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婷婷 張曉靜
(河北聯(lián)合大學輕工學院,河北 唐山 063000)
美國當代小說家丹·布朗小說《天使與魔鬼》巧妙地利用多視角敘事、非線性敘述等后現(xiàn)代主義的描寫方式,借助語言游戲的不確定性和真實與虛構的完美結合使整個故事情節(jié)跌宕起伏,充滿懸念,讓讀者眼花繚亂卻又欲罷不能。
非線性敘述是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創(chuàng)作中常用的一種敘述技巧。這種敘述方式時常把人物故事切割、分離成許多片段,敘述過程也常常前后跳躍、顛三倒四。丹·布朗雖然不是一位典型的后現(xiàn)代主義作家,但是他接受了這種非線性碎片化的敘述方式,在敘述時通過一條主線和幾條副線交叉重疊的方式巧妙地保存了故事情節(jié)的完整性。正是這樣的敘述方式使得整個故事充滿了懸念,極大的調動了讀者的思維、想象力和好奇心,閱讀過程就像是在玩拼圖游戲一樣,只有將這些小碎片一個一個拼貼起來,才能看到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
在小說《天使與魔鬼》中,女主人公的養(yǎng)父、著名科學家維特勒的慘死為故事拉開了序幕,符號學家、哈佛大學教授蘭登接到電話被邀請協(xié)助兇案調查。蘭登剛問完到哪里去坐飛機,在第3章作者就插入了殺手和神秘人的對話,接著在第4章馬上回到蘭登上飛機的場景;當讀者一心期待著蘭登教授出現(xiàn)在瑞士協(xié)助找出真兇的時候,第5章又突然轉入描寫殺手“黑煞星”獲取反物質的過程,但是在下一章又回到了故事主線上。同樣的情況還發(fā)生在第10章、第12章、第16章、第18章……就這樣故事的追兇主線被切割成無數(shù)的片段,在關鍵的地方讀者總是被迫跟著轉變方向,又很快的跳回主線上,這樣的做法盡管看起來很凌亂,但是卻讓讀者欲罷不能,又疑惑百出,極大的增加了閱讀的難度和樂趣。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小說的情節(jié)僅僅發(fā)生在一天之內,但是讀者并沒有覺得故事單薄。這就要歸功于大量閃回的使用了。所謂閃回是指在按照時間順序推進的敘事過程中,片斷插入發(fā)生在過去時空的少量場景或情節(jié)段落。比如在第17章,女主人公維多利亞回憶童年被收養(yǎng)的過程,不但讓讀者了解了養(yǎng)父女之間的感情,理解了女主人公報仇心切的緣由,也隱隱的把故事中宗教與科學糾纏的主題滲透了出來。而且,丹·布朗還利用閃回的手段把許多宗教文化知識合理的安插在敘述中,例如對于“光照派”“火氣水土”的雙元式圖案的敘述,對萬神殿、四河噴泉等建筑雕塑的描述,使情節(jié)的可信度大大提升,增加了閱讀樂趣。
在傳統(tǒng)的全知全能敘述中,敘述者如同上帝一般,可以看到在任何地方同時發(fā)生的一切,對人物的過去也可以了如指掌,甚至可以透視人物的內心。雖然這種視角在敘事上很自由,但它也往往破壞了作品的自然性。所以丹·布朗在創(chuàng)作《天使與魔鬼》時將意識流、內心獨白等技巧穿插在全知全能的敘述中,同時運用頻繁的場景轉換和視角切換來彌補傳統(tǒng)的全知全能敘述的缺陷與不足。正是這樣多角度的敘事使讀者在能夠進入人物內心深處的同時,又時常有如入云霧中的迷茫感,使讀者更加真切地體驗梵蒂岡冒險之旅的緊迫感。
丹·布朗一開始就采用驚心動魄的兇殺場面作為小說的楔子:“物理學家列奧納多·維特勒聞到一股焦肉的味道,他清楚那是他自己的肉。他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上面那個晃動的黑影,問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以被害人的視角開篇,插入被害者意識流般的心理活動,使讀者與被害人距離驟然拉近,在這種近距離觀察中獲得一種窒息般的恐怖感。
進入角色視角不但能讓讀者獲得令人窒息的恐怖感,還可以很有效地營造鏡頭感。在第45章中,一間屋子里三個人都在為無法破解謎團、解決面臨的困境而焦慮,作者丹·布朗不斷的變換著敘事的角度,先是女主人公維多利亞的視角:
“維多利亞覺著自己的心在急劇地跳動。為什么瑞士侍衛(wèi)隊查不到那個該死的打電話的人?光照派的殺手就是關鍵!他知道反物質在哪里……”
女主人公維多利亞的內心活動在這一描述中暴露無遺,她什么也做不到,讀到這讀者也感同身受,深切地體會著一種無力地挫敗感。這還不算完,下一段文作者很快又轉入到蘭登的視角:
“蘭登的頭一陣陣痛,同時他覺得自己仿佛在理智的邊緣徘徊。他看著維多利亞和教皇內侍,但是一些可怕的景象模糊了他的視線:爆炸,媒體云集,開動的攝像機,四個打上烙印的人。塞旦……路西弗……光明使者……撒旦……”
這次讀者又進入了蘭登的內心世界,他所說的可怕的景象也在讀者的腦海一一出現(xiàn),就這樣丹·布朗毫不費力的把讀者也邀請進入了這個爭分奪秒的世界。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實際上完成了二度創(chuàng)作,這樣的閱讀體驗就是多角度敘事的魅力。
后現(xiàn)代主義的不確定性很大程度表現(xiàn)在語言的不確定性上,而語言上的游戲并非作者對文本語言的創(chuàng)造,而在于讀者對文本的解讀。因此許多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家都在作品的語言上狠下了一番功夫。盡管無意炫耀,丹·布朗在玩語言游戲這方面可謂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的作品涵蓋了大量的一詞多義和字謎等后現(xiàn)代元素,增強情節(jié)的懸念與張力,邀請讀者加入和主人公一起解密的互動中,使緊張的閱讀過程真正成為了一場互動的字謎游戲。
整個故事都緊緊圍繞著從伽利略的《真理圖解》中發(fā)現(xiàn)的一首署名彌爾頓的詩進行:
“你從桑蒂的土冢舉步,那里有個魔鬼之窟。
穿越古代的羅馬之城,揭開了神秘的元素。
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
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p>
在這首五步抑揚格的詩中,每一句實際上都暗示著下一個犧牲者的祭壇地點,很多的詞語都是對一次多義的巧妙利用。首先,“桑蒂的土?!弊置娼忉屖且獯罄ㄖ髱熇碃柕膲災?,但考慮到那時的建筑師總是把墳墓連同禮拜堂一起設計,所以第一句話實際上是指拉斐爾設計的土之禮拜堂;而“魔鬼之窟”也不是指的萬神殿的天窗,而是禮拜堂的地下室,俗稱藏骨洞。每個關鍵詞的含義都不能直譯,而是要聯(lián)系歷史深度思考。但是這樣的深度聯(lián)系讀者自己是很難辦到的,所以在丹·布朗的指引下,才會有更加酣暢淋漓的閱讀快感。
這樣的字謎游戲一直持續(xù)到了最后,在第137章中,蘭登和維多利亞的玩笑也包含著巧妙地語言游戲:
“維多利亞正在氣頭上……‘教授,按你的說法,我下一步會進行科學歷史實驗。我打算證明中微子有質量?!?/p>
‘中微子也做彌撒?’蘭登一臉驚愕地瞪著她問道,‘我還不知道它們也是天主教徒呢!’”
“mass”這個詞既有“質量”的含義又有“彌撒”的含義,所以當維多利亞說“我打算證明中微子有質量(I plan to prove neutrinos have mass)”,蘭登才會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丹·布朗的《天使與魔鬼》整部小說都是一個字謎游戲,讓讀者在體會緊張刺激的冒險之余,大大享受了語言文字的特殊魅力。
在后現(xiàn)代主義者的眼中歷史只不過是勝利一方書寫的一家之言,所謂的“史料”不過是“編造的謊言”。所以,在許多的后現(xiàn)代主義作品中,虛構的故事與現(xiàn)實的界限是模糊不清的,而且他們時常交織在一起,令讀者無從分辨。正如許多后現(xiàn)代小說家的一樣,丹·布朗在《天使與魔鬼》的小說開頭就向讀者擔保故事情節(jié)是真實的。這種直接談論小說真實性的手法,極大地增強了小說的真實感,使讀者對小說中的所有描述深信不疑,最大化了情節(jié)故事的可信度。
而且在小說敘事的過程中涉及到了伽利略、彌爾頓、拉斐爾、貝爾尼尼等家喻戶曉的科學家、文學家、藝術家、雕塑家;還有萬神殿、齊吉禮拜堂、圣彼得廣場、天使堡等羅馬的地標性建筑;甚至詳細描述了梵蒂岡檔案館和教皇選舉。這些事物本身就歷史久遠、極富傳奇色彩,再加上丹·布朗不是簡單地提到他們,而是進行了細致的修改讓他們更符合情節(jié)的需要,大膽地將虛構與真實的部分雜糅到一起,這讓普通讀者瞠目結舌卻無法質疑。比如那首貫穿全文的詩作密碼。也許細心的讀者會想,一本用意大利語寫成的書中,怎么會夾雜著英語寫成的詩歌。為了彌補這一缺憾,丹·布朗大膽的在情節(jié)中提出了“英語為純語言”的驚人理論:
“十七世紀英語史羅馬教廷尚未采用的語言。他們說意大利語、拉丁語、德語,甚至西班牙語和法語,但在羅馬教廷內根本沒人懂英語。他們把英語視為被玷污了的思想自由的人使用的語言,是給喬叟和莎士比亞這類俗人用的?!?/p>
這樣讀者會認為伽利略把線索藏在英語中巧妙地把羅馬教廷限制在外是合情合理的。殊不知正是因為作者這樣的巧妙設計,虛構的故事和歷史的真相才在讀者的推波助瀾中徹底地融合在一起。
[1]陳慧蓮.《圈套》的敘事策略[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12(4).
[2]丹·布朗.天使與魔鬼[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5.
[3]亨利·詹姆斯.小說的藝術[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1.
[4]劉建周.論《天使與魔鬼》創(chuàng)作技法的獨特性[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12(4).
[5]朱振武.解碼丹·布朗創(chuàng)作的空前成功[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