實際上有更深層原因，即香港人對于內地消費者“占領”中環(huán)和尖沙咀的名牌店，內心積累了相當多不滿。正如對內地孕婦“占領”香港公立和私營醫(yī)院不滿一樣，港人感到一些原來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外人“霸占”，一旦有事觸發(fā)，便會引起廣泛回響。文章稱，香港人在D&G 風波中的心情其實是忐忑的，理性上大家都知道，愈多內地客來消費，愈有利于港人就業(yè)和賺錢；但感情上許多人對內地客地位提升、港人消費者地位下降，感到很不是滋味。

實際上，近年來中國游客赴海外人數(shù)劇增，并且成為拉動當?shù)厣虡I(yè)的主力，但其言行習慣近年也在海外惹起不少爭議。在日本雅虎網站上，記者看到一個版塊，讓網友專門說“中國游客最讓人討厭的地方”。一些日本網民紛紛指責中國人不遵守公共秩序，不衛(wèi)生、不愿意說對不起。據(jù)稱，東京著名寺廟淺草寺在附近的所有廁所曾貼出中文通告，呼吁來游玩的中國游客，“用完廁紙請丟進馬桶里沖掉”。在香港，有人在網上貼出內地游客讓孩子在迪斯尼樂園花圃隨處小便的照片，引起許多爭論。香港《信報》稱，走進香港名牌店，店員多先以普通話招待。對于內地游客，這些店家將他們奉為衣食供主，但令人感慨的是，這些店員殷勤招呼的同時，又會私下不屑部分內地客不夠文明。

在歐洲，《環(huán)球時報》記者也曾聽過類似抱怨。在柏林一家百貨店擔任經理的馬庫斯私下對記者說，中國游客出手闊綽，但比較難接待：一是中國游客每次挑選商品要看很多樣品。二是一些人不尊重營業(yè)員。三是中國游客人多，聲音大。西班牙馬德里一家葡萄酒店老板說：“中國人喜歡將商品一個一個翻一下，不管自己是否要買。他們經常將貨架上擺放整齊的商品拿得到處都是，決定不買的商品也不放回原處，在中國旅行團走后我們經常要重新整理貨架。”

西班牙《歐華報》總編輯陶辛夷接受《環(huán)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中國人在國外消費卻不討好的原因主要有兩個：首先，中國人幾年前在外國人眼里還是窮人，現(xiàn)在中國一些人腰包鼓了，而歐美卻陷入經濟衰退，中國人強勁的購買力多少會讓海外一些人有酸葡萄心理。陶辛夷說，許多國外商家很重視中國消費者，但部分中國消費者對國外的文化了解不足，有些人認為錢能通神，以至于消費態(tài)度有一種暴發(fā)戶式的張揚。馬德里有一家叫“l(fā)a vina”的高端葡萄酒商店，曾有中國人一進店就聲稱要把所有拉菲葡萄酒都買走，但該店拒絕這個要求，因為對于他們來說，出售的不僅是商品。

盲目花錢被人狠宰

中國消費者在海外這種“暴發(fā)戶”的形象也使自己頻頻陷入各種購物陷阱中。日本共同社去年12月14日稱，北海道石狩市一家名為“茨戶北山花園”的烤肉店向中國游客出售的“神戶牛肉”和“松阪牛肉”都是假貨。報道稱，該店近四五年來冒牌牛肉出售額約2400萬日元（合人民幣196萬元），而且這家店只騙中國游客，對日本消費者或者其他國家旅游者，并沒有提供冒牌牛肉。近來，中國游客成被一些不良商家“狠宰”的事情屢見不鮮。東京秋葉原電器街是著名的旅游購物地，該街曾打出“歡迎最敢消費的中國人！”的橫幅。日本電視臺曾播放當?shù)匾患译娖鞯昀习濉敖榻B”接待中國顧客的經驗：“在中國旅行團進店前，一定要將所有電器標牌換成‘日本制造，因為中國人就喜歡帶這種電器回國。即使再舊款式、高價格的電器，中國人也會毫不猶豫地購買?！?/p>

在歐洲，眾多國家仍未脫離經濟困境，各種犯罪行為頻發(fā)，中國人成為匪徒作案的重點目標。中國駐德國等國的大使館都曾發(fā)出過警告。德國媒體日前報道一名中國女游客被竊4000歐元的事。當時， 一名德國“紳士”上車后與當事人搭訕。此人走后，這位中國女游客發(fā)現(xiàn)放在身邊的包已經不在。案犯后來被抓。他稱，中國人愛炫富，喜歡帶現(xiàn)款，他多次作案，幾乎每次都有收獲。

富有時需要更多謙卑

實際上，日本人、韓國人也曾經遭遇過和中國人同樣的困境。日本靜岡縣政府一名職員日前和《環(huán)球時報》記者聊天時說，上世紀60年代以來，日本經濟騰飛，日本人開始有錢去海外旅行了。當時在歐美也曾引起各種議論。比如去了海外就只買名牌，這讓歐洲人笑話。他說，看到現(xiàn)在的中國人到日本旅行購物，就像看到了30多年前我們自己的影子。

韓國媒體日前也猛批本國人追名牌的行為。韓國《朝鮮日報》稱，最近走在首爾街頭，每過3秒或5秒就能看到拎著數(shù)百萬韓元手袋的人，因此有了“3秒包”、“5秒包”的稱號。韓國人正緊跟在中國人后面成為世界名牌專賣店的主要顧客，但結果卻被外國名牌企業(yè)“狠宰”，被當作冤大頭。該報呼吁，渾身穿戴名牌的人不是藝人，就是被視為暴發(fā)戶，部分虛榮心膨脹的韓國人應該適可而止。

香港《新報》專欄作家林風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說，中國人在海外花錢頻遭非議的情況，跟當年日本相似。當年日本人在全球狂購，自信心膨脹至極點，但好景不長，日本經濟泡沫破滅，日本人承受了“失落的20年”。林風認為，日本人的遭遇提醒中國“Gucci一族”：一個國家的經濟不會永遠高速發(fā)展，富有時需要更多謙卑，以免成為眾矢之的。香港《信報》也稱，中國要展示軟實力，首先要提高中國公民的文明素養(yǎng)。面對外國人的反感時，國人別光在“歧視”、“對中國崛起眼紅”的叫喊中尋求“阿Ｑ精神勝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