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占宇
戴著皇帝老師、御史大夫的文帽,晁錯登上了權(quán)力巔峰,可倏忽間被腰斬于市?!捌咄踔畞y”的“清君側(cè)”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嗎?當(dāng)一個治國君子成為政治嫖客,玩不了政治就只能被政治玩了嗎?
上疏控
開始的時候,晁錯的理想就是做一名政治、法律工作者,并特意去學(xué)習(xí)政治法律知識。參加工作后,因為書讀得多,知識面比較寬,就在太常衙門里負責(zé)禮儀制度等方面的工作。
后來,漢文帝因為政府工作人員里沒有熟悉《尚書》的人,就搜羅通曉《尚書》的人才,晁錯有幸,被派去學(xué)習(xí)《尚書》。
這次學(xué)習(xí),對晁錯幫助很大,原來他專攻的是政治法律,現(xiàn)在又學(xué)習(xí)了儒家理論,知識面更寬了,層次更高深了。在他學(xué)成歸來后,受到了漢文帝的接見,匯報學(xué)習(xí)情況并闡述《尚書》一書的要義,并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跟皇帝接觸的機會,晁錯把自己的一些政治觀點摻融到《尚書》的講解之中。
匯報結(jié)束后,晁錯就升職了,去做太子舍人,輔助太子的學(xué)習(xí)工作。很顯然,漢文帝很欣賞晁錯的才華。晁錯在太子的身邊,春風(fēng)得意起來,由太子舍人一直升職做了太子家令,成為東宮的主管官員。
太子這個時候的任務(wù)就是學(xué)習(xí),沒有什么具體的工作要做,晁錯這個主管也沒有具體的政務(wù)工作,他除了思考國家大政方針外,每天就給大家上課,包括太子在內(nèi),給大家宣講政治、經(jīng)濟、文學(xué)、法律等上層建筑問題,可能還涉及到一些軍事知識。晁錯以其豐富的知識和出眾的口才,征服了太子及太子身邊的工作人員,太子劉啟最后都有些崇拜他了,大家都稱晁錯為“智囊”。
雖然太子家令有其本職工作,但晁錯一直關(guān)注著國家大局,他一連給漢文帝上了幾封建議書。
漢文帝在認真看了建議書后,很是贊賞,還特地給他寫了一封回信,以表示對上書的重視。
晁錯從漢文帝欣賞的態(tài)度中獲得了鼓舞,建議不但得到了老大的重視,而且被采納,轉(zhuǎn)化成了國家的大政方針,這讓晁錯上書言事的動力更加強勁,他馬不停蹄地再寫建議書,其中最著名的一封,就是對當(dāng)時社會及后來社會商業(yè)發(fā)展影響深遠的《論貴粟疏》。
在疏中,晁錯提出了要順應(yīng)天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也就是抽肥補瘦,跟“均貧富”的意思差不多。貧富懸殊,勢必會使貧的一方心理不平衡,而不平衡的又往往是占社會人口絕大多數(shù)的老百姓,這樣社會就很危險。
此外,晁錯還表達了對奸商群體的強烈不滿,揭露商人們擾亂市場,發(fā)不義之財,敗壞社會風(fēng)氣,與不良官吏勾結(jié),危害社會,應(yīng)該受到鄙視。晁錯這種“賤商”思想,也影響了中國一代又一代人,經(jīng)商雖然可以致富,卻有很多人不屑為之,形成了“義不經(jīng)商”的觀念。
晃錯所提出的“貴粟”主張,與賈誼的重視農(nóng)業(yè)賤視商業(yè)主張,在他們身后的兩千多年里,對中國社會的農(nóng)業(yè)發(fā)展,起到了不可低估的推動作用。對于今天,我們社會主義解決農(nóng)村農(nóng)業(yè)農(nóng)民的問題,仍然具有指導(dǎo)意義。
這樣的建議文帝不僅采納,還特別予以嘉獎。這使晁錯很感動,也很感激。得到老大如此的肯定,晁錯當(dāng)初立志當(dāng)一名法律工作者的理想,也漸漸豐滿為匡扶社稷。為向文帝表示誠摯的感謝,晁錯同志奮發(fā)圖強,激揚文字,又寫了30篇建議書。
博上位
一封一封飽含治國大計的上疏被送到漢文帝的辦公桌上,其中一部分是修改政令的建議,而更多的是削弱諸侯王實力的建議,這是漢文帝不愿觸及的層面,晁錯的奏疏已經(jīng)有意無意地戳到了漢文帝心底那隱隱作痛的傷疤。分封諸侯王是高祖定的規(guī)矩,現(xiàn)在把這些諸侯王都做掉,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于是漢文帝選擇了等待。
在等待中,文帝去世了,太子劉啟成了皇帝。原“太子系”的晁錯成為最受重用的人,他被任命為內(nèi)史,即長安城的最高長官,參與國是的商討。
晁錯真正意義上的政治春天終于到來了!
自從被任命為內(nèi)史之后,晁錯以天下為己任的思想也就愈加濃烈了。多年來對國家政務(wù)的觀察、研究與思考,使晁錯的政治主張更加豐富,治國理論更加成熟起來,具體的策略方法也都完備于胸中。他急于把這些積累付諸實踐,在國家機器的運轉(zhuǎn)中發(fā)揮積極的作用。
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理想,為了不辜負漢景帝對自己的信任和崇拜,晁錯像是上足了勁兒的發(fā)條,不知疲倦地工作起來。
晁錯經(jīng)常向皇上劉啟提出工作建議,鍥而不舍地修改政令,發(fā)布章程。晁錯的意見不怎么在朝廷會議上提出,每次都是要求跟劉啟同志私聊,由劉啟同志首肯,即行通過。于是,一條條制度被修改,一項項法規(guī)出臺……
當(dāng)時的國家政務(wù),幾乎由晁錯一人包攬,其他同志都喪失了主持、參與、知情的權(quán)利。晁錯的忘我辛勤,換來的是劉啟的寵愛和政府高層們的普遍不滿,其中最為不平衡的是丞相申屠嘉。
本來,最有資格最應(yīng)該直接跟皇上交流工作的是丞相,這是丞相的權(quán)利,更是丞相的榮譽,組織制度基本上也是這么規(guī)定的?,F(xiàn)在,申屠丞相被晾在了一邊,看著屬員晁錯在皇上那兒進進出出,還耳邊嘀嘀咕咕,越來越受劉啟的重視,寵愛超過了所有的部長們,勢頭一路飆升,越來越火,申屠嘉的心里也越來越火!
申屠嘉決心打倒晁錯,搶回屬于自己的榮耀。要是從工作路線上、執(zhí)行中入手,難度大了些,申屠嘉知道,自己的實踐操作不如晁錯,理論能力更不是對手!
就在申屠嘉干瞪眼沒處下手的時候,晁錯給了申屠總理一個重拳出擊的理由。
晁錯的辦公機關(guān),即內(nèi)史府,建在太上廟的旁邊。府門建在東面,這樣來回進出要繞路,不太方便,為了節(jié)省時間,少跑一段路,晁錯對內(nèi)史府進行了改建,在南墻鑿了一個門,又在太上廟圍墻上也鑿了一個門。這樣,出入就方便了。
門鑿好了,婁子也鑿出來了!這是個足以讓晁錯粉身碎骨的婁子!
丞相申屠嘉知道這個情況后,大怒:晁錯這小子,仗著皇上罩著他,就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了!為了自己省幾步路,居然喪心病狂地去鑿太上廟的圍墻!太上廟里供的是高祖劉邦的老爹,是皇上劉啟的太爺爺。那是能隨便動的嗎?
申屠總理心里又有一絲竊喜,他打算用“鑿墻事件”讓晁錯跟這個世界說拜拜。
就在申屠嘉決定干掉晁錯的當(dāng)天,泄密了!這個消息傳到了晁錯門客那里,門客又向晁錯做了匯報。晁錯當(dāng)時如雷擊頂,魂飛魄散,仿佛真的被人砍了腦袋!
一陣子亞休克狀態(tài)之后,晁錯清醒了,他趕緊跑進了皇宮。晁錯知道,這個時候,只有劉啟能救他,自己能耐再大,理論水平再高也不管用了!
見到劉啟之后,晁錯先進行了自首,坦白了扒墻的罪行。然后請求劉啟保護自己,此時的晁錯顯得很脆弱,也顯得很弱勢。
強大的偶像,深邃的“智囊”,一下子變得如此哀婉,劉啟覺得不太適應(yīng),頓時心生憐憫,他安慰晁錯:“說明白了就好,我會妥善處理的,你放心,回去吧!”
第二天,申屠嘉滿懷信心地上朝了,他覺得有把握扳倒晁內(nèi)史,并把他判處死刑,以消瘀積在心頭的怨氣。
在匯報完一些日常工作之后,申屠總理開始張羅殺人了!他義正辭嚴,痛心疾首地控訴晁錯目無法紀,唯我獨尊,為了自己方便竟然扒皇太爺?shù)膹R墻,這是欺負皇上的太爺爺,欺負皇上的太爺爺,比欺負皇上更惡劣。
最后,申屠嘉向皇上請求:“應(yīng)該把晁錯砍頭正法,以捍衛(wèi)皇室的尊嚴,消除不良影響!”
劉啟凝望著申屠嘉同志的臉,莊重地回答說:“丞相搞錯了!”
“怎么會錯呢?皇上,晁錯確實鑿了皇太爺?shù)膹R墻?。 鄙晖兰斡行┘绷?。劉啟不緊不慢地解釋:“晁錯鑿的不是皇太爺?shù)膹R墻,而是廟里空地上的圍墻,并不能算觸犯法律!”
領(lǐng)導(dǎo)的話,總是正確的,只要這個領(lǐng)導(dǎo)還在臺上!
巨大的失敗感和失望擊中申屠丞相,但是,他沒有就地倒下,而是向劉啟表示了歉意:“對不起,皇上,您是正確的!”在致歉的時候,申屠丞相的面色是蒼白的。
回家以后,申屠嘉恨聲不絕。他的剛烈和妒忌難以兼容晁錯的進取和受寵,該同志又不善于調(diào)節(jié)自己的情緒,越想越生氣,身體就吃不消了,激動中口吐鮮血,沒有搶救過來,申屠總理就這樣走了,他單薄而又厚重的一生就這樣結(jié)束于氣憤!
在過去的戰(zhàn)場上,申屠嘉開弩拉弓,射擊敵人,看得很準?,F(xiàn)在,他卻沒有看透劉啟,皇帝漢景帝現(xiàn)在需要的是長于治國之道的晁錯,而不是他長于拉硬弓的申屠嘉。
申屠嘉去世不久,敢扒皇太爺廟墻的晁錯被提升為御史大夫,坐上了一個非常非常顯要的官位。
大漢的御史大夫這個崗位,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紀委書記。晁錯對御史大夫這個崗位理解得很準確,上崗之后,就開始糾查違法亂紀行為,而且把矛頭直指他的老冤家袁盎。
身處那個位置,如果對親朋好友開炮,會使人稱贊你大公無私,秉公辦事;如果你急不可待地向冤家對頭開火,就會讓人覺得你心胸不開闊,甚至有公報私仇的嫌疑。其實晁錯跟袁盎之間沒什么仇,開始時,就是誰看誰都不舒服,不順眼,最后,日積月累的晦氣結(jié)成了怨恨,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對立的兩方。
晁錯追查的,就是袁盎在吳國任丞相期間,收受了吳王劉濞的財物等違法事實。不久,袁盎就落馬了!他確實接受了吳王的錢財,被晁錯給查了個無處遁形。這下,我們不必去猜測晁錯同志的用心了,他把袁盎作為糾查目標(biāo),并不是捕風(fēng)捉影。但是,晁錯真的一點沒有整人泄憤的用意嗎?
善辯能侃大名鼎鼎的袁盎一下子翻了船,皇上劉啟親自宣布了對他的處分:革職為民。就這樣,袁盎在晁錯的關(guān)照下,回家當(dāng)老百姓去了。
至此,晁錯處于權(quán)力的巔峰,風(fēng)光無限。
強削藩
早在晁錯做太子家令,被稱頌為“智囊”的時候,就向當(dāng)時的太子劉啟灌輸削藩的思想。在慫恿劉啟將來一定要對吳王劉濞下手的同時,晁錯還不止一次向漢文帝提出書面建議,削減諸侯王們的土地。文帝不忍心強制拆遷,就沒有領(lǐng)晁錯的一番盛情。
在晁錯不懈的說教滲透下,劉啟開始對“削藩”產(chǎn)生了興趣。在公元前155年,因趙王犯有過失,中央把趙國的常山郡給收回了。
然后,山東的膠西王、楚王等兄弟的封地也紛紛被削。
接二連三的勝利,使晁錯很受鼓舞,他提出,要把“削藩”作為政府的中短期工作方向,并把槍口指向了吳王劉濞:不削他的土地,他造反會晚一些;削他的土地,他造反就早一些,肯定是要反的!與其讓他遲一些準備充足了,不如讓他早點暴露了,這樣也能省點事兒。
老大劉啟把晁錯的提案交給政府高層們(包括皇族和列侯)研究討論,大家一片默然,誰也不敢反駁晁錯大人,晁錯正紅正狠呢,誰敢招惹,那是找不舒服呢!
吳王真的有造反的想法嗎?真有!在這一點上,晁錯判斷得沒錯。自從兒子被劉啟親手給打死后,吳王劉濞自然地對中央不滿起來。此外,劉濞還充當(dāng)了一個不太光彩的角色—窩藏犯。別的地方的犯罪分子,只要逃竄到吳國,就會被以吳王為首的政府窩藏起來,既不會被引渡,也不會被移送給案發(fā)地的公安機關(guān)。吳王劉濞會安排他們就業(yè)、生活,在吳國逍遙法外??梢哉J定,劉濞的這種貼心的窩藏行為絕對是別有用心。吳國的現(xiàn)狀是:財大氣粗,國力強;老百姓和士兵擁護吳王;還有大批的亡命徒能為劉濞賣命。
就在晁錯摩拳擦掌,對吳王躍躍欲試的時候,有膽子出來勸阻的人出現(xiàn)了,這人就是晁錯的老父親。
從晁錯步入權(quán)力中心后,一共修改了30章法令,這些條款都是針對諸侯們、對諸侯國進行毫不留情的制約。晁錯的手段,也理所當(dāng)然地遭到諸侯們的反對,晁錯本人也遭到了諸侯們的痛恨??棺h晁錯的聲浪,一浪連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
此時的晁錯,因為劉啟的重用,政治行情一路看漲,卻是已然自己把自己拋到了風(fēng)口浪尖。
身在老家潁川(今河南禹州)的老父親,聽到兒子在長安揮刀掄斧,受到諸侯們一致的仇視,晁老爺子在家里坐不住了,來長安勸兒子住手。
晁老爺子一路上走得很急,坐下來就呼哧帶喘地責(zé)問兒子:“皇上剛登基不久,你也剛主持政府工作,就去侵害諸侯的利益,削弱他們的權(quán)力,這是疏遠人家皇室骨肉哪!人們對你議論紛紛,你說說,為什么要這么做?”
“如果不削藩,皇帝就得不到尊重,國家將來也不會安定的;只有削藩,才能使我大漢國運昌盛,人民生活才能幸福!”
晁老爺子喟然長嘆:“你這樣做,劉家的天下安定了,可是,我們晁家卻要遭殃了!”
但御史大夫晁大人卻是黑不吃、白不吃,油鹽不進,把老父親的觀點一一駁回、化解:一定要削藩,非削不可!
長安之行,晁老爺子收獲的只有失望,還有深深的憂慮、恐懼。回到潁川老家后,晁父即服毒自殺了,老人的臨終遺言是:我不能等著禍患連累到自己頭上!
改革者,有好下場的不多,晁錯最先承受的不幸,是父親的尸諫。
晁錯對老爺子的衷心勸告,還有老爺子講的道理,不可能不懂,可為什么不為之所動呢?在晁錯的心中至高無上的,應(yīng)該是皇帝的尊嚴,以及國家的安定,人民生活的幸福。為了這些,他不懼任何犧牲。實現(xiàn)這些,也是晁錯九死不悔追求的理想。
在晁錯的身上, 我們看到了一種真正的契約精神!晁錯把自己簽給了皇上,簽給了帝國。
這種士大夫的氣概或者理想,一旦進了文人的頭腦里,那么他一定會變得像著了魔一樣,不是要撞上南墻才回頭,而是一定要順帶著把南墻撞倒!
清君側(cè)
在晁錯躍躍欲試,要拿劉濞動刀子的時候,劉濞也沒閑著。他知道自己肯定會被槍口瞄準,然后被毫不客氣地射中,劉濞決定不再等了,一定要造反了。不能坐以待削,刀子割到肉上時,就晚了!
劉濞也清楚,造反不會像請客吃飯那么簡單,也不會像造錢、窩藏罪犯那么容易,不能成功,就是粉身碎骨,以他自己的力量,扳倒中央政權(quán),成功是沒什么把握的,他要把被削過的、將要被削的、害怕被削的諸侯們發(fā)動起來,把他們捆到自己的戰(zhàn)車上,一起造反。
經(jīng)過暗中溝通,劉濞聯(lián)合了膠西、膠東、濟南等幾位藩王,發(fā)動他們一起來造反。
削地的文件一到吳國,造反發(fā)起人吳王劉濞,就在他的都城揚州扯起了第一面反旗。大漢的天空陰云密布,烽煙四起。
歷史上具有一定震撼性的“七王之亂”被催生了,主持手術(shù)的應(yīng)該是晁錯同志,術(shù)中沒有安排麻醉師。
一時間,血染山河。
漢景帝安排好長安警備司令周亞夫,以太尉(相當(dāng)于國防部長)的身份領(lǐng)軍平叛,并安排總后勤部長竇嬰保障后勤供應(yīng),之后,在平叛工作會議上問晁錯:“晁大夫,你看還有什么好辦法呢?”
他也只能問“智囊”了,這個時候,別人都不敢說話,也沒人愿意說話。
晁錯慷慨地回答說:“皇上,您應(yīng)該親自統(tǒng)兵,去平息叛亂,有您在前線督戰(zhàn),能鼓舞士氣,平叛也就容易了!”
漢景帝的頭一陣眩暈,鎮(zhèn)靜了一下,問晁錯:“我去前方了,長安這里由誰來主持?”
“后方就交給我吧,我愿為皇上分擔(dān)!”晁錯的態(tài)度倒是很積極。
晁錯能想出這樣的對策來,可以說讓漢景帝很吃驚,還有些失望,甚至漸漸猜疑晁錯有不良用心。如果愛護皇上,就應(yīng)該去保證他的安全,而不是把他往刀光劍影的前線推。
看到漢景帝對自己的提議沒什么反應(yīng),晁錯又出了個主意:趁吳王還沒占領(lǐng)徐縣(江蘇海里洪泗縣東南),還有僮縣(安徽省泗縣東北),就把這兩個縣送給吳王劉濞,給點好處,爭取讓他退兵,就天下太平了。
在一些文章中,大都稱晁錯為政論家,而沒有稱他為政治家,肯定是有道理的。政治家應(yīng)該是在國家政治生活中有所作為的,現(xiàn)在看來,晁大人在處理政務(wù),特別是應(yīng)對重大變故時,真的是有些蹩腳。
先前惡狠狠地要削藩,人家動起手來了,就要送人家土地,如果漢景帝真的這么做了,叛亂的七國真的罷手,各回各家,你以后還削不削藩了,你還怎么混江湖!不過,晁錯既然能提出這樣的主意,說明他也許不在乎那些。但是,漢景帝沒有采納晁大人的建議,漢景帝實在沒弄明白晁大人想搞什么。
在漢景帝為了叛亂的事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還聽不到好的主意,著急上火的時候。晁錯同志思想?yún)s有些溜號,他開始考慮另一個問題:這個時候,可以把袁盎整死。
晁錯先是跟他的下屬們商議殺袁盎,他對下屬們說:“袁盎做吳國丞相時,收過吳王的錢,替吳王掩飾,說他不會造反。現(xiàn)在,我想請皇上把袁盎抓起來嚴懲,讓他交代吳王的陰謀?!?/p>
屬官們提出不同意見:“如果在吳王沒起兵時,懲辦袁盎,也許會中止吳王的叛亂?,F(xiàn)在已經(jīng)亂了,再審查袁盎也不起什么作用了。何況袁盎不會參與陰謀,他也不會知道吳王造反的計劃?!?/p>
晁大人那些下屬們不但駁回了領(lǐng)導(dǎo)的提議,還給他泄密了。于是,正在家閑得發(fā)慌的袁盎收到了這個信息,他害怕了。
袁盎絕對不是個任人宰割的主兒,聽到消息后,確實有些害怕。當(dāng)他踱了幾圈步,低頭沉思了一會,再次昂起頭時,目光是堅毅的,還透著幾絲兇狠。袁盎沒有等到第二天,他穿好衣服,連夜找竇嬰去了。
在國家危難時,不去努力地想辦法渡難關(guān),卻想怎么收拾異己。晁錯同志搬起的石頭太大、太沉了!
在危險來臨時,袁盎倒是臨危不亂,他之所以找竇嬰,因為竇嬰也曾經(jīng)出任過吳國丞相,如果袁盎因為曾在吳王那里任職而被追究到死,竇嬰也好過不到哪兒去。而且竇嬰十分反對“削藩”政策,不但與晁錯政見不合,而且矛盾公開化,在工作會議上發(fā)生過激烈的爭吵,而袁盎與竇嬰感情極為融洽,正好結(jié)成“反晁”同盟。并且竇嬰剛被任命為大將軍,通過他,可以見到最高領(lǐng)導(dǎo),對晁錯實施扼殺性反擊。
竇嬰也覺得時不我待,要搶在晁錯前面,他馬上帶著袁盎進宮去見皇上劉啟。
袁盎對漢景帝泰然說:“據(jù)我所知,吳王和楚王在通信中流露出怨恨,說土地是高祖分封給他們的,現(xiàn)在賊臣晁錯肆意欺負他們,侵奪土地,所以才造反。他們就是想殺了晁錯,恢復(fù)原來的封地。想讓他們停止軍事行動,只要殺了晁錯,赦免七國諸侯王的罪行,叛亂就平息了,不用動刀動槍!”
劉啟同志沉默了,袁盎也跟著沉默……
公元前154年正月二十九,中尉來到晁錯家里,傳達皇上的命令,要晁錯一起巡視城區(qū)。
晁錯沒有任何不祥的預(yù)感,莊嚴而隆重地穿上朝服,坐上了車子,跟著中尉一起,在長安城里轉(zhuǎn)悠了起來。巡視的隊伍轉(zhuǎn)悠到長安東市時,中尉命令隊伍停了下來,他來到晁錯的車前,恭敬地請晁大人下車,說還有皇上的詔書要向晁大人宣讀。晁錯下車跪倒,中尉取出了判決書。一代風(fēng)云人物,就這樣慘死……
我們不禁要問,晁錯到底犧牲在誰的手里?是袁盎與竇嬰的雙劍合璧嗎?袁盎固然口舌如刀劍,竇嬰也推波助瀾,但是,最終決定晁錯生死的人,顯然不是袁盎和竇嬰,更不是七王之亂,他死于漢景帝的心機。
玩政治,就像賭博。一旦玩不好,就會被政治玩。像晁錯這種性格的政論家而非政治家,玩政治的結(jié)果只能是后者。不過,晁錯不在乎,因為,從他開始玩的那時起,他就擺明了要孤注一擲,他是文人,他腦子里填的只有治國的理想。
編 輯/惜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