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葭
溫總理在今年人大會議的記者會上提起香港,說他2003年在香港時,用了黃遵憲的一句詩來形容香港:“寸寸河山寸寸金。”的確如此,香港是全球華人首屈一指的國際都市,寸土寸金,可謂商機無限。
這首詩全名《贈梁任父同年》,是黃遵憲贈給梁啟超的,本身并不是說香港的。還有一個段子,2005年宋楚瑜訪問清華大學時,清華向宋楚瑜贈送了《贈梁任父同年》的小篆條幅,誰料校長顧秉林居然不認識其中的字,結巴了半天。黃遵憲的時代,正逢中國面臨千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個變局有多大?恐怕至今天仍未結束。
拿香港做例,大約能說明這個問題。當年,英國人要求割香港島,道光皇帝問從廣州還京的直隸總督琦善:英國人要香港,香港是個蝦米東西?琦善說,是南海邊上的一個小漁村。道光又問,那能有多大?琦善說,小得很。好比咱大清國是個雞蛋,香港就是雞蛋上的一個點,拿袖子一抹就沒了。
那時候清廷對香港的定位是個小漁村,而在英國人眼里,這里是南中國海不可多得的深水良港,有北控嶺南、南達印度的地利之便。彼時的大清國,哪里有海洋國家的戰(zhàn)略概念,豈能跟海上霸主英國的視野相較。
香港島東西長不過十余公里,南北最寬處不過數(shù)公里,絕大部分是山。當時從北側山腳到海濱,不超過百米,有的地方山腳下就是海,完全沒有立足之地。到過香港的看官們知道,香港島最主要的干道就是有軌電車道,從西到東分成金鐘道、軒尼詩道、英皇道、筲箕灣道幾段。在沒有填海的時候,電車道是靠著海濱的。
由此可以看出,過去香港島實際的可利用面積是非常少的。英國人和上等華人都是住在半山的。如果上到山頂下望,這個城市其實跟重慶一樣是個山城。以前還有個段子,說重慶的夜景是“小香港”,香港人則回應說,那可能是停電的香港。如今電車道以北的地段,均系填海而來。我一直擔心這么填下去,從港島都可以看見尖沙咀星巴克的咖啡價牌。
至于港島的建筑,大部分則是依山而建,許多樓是在山腳斜打了水泥立柱,做出一個平臺,在上面蓋樓,很有山西懸空寺的感覺。新界也差不多,比如中文大學,就是完全修在山上。一座教學樓,正面看是一層,背面看是八層。有的中學實在沒有辦法修操場,只好在教學樓頂上鋪橡膠跑道。
連修房子都這么艱難,可想而知修地鐵等大型公共建筑就更困難了。地鐵港島線往東到柴灣,到杏花村特地在海邊拐了一個彎,就是要避開柴灣和筲箕灣之間的這座大山。再比如承擔港島大部分車流量的快速通道東區(qū)走廊,大部分是架在海上的高架線路,地面實在沒地兒了。
如今港島的山都被辟為森林公園,可稱水草豐茂,落英繽紛。港島的山有一條爬山路叫“港島徑”,全程不到十公里,也可以分段爬,每段都有路標,寫明路程公里數(shù),隔一段就有供人休憩的亭子,實在是健身的好去處。整個香港的面積,大約有75%都是這樣的森林公園,還經常能看到猴子、野雞之類的野生動物。
從幽靜的森林公園到吵雜的繁華鬧市,短短幾分鐘的車程,就完成自然到人文的轉換。這也是我十分佩服香港的地方,在如此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之下,依山建房,傍海修路,愣是成為一個國際化大都市。要說這樣的地方“寸寸河山寸寸金”,當年的香港人和英國人會大搖其頭。我常常在想這樣一個問題:為什么在同樣惡劣的地方,沒有第二個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