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我進入長沙的革命大學學習。畢業(yè)后,被分配到湖南省長沙市公安局政??乒ぷ鳌?963年2月,長沙市公安局黨委決定在望城縣坪塘鎮(zhèn)利用“大躍進”大煉鋼留下的廠房,組建強制勞動(簡稱“強勞)單位——長沙市紅磚廠。我請纓前往,加入了針對強勞的教育改造隊伍。
1966年6月,“文革”開始。社會思想意識逐漸出現(xiàn)混亂,活躍于各個舞臺的造反派主張“無產(chǎn)階級”登臺,仇視一切“資產(chǎn)階級”事物,“公檢法”(即公安局、檢察院、法院)被其列入資產(chǎn)階級隊伍,喊出了“砸爛公檢法”的口號,全國各地出現(xiàn)多個組織,進行打擊“公檢法”活動。我所在的強勞單位,許多強勞人員也開始騷動,想方設法與獄外造反派進行聯(lián)系,脫逃事件屢屢發(fā)生,管制工作難度愈來愈大,干警與強勞人員之間矛盾叢生。
由強勞單位所掌控的犯罪證據(jù)材料對于逃脫的強勞人員來說至關重要,這關系著他們的歷史清白問題。于是我向上級反映,建議將單位的重要文件和強勞人員的檔案深夜轉移,并參與了檔案的轉移工作。可是,這也招致了強勞人員的強烈恨意。此時,傳來消息,說兄弟單位有三位同志被造反派強勞人員抓獲,不久即遭亂棒活活打死,慘不忍睹。為避免鋒芒和傷害,組織決定讓單位人員都暫時回家規(guī)避。
回到株洲老家后,我對單位和工作總是牽腸掛肚。一天,終于忍不住閑著,帶著我愛人和舅舅一起來到株洲市里了解形勢,不料卻大禍臨頭。三名流竄到株洲的強勞人員認出并盯上了我,伺機將我抓獲,并立馬進行嚴控,追逼檔案去向。造反派強勞人員致電長沙“頭頭”,說逮住一條“鯊魚”——教育股血糊袋子(檔案)的掌管者,要求派車來,將我接到長沙審訊。恰逢當時長沙方面沒有車,公交又中斷,于是我一直被監(jiān)控在株洲。在被監(jiān)控的那些日子里,我完全失去了自由,甚至大小便也有人跟著,晚上睡覺四人同房,還關門落鎖,毫無空隙向外透露消息。
而當時沒有被認出來而僥幸逃過的我愛人與舅舅則心急如焚。他們深夜找到株洲市軍管會,哭訴情況,要求營救。軍管會當即派遣兩位同志連夜找到造反派駐地,詢問情況,講述政策,希望他們能夠迷途知返??墒切Ч⒉幻黠@,造反派強勞人員仍然對強勞單位干警十分仇視。軍管會同志只得暫時放棄勸說,離開時,他們想要帶我一起走,可是未能成功。當時軍管會并沒有絕對權威,我深知即便能夠跟他們離開,造反派也不會善罷甘休,第二次被抓的話情況會更糟,只有自己慢慢伺機逃脫比較保險。
一天,株洲市數(shù)萬人游行示威,大街小巷人頭擁擠,混亂不堪。造反派強勞人員要到某地去取槍支彈藥。為保險起見,便將我交給駐地值班人員。我在值班室佯裝犯困,倒在值班室內的長椅上睡下,不久便“鼾聲大作”,一副睡得很熟的樣子。值班人員見此情形,便放心地走出辦公室去上廁所。我感覺時機到了,趁機狂奔出值班室,竄進人群之中,一口氣狂奔七八里,跑到舅舅家里,得以安全脫險。
我的逃脫實屬奇跡。后來,一位知情者見到我還戰(zhàn)斗在政法部門,不由感慨萬千:“你還活著,萬幸萬幸,你在株洲被抓,長沙那伙歹徒掛出了‘劉文焰必死無疑的大橫幅,只要你被抓到長沙,肯定見馬克思去了!”回想起過去種種,我也無限感慨。我深知干革命哪會不擔風險,只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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