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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牽著西藏的手

      2012-04-29 14:10:32杜文娟
      翠苑 2012年3期
      關(guān)鍵詞:拉薩西藏妻子

      少女時代,西藏在我心中遙不可及,好似天邊的云彩。

      2003年8月,從西安乘火車到格爾木,再從格爾木搭乘一輛北京吉普車,前往拉薩。晚上投宿在沱沱河旁邊的小旅店里。一頭闖進房間,發(fā)現(xiàn)有男人和衣而睡,覺得蹊蹺,以為進錯了門?;炭值赝顺龇块g,尋找旅店主人。主人說,連通鋪都沒有了,你要嫌棄,就睡車上。拉開車門,發(fā)現(xiàn)車上已經(jīng)蜷縮著呼呼大睡的男人。

      后來才知道,青藏高原上的客棧,房間大多是五人間,一輛越野車載五個人,一車人住一個房間,安全又實惠。

      整個晚上,房門一會被風(fēng)吹開,一會被進進出出的男人和女人打開。高原反應(yīng)折磨得大家咳嗽不止,嘔吐不停。門自然沒有鎖子,一根捅火爐的鐵棍,抵在門后,防止風(fēng)把門吹開。我也出去了幾趟,寒風(fēng)之上,繁星密布,伸手可摘。

      后來,妹妹敏康隨旅游團去西藏,我提醒她帶一把傘。她問是不是紫外線強烈,遮太陽。我說不全是。又問是不是遮雨。我說西藏的雨不大,而且總下夜雨。在她的疑惑中,我告訴她,整個青藏高原,除了城市,基本上沒有廁所,在野外,撐開傘,就可以方便啦。

      在山南看完雍布拉康以后,一時半會找不到回拉薩的汽車,在長途汽車站等車,一天只有兩班車。嘻嘻哈哈的男人向一位穿工作服的女人襠部伸去。這個動作使我臉紅了好長時間。

      藏北賽馬節(jié)上,牧民從四面八方,騎著馬、駕著摩托車、開著汽車拖拉機,盛裝而來。趁姑娘不備,小伙子一次次拉拽姑娘的長辮子,撥弄辮子上的綠松石。傍晚時分,彩霞還渲染在天邊,卻不見了姑娘和小伙子的身影。有人說,可能鉆帳篷了。在牧區(qū),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婚內(nèi)孩子,未婚先孕,等等諸事,都是在帳篷里初見端倪,生長茂盛的。

      在緊鄰尼泊爾的科迦村,找不到吃飯的地方,科迦寺的活佛洛桑,見我一個人在夜色中閑逛,問我要不要去膳房吃飯。洛桑是位精通英語、藏語、漢語的佛學(xué)專家,了解各種游客的心理和現(xiàn)狀。

      膳房的墻壁上,用白色的粉筆畫著神山岡仁波齊和圣湖瑪旁雍錯,從湖中蜿蜒而出幾條河流,河邊長著許多蘑菇。我被這幅畫感動,阿里高原,不管是雪山還是河畔,光天化日之下,根本生長不出蘑菇。近幾年,有心人在溫棚中,經(jīng)過長期試驗,勉為其難,才培育出青菜和蘑菇。

      與幾位年輕僧人和年老喇嘛并排坐在一起,每人一只盛菜的暗紅色尼泊爾木碗,菜是素炒青筍。一個放青稞餅的瓷盤,一只盛酥油茶的木杯,一雙通常的竹筷子。袈裟飄飄,心平氣和,新奇而快樂。

      晚上住在科迦村村委會,頭頂?shù)踔恢还?jié)能燈,卻尋不見開關(guān)。摸著電線找去,發(fā)現(xiàn)一個鐵制方盒,仔細觀察,才找到開關(guān)。電燈亮了瞬間,又忽然熄滅。打電話給我的臨時翻譯歐珠,替我買來兩支尼泊爾白蠟燭,在另一間房子的煤氣爐上點燃,并告訴我半夜如果起來,就到煤氣爐上點蠟燭。我尋思了好一陣,才覺得這句話有問題,讓他幫我找打火機。

      待他高興地回來,拿著香皂盒大小的一個黃色紙盒,抽出一根火柴,劃拉一下,火星四射。接過這個奇怪的東西,才知道是印度火柴。

      還沒睡到半夜,就醒了,是被餓醒的。

      摸黑穿好衣服,用印度火柴,點燃尼泊爾蠟燭,尋找可以充饑的東西。在一張藏式條桌上,看見兩面交叉立著的小旗子,兩面小黨旗,還堆放著漢藏兩種文字的批判達賴喇嘛的宣傳資料。到了廚房,灶臺上有一個西紅柿,抓起來就往嘴里喂,濃郁的霉味撲面而來,呸的一聲吐出去。什么東西絆了我一下,低頭去看,一只飽滿挺拔的麻袋擋在腳邊,一陣驚喜,心想大概是風(fēng)干羊肉或牦牛肉,要么是土豆或蘿卜,伸手就抓,抓起一把干牛糞。

      歐珠請我到他家吃飯,用高壓鍋作了尼泊爾大米飯。這一天,恰逢每個月有幾天不能吃葷的日子,就用雞蛋炒了一盤小青菜。青菜是自家溫棚里種的,雞蛋也是從尼泊爾那邊運來的,菜里只放了菜油和食鹽。

      我問他們是不是不吃調(diào)料。

      他很認真地反問,什么是調(diào)料。

      我說,就是蔥、蒜苗一類的東西。

      他抬起頭,停止了吃飯,像遇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高聲問我,什么是蒜苗。

      本來想再問,他們吃米飯的時候,為什么都用勺子,不用筷子,還是沒問。

      他說自己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在拉薩上高中,老二老三在普蘭縣城上初中,小兒子在科迦村上小學(xué),女兒才4歲,跟著阿媽下地去了。生了兩個兒子以后,就想要個女兒,卻一連生了四個兒子。如果是牦牛,就可以賣幾個,兒子不能賣,只能養(yǎng)著。

      歐珠與妻子的婚姻,屬于走婚,他家離科迦村十多里地,通過親戚介紹,認識了現(xiàn)在的妻子。每天傍晚,從家里趕到科迦村,與未婚妻住一宿,次日天亮,回到自己家中。農(nóng)忙的時候,在女方家多住些日子,幫忙干活。直到生了三個兒子以后,未婚妻的母親,也就是現(xiàn)在的丈母娘,請了媒人去歐珠家,帶上禮品向歐珠的父母提親,歐珠才被迎進科迦村,成為正式丈夫。歐珠家,丈母娘具有最高的權(quán)力和威信,腰上掛著家里所有的鑰匙,大事小事,老人說了算。一次我和歐珠到他家,大門緊鎖,我們在門外等了好長時間,丈母娘和妻子才回家開門。

      普蘭,以前有女兒國之稱,走婚現(xiàn)象非常普遍,女人在家庭中享有最高權(quán)力。家中孩子由舅舅撫養(yǎng)。有的孩子不知道父親是誰,但與母親和舅舅有著深厚的感情。

      有人對我說,普蘭的祖輩男人,非常不容易,年輕的時候,四處走婚,幫女人家干活,幾十年都是未婚夫。人老體衰,形單影只,享受不到家庭的溫暖,沒有女人親愛,沒有兒女贍養(yǎng),乞討和流浪是晚年的職業(yè)。某個冬夜,一壺青稞酒,就會變成村外的僵尸,成為野狼和禿鷲的零食。

      如今的普蘭,自由戀愛、媒妁之言、走婚,幾種婚姻形式并存,互不干涉,和諧相處。

      2006年7月,我第二次進藏,走的是川藏公路。幾位來自不同地區(qū)的驢友,在成都搭乘一輛越野車,實行AA制,前往西藏。

      當(dāng)時,為幾家網(wǎng)站寫專欄文章,講述旅行見聞。只穿了一套運動服,一雙前露腳趾后露腳跟的平底涼鞋,背一個輕巧的小背包,重量不過兩斤。每天晚上住宿前,都從后備箱拿取各自的行李,由于我的背包輕便,總是放在最上面,也最先拿走。背上包以后,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站在旁邊,輕松快樂地看他們找尋各自的大包小包。幾天以后,大家熟悉起來,紛紛指責(zé)我,簡直像是玩家家嘛,哪有一點進藏人的起碼裝備。

      一天晚上10點左右,在大昭寺前的廣場邊,聽見有人用電動喇叭兜售皮帶、帽子、墨鏡,我的頭像被砸了一下,熱血直冒。西藏人購買商品,或物物交換,兩手相握,講價一般在袖筒里完成。大聲叫賣,是青藏鐵路通車以前絕對沒有的現(xiàn)象,鐵路開往拉薩,喚醒了沉睡千年的高原凍土,同時也改變著高原上的人們。

      就在這一瞬間,我覺得應(yīng)該把自己的感受寫出來,記錄一個大變革時期的真實西藏,這就是寫作長篇小說《走向珠穆朗瑪》的最初動因。

      就是這一次,我還登上了珠穆朗瑪峰大本營。登山以前,在拉薩租了一件軍大衣,在日喀則買了一雙溫州人賣的運動鞋,換下了那雙空前絕后的涼鞋。

      為了節(jié)省住宿費,我與深圳一個女孩住一間房子,幾位男士住一間。到理塘的時候,一位意大利男孩加入到我們這個臨時組織。一位同伴嘰里咕嚕跟他說著什么,過了一會,男孩背著自己的背包進到我和深圳女孩的房間。他的泰然闖入,引起我哈哈大笑。男孩顯然被我毫無節(jié)制的笑聲搞得莫名其妙,一彎腰,背上背包,旋即而出。

      一會兒,就聽見男孩問教授同伴,我為什么笑他。教授用生硬的英語告訴他,我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姑娘,不懂驢友之間的規(guī)則。

      教授告訴我,驢友同行,同房不同床,同床不同被,同被背靠背。

      我說,睡到半夜,一翻身,翻成了臉對臉怎么辦。

      教授說,這種幾率微乎其微。

      因為沒有帶電腦,沿途寫稿,就得進網(wǎng)吧。川藏線上,就會出現(xiàn)一幅畫面,一位年齡不大不小的女人,黃昏時分,獨自一人,走街串巷,四處打聽網(wǎng)吧的位置,引來無數(shù)疑惑和怪異的目光。

      在橫斷山間的左貢縣城寫稿子的時候,前后左右全是年輕的康巴小伙子,身穿漂亮的藏袍,頭戴寬沿藏帽,腰佩精美的藏刀。他們好像在打一種什么游戲,打到激動處,扔掉煙頭,伸手指責(zé)對方。我想一走了之,卻不能離開,這是整個縣城唯一能打字的網(wǎng)吧。拳頭、藏刀、吐沫星子,在我頭頂飛來飛去。我彎腰逃出主戰(zhàn)場,打開墻角一臺電腦,繼續(xù)寫作。劍拔弩張的康巴小伙子,倏忽間又大笑不止,過一陣則重復(fù)剛才的游戲。

      好不容易寫完稿,發(fā)不出去。網(wǎng)管是一對云南麗江來的年輕夫婦,女主人告訴我,地區(qū)網(wǎng)速比較快。

      我問,地區(qū)在哪里?

      她說在昌都,離這里不遠,乘汽車五六個小時就到了。

      我驚得哈哈大笑,五六個小時還不遠,什么才叫遠啊。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到過阿里,自從翻過崇山峻嶺,趟過無數(shù)條冰塊擁擠的河流,有過阿里經(jīng)歷以后,回想起左貢的網(wǎng)吧,才知道那笑聲是多么淺薄。

      在理塘,凌晨兩點多鐘才從網(wǎng)吧出來,天上飄著雪花,夜色朦朧,我不敢獨自一人回旅館。請網(wǎng)管送我,網(wǎng)管是一位年輕小伙子,不情愿地打著傘,遠遠地舉在我頭頂上??斓铰灭^的時候,他快步上前,用腳踢門,卷閘門被踢得嘩啦啦響,直到有人開門,他才轉(zhuǎn)身離去,瞬間消失在曼妙的雪夜中。

      在林芝網(wǎng)吧寫稿,一個女孩在我左前方,對著屏幕大罵不止,隨著她的罵聲敲打鍵盤,寫完稿子,發(fā)完伊妹兒以后,已經(jīng)凌晨四點。走的時候,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有人陪伴,多么溫暖。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長得一點都不漂亮。

      在日喀則,乘上出租車,在城里轉(zhuǎn)了幾圈,也沒有找到可以打字、能用優(yōu)盤的網(wǎng)吧。換上三輪車繼續(xù)尋找,三輪車主不明白什么是網(wǎng)吧。

      我說你怎么不懂漢語啊。

      小伙子說,你都不懂藏語,我為什么要懂漢語。

      小伙子的反駁樂得我笑了好幾天,也讓我反思許久。

      2010年8月,我受中國作家協(xié)會安排,到拉薩郊區(qū)的堆龍德慶縣定點深入生活,住在縣委縣政府院子里的援藏干部樓里。樓的周圍開滿了粉紅色和白色的格?;?。樓有三層,我住二樓中間一套房子,左右兩邊分別住著兩位副縣長,三樓住著援藏醫(yī)生和律師。

      凌晨一點左右,太陽穴劇烈疼痛,喝水吃藥,昏昏欲睡。沒過多長時間,頭痛沒有減弱,反而加重。扶著墻壁打開房門,敲兩位副縣長的門,聽見里面有動靜,卻不開門?;氐椒块g,虛掩著門,靠在床頭,潸然淚下,怎么沒有人來救我啊。

      噩夢輪番襲擊,卻不連貫。迷蒙之中,想起先生說過的一句話。假如你死在西藏,我還不知道跟誰要撫恤金。

      這句話晴天霹靂一般,震得我激靈起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還活著。

      高原反應(yīng)是會死人的,我不想死,不能死。

      對啊,我有縣委書記的電話。還好,書記的電話通著。這是所有援藏干部的習(xí)慣,也是組織對他們的要求,手機必須保持全天候暢通。書記推開門,伸進腦袋,看了看,就去找援藏醫(yī)生了。援藏醫(yī)生沒有下來,援藏醫(yī)生的妻子下來了,送來藥片,看著我喝下。

      夜是那樣漫長,燈光還是那樣明亮,我陷入了寬廣的疼痛和恐懼之中,恍若逐波在無邊無際的海洋。海洋的內(nèi)容不是水,而是浩渺的寂靜和無奈。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雷鳴陣陣,一聲高過一聲。我竟然醒了,沒有死去。喔,不是驚雷,而是敲門聲,仿佛還有我粗重的喘氣聲。

      大腦醒著,眼睛卻睜不開,鼻孔似乎堵塞,嘴巴大張。伸手擦拭眼睛,一手淚水。去摸鼻子,手有鮮血。

      門不知道是怎么開的,朦朧之中,最先進來的是一只天藍色的氧氣袋,枕頭一般大小。然后是兩個男人,一個藏族男人,一個漢族男人。他們給我吸上氧氣,量體溫、測血壓、服藥。

      我問他們什么時候天才亮啊。漢族男人說,現(xiàn)在是凌晨4點。

      藏族男人說,你已經(jīng)脫離危險,放心好了。

      幾天以后,我才知道,把我從死亡線上救出來的藏族男人,是堆龍德慶縣醫(yī)院的院長,漢族男人,是一位醫(yī)生。

      行走西藏,不能不接觸寺廟、壁畫、藏文、唐卡、造像、傳說、藏紙、藏香、經(jīng)版雕刻等等,這些元素構(gòu)成了浩如煙海的藏族文化。他們像風(fēng)一樣,隨處可見。

      2010年9月初,我從堆龍德慶縣出發(fā),沿雅魯藏布江逆行100多公里,到了素有西藏作坊之稱的尼木縣。這里是藏文字發(fā)明者吞米·桑布扎的故鄉(xiāng),至今保留的工藝有,雪拉手工藏紙,吞巴藏香,普松經(jīng)版雕刻,被人稱為尼木三絕。

      尼木的藏紙、藏香、經(jīng)版雕刻工藝,已經(jīng)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如今,這些技術(shù),被列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但依然無法改變藝人越來越少的現(xiàn)實。

      在吞巴村的青稞地和古老的柳樹之間,走了很長時間,才見到一條野狗,一頭綿羊。還發(fā)現(xiàn),村里村外的小樹干上,包裹了人的衣服和褲子,為樹保暖。然后,才見到那位會說漢語的小學(xué)教師。他和自己的哥哥,共同娶一個妻子。哥哥在家放羊、種青稞,他在學(xué)校當(dāng)教師,每月五六千元的工資,交給妻子統(tǒng)一管理。家里有兩個孩子,大的是個男孩,20歲左右,準(zhǔn)備到日喀則學(xué)木工。孩子稱呼哥哥為爸爸,叫他叔叔。

      交流的時候,他稱自己的妻子為老婆。他說,我老婆非常能干,做飯、擠奶、還養(yǎng)花。

      他指給我看他家窗臺上紅色的繡球花,粉色的格桑花。

      我請他領(lǐng)我去他家看看,他遲疑了一會,告訴我說,你不能去,你算年輕漂亮的女人,我老婆看見我跟你在一起,會不高興的。

      我像大多數(shù)內(nèi)地人一樣,對他們平時怎樣睡覺,充滿了好奇。

      他說,家里的客廳有一排沙發(fā)一樣的臺子,上面放上卡墊和羊毛被子,白天當(dāng)沙發(fā)用,晚上當(dāng)床,老人小孩一般睡在客廳。老婆有一間單獨的臥室,晚上想跟老婆睡覺,就給哥哥說一聲,哥哥就睡在客廳。如果哥哥想跟老婆睡覺,也給他打聲招呼。

      我問他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的婚姻,是否會產(chǎn)生矛盾。他說,這樣的家庭,一般比較和睦。也有妻子只喜歡其中一個丈夫的。在西藏,多人婚姻的家庭不會受外人歧視,孩子在內(nèi)地或西藏本地上學(xué)就業(yè),跟其他孩子沒有兩樣。

      在牧區(qū),一妻多夫的情況也很多,如果哪位丈夫跟妻子睡覺,就在帳篷外邊掛上自己的帽子、藏靴、腰帶、馬鞭等,其他丈夫看見以后,就不再進入。

      走訪的一戶藏紙制作人家,兄弟倆人娶一個妻子,家里有一個蔬菜溫棚,妻子正懷孕,我隨妻子到她家的溫棚,見到了新鮮的黃瓜和青椒。經(jīng)版雕刻人家,兄弟三人,娶了一位21歲的妻子。老大27歲,最小的弟弟到寺廟作木工活去了,家里的倆兄弟,因為長期雕刻經(jīng)版,其中一位眼睛紅腫。兄弟倆人和他們50多歲的父親一起,在地上鋪了幾塊卡墊,坐在一個圍墻里,精心雕刻。我的司機兼翻譯,拽著我的雙手,才翻過圍墻,走近他們身旁。

      父親說,之所以在圍墻里面干活,是因為這里采光好,避風(fēng),防止牛羊野狗干擾。只要不下雨下雪,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父子三人就到這里雕刻經(jīng)版,中午回家吃飯,午飯后繼續(xù)工作,太陽沒有熱勁的時候,就收工。腳邊放著暖水瓶,裝的是酥油茶。一上午,三個人能喝三暖瓶酥油茶,下午喝一壺自家釀制的青稞酒。他們的經(jīng)版不愁銷路,隔一段時間,拉薩就會有專人來收購。年收入三四萬元,剛夠一家人生活。

      在我的請求下,父親領(lǐng)我到他們家參觀。他們住的是兩層小樓,院子里拴著幾頭牛,跑著幾只羊?;蛟S因為牛羊糞中漚著待雕的經(jīng)版,地上到處都是牛羊糞,黃色的尿液從門檻下面流到外面,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好不容易從木梯上到二樓,三兄弟年輕的妻子,正和小姑子晾曬羊毛被。陽臺上有一架織氆氌的機子,一方羊毛氆氌還掛在上面。漂亮的妻子,辮子長至腰際,喜氣洋洋,一臉單純,身穿棕色錦緞藏袍,腰圍綠色橫格邦典。肚子鼓鼓的,詢問當(dāng)中,才知道懷孕已經(jīng)七個月了。經(jīng)過允許,隨她到臥室參觀,臥室里放著大袋小袋的青稞和干爽的羊皮。床是1.2米寬的鋼絲床,鋪著羊毛褥子。

      另一個房間,供奉著佛像,佛像前的藏桌上擺放著切瑪,點著藏香。案板上,鋪展著青稞酒糟,地上的白色塑料桶里,裝著釀好的青稞酒。懷孕的妻子為我和翻譯倒上酥油茶,正要伸手端杯子,滴答一聲,一滴黃色液體從屋頂落到杯中,濺起一朵酥油花??s了手,端坐在卡墊上,仰頭去看。

      父親說,昨天下雨,屋頂有些漏雨。

      我曾搭乘兩位藏族司機的車,從阿里到拉薩,車過日喀則,一位司機接到電話,告訴對方,到拉薩還早著哩。過堆龍德慶縣的時候,打出電話,說馬上就到,可以炒菜了。

      我好奇地問他,是不是在拉薩有朋友。

      他毫不掩飾地說,拉薩的情人給他準(zhǔn)備飯菜哩。

      司機說,自己的妻子至今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了,也不會跟他離婚,會默許他的行為。他還希望找一個內(nèi)地的漢族情人,每年到內(nèi)地見一次面。

      他開玩笑說,藏族女人里面熱得待不住,漢族女人要涼爽一些。

      另一位司機更加英俊魁梧,他說跑長途的司機,不管到新疆還是到拉薩,沿途都有幾個相好,藏族漢族女人都有。

      他說一次開車到內(nèi)地,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下子開上了立交橋,還是逆行。交警訓(xùn)他,裝著聽不懂漢語,開出罰單,裝著不認識漢字。

      男交警繞車一周,對女交警說,當(dāng)交警二十年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牌照的車,阿里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臺灣。

      女交警沉默一會,哇塞一聲,石破天驚般地喊道,好像是孔繁森他們那個地方的,好遠啊,西藏的車啊。

      司機說,其實他什么都聽得懂,只是裝糊涂??粗痪猛娴臉幼?,伸出兩個大拇指,表示夸贊他們,嘴里卻用藏語罵他們豬頭。

      2010年9月,改則縣一位40歲的產(chǎn)婦到阿里地區(qū)醫(yī)院待產(chǎn)。她已經(jīng)生育十一胎,成活四個孩子。

      手術(shù)前丈夫得在術(shù)前通知單上簽字,三個男人并排站在醫(yī)生面前。醫(yī)生讓產(chǎn)婦的丈夫留下,其他人請離開。

      三個男人同時說,我們都是產(chǎn)婦的丈夫。

      醫(yī)生恍然大悟,明白過來以后,才說,那就請年齡最大的丈夫簽字吧。

      隨著對西藏歷史文化的了解,愈加覺得西藏的民風(fēng)民俗豐富多彩,姹紫嫣紅。藏南谷地、藏北牧區(qū)、藏東山區(qū),婚喪嫁娶,各有千秋。

      民主改革以后,西藏的婚姻狀態(tài),大多數(shù)是一夫一妻。也有兄弟幾人,共同娶一個妻子,目的是保證家產(chǎn)不被分割。所生子女,稱呼老大為阿爸,其他為叔叔。也有朋友幾個人,共同娶一個妻子。

      一夫多妻,一般是一個男人娶一位妻子,妻子的妹妹或姐姐與他們同住,日久生情,姊妹倆就成了男人的妻子。

      女人帶著與前夫生育的女兒再婚,丈夫如果喜歡上妻子帶來的女兒,母女倆同時擁有一個丈夫,這就是另一種婚姻狀態(tài),母女共夫。

      還有一種婚姻是,父子共妻。男人死了妻子,再續(xù)弦,繼母如果看上丈夫的兒子,或兒子看上了繼母,父子倆,就有了一個妻子。

      西藏的葬俗也多種多樣,天葬、火葬、水葬、土葬、塔葬、樹葬等,各有各的講究,各有各的說法。

      天葬,是大多數(shù)藏族人死后采取的喪葬方法。佛教中,布施是信眾奉行的準(zhǔn)則,布施有多種,舍身也是布施的一種。天葬和水葬等,都是對其他生靈的一種布施。

      塔葬,被藏族視為最高等級的葬俗,只有大活佛和極個別貴族才能享此殊榮,將肉身經(jīng)過防腐處理保存在金銀塔內(nèi),受人供養(yǎng)。布達拉宮、扎什倫布寺內(nèi),就安放有達賴喇嘛和班禪的靈塔。

      傍晚,到尼木縣政府找住的地方,縣政府有招待所,卻沒有一個人住宿,更不見服務(wù)員的影子,只好坐著三輪車,四處尋找住宿的地方。終于找到一個住處,門前的青稞金色燦爛,窗后的青稞剛剛收割,田間地頭,格桑朵朵,妖嬈艷麗。

      九月初的尼木夜晚,寒氣逼人,鉆進被子,冷得發(fā)抖。跟房主人要棉被,答曰一張床一床被,沒有多余。和衣而睡,蜷縮著身子,被子一會被我拉拽到頭頂,雙腳露在外面,顧了腳,又冷了脖子,睡意之神遲遲不來。汽車轟鳴,門被風(fēng)吹得哐當(dāng)作響。懼怕隨著夜色漸次濃郁。開了燈,關(guān)緊窗戶,拉好窗簾,把木柜、桌子、凳子全都推到門跟前,抵擋住門。繼續(xù)躺下,害怕更加強烈。

      瑟瑟顫抖之中,再一次幻想,有人跟我說話,有人牽著我的手,有一個肩膀靠一靠。沒有,什么也沒有。安慰、問候、關(guān)懷、呵護,甚至連一床溫暖的棉被都沒有。

      在西藏,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冷風(fēng)凄凄的夜晚,也享受到了一個又一個快樂的日子。拉薩八廓街上的瑪吉阿米,是一個吸引我的地方。一個人喝著甜茶,翻看留言簿上游客的各種文字。酥油燈影影綽綽,桑煙飄渺,法號陣陣,經(jīng)聲如歌。

      瑪吉阿米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幽會情人的地方,因為他的宗教領(lǐng)袖身份,他的行為和詩文,遭到了非議。

      瑪吉阿米同大昭寺前的萬盞酥油燈房后墻,被人稱為拉薩的艷遇寶地。

      在拉薩一家酒吧,看見一對關(guān)系非常親密的男女。搭訕以后,才知道他們在瑪吉阿米剛認識一個小時,嫌那里太擁擠,才來酒吧消遣。

      同走川藏公路的一位驢友,兩年前在瑪吉阿米認識了一位女孩,一見鐘情,如膠似漆,回到深圳以后閃電般結(jié)婚。兩年后專程到拉薩,祭奠那段逝去的愛情。

      2009年7月,從拉薩前往阿里,搭乘豐田4500越野車,顛壞了我的戴爾筆記本電腦。2010年8月,從阿里返回拉薩,乘的也是越野車,防止電腦再壞,上車以前,將電腦用圍巾和哈達包裹嚴實,隨時抱在懷中。為了方便上下車,坐在車窗邊。冷風(fēng)吹得肩膀和腰身生痛。半夜時分,行之神山腳下,停車方便。女人躲在車尾方便,男人站在車的兩邊,就地解決問題。夜色黯淡,雪花紛飛,飄落在屁股上、臉上、頭上,針刺一般,疼痛而冰涼。

      快速方便完以后,發(fā)現(xiàn)坐在中間位置的男人還沒有上車,一個念頭突兀冒出,如果坐在中間位置,就少了寒冷。健步如飛,跨上車來,一屁股坐在中間位置,抱住電腦,假裝睡覺。那個男人沒有言語,只好坐在靠窗的位置。

      司機打開音箱,歌聲高亢。睡眼朦朧中,我提出抗議,請司機降低音箱聲音。司機關(guān)掉音箱,又打開錄像機,李小龍一個人在巴掌大的屏幕上打來打去。我細聲細氣地說,我想安靜。

      車內(nèi)果然安靜下來,呼嚕聲響成一片。

      天亮以后,車內(nèi)氣氛活躍起來,大家說說笑笑,互相打聽對方哪方人士,何種職業(yè)。

      被我搶了坐位的男人說他是四川邛崍人,老婆在拉薩批發(fā)哈達。他在阿里承包了電信公司一個工程,沒掙到幾個錢,晚上他想睡在車上。

      當(dāng)天晚上在薩嘎縣城住宿,住宿前要吃晚飯。小餐館里只有幾張桌子,不約而同,我和他坐在了同一張方桌上。他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就點了三個炒菜。我有些納悶,一晚上30元住宿費,都掏不起,三盤菜,起碼得上百元。如果他邀請我一起吃飯,不好推脫,但這錢就得我付。如果這樣,走為上策。

      屁股一抬,扭身去了另一家餐館,15元吃了一碗紅彤彤的面條。第二天上車,我說昨晚的面條里,肯定放有地溝油,那顏色,好似六月艷陽天。

      男人接過話茬,大聲罵了起來。媽拉個巴子,以為你跟我一起吃飯,點了三個菜,到處找不到你,害得我肚子撐得難受。

      我說,你不是要睡在車上,連住宿費都掏不起嘛。

      男人靠近我,解開棕色棉襖扣子,從內(nèi)衣口袋里掏出一疊紅色百元大鈔。

      他低聲對我說,這只是2000元現(xiàn)金,還有10萬元在卡上。說著,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藍色銀行卡。

      我覺得他是個單純的男人,就跟他開玩笑,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并問他怎么稱呼。

      他說,別的女人都叫我老公,你就叫我老公吧。

      司機解釋,這位老板姓龔,他想撿你便宜。

      老龔發(fā)現(xiàn)我沒有生氣,就問我是哪里人,在阿里干什么工作。

      我說閑人一個,無業(yè)游民。

      他說,你不像無業(yè)游民,聽你說話,好像還有一點點文化,是不是阿里軍分區(qū)司令的老婆,或者行署專員的老婆。

      我說,如果是他們老婆,肯定不會跟你擠一輛長途汽車,還受你欺負。

      見我沒有答復(fù),就說,可能你是干那個的。

      我笑著問他,干什么的啊。

      他說,說了你別生氣。

      我說,不會生氣,你說吧。

      他說,你是坐臺小姐。

      同車人喜眉笑眼,卻不言聲,我哈哈大笑。然后告訴他,你高抬我了,哪有我這種既不年輕,又不漂亮的坐臺小姐。

      他說,年輕漂亮的小姐都到內(nèi)地大城市坐臺去了,像你這種既不年輕,又不漂亮的女人才在阿里坐臺。

      車過拉孜縣的時候,有了樹木和綠色。他推開車窗,大聲喊叫,媽拉個巴子,好壓抑啊,老子兩個月都沒有看見樹木和青稞地了。

      2011年春天,在拉薩的街上游蕩,忽然想起老龔。在珠峰偉業(yè)商場,果然見到了老龔的妻子,個頭不高,但精明能干,她承包了一個攤位,批發(fā)哈達,周圍人都叫她哈達。哈達,有人找你,哈達,多少錢一百條哈達。

      我向老龔的妻子剛說自己是陜西人,女人就笑嘻嘻地說,知道,知道。女人告訴我,老龔還不到40歲,名叫龔永波,自從2010年8月,從阿里回到拉薩,腎病加重,只能回四川邛崍治病,每周都去醫(yī)院透析,在阿里掙到的10萬元,花得只剩3萬元了。

      打通老龔的電話,他說,幾十年里,最幸福的時光是在西藏度過的,千里迢迢到拉薩擺地攤,蹬三輪車,從一個農(nóng)民,發(fā)展成一個小老板,都是西藏賜給他的福祉,一個人,有西藏的經(jīng)歷,死而無憾。

      八年間,我五次進藏,三次抵達阿里,遇到危難,就很脆弱??释玫綆椭?,幻想有雙大手,將我牽出迷茫,走出陰霾,走向光鮮。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好幾次,夢中都出現(xiàn)一雙大手,牽著我的小手,一同走向遠方。

      遠方有雪山、戈壁、荒漠、草原、湖泊。清醒以后,卻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后來,漸漸明白,那雙大手可能不是男人的手,不是女人的手,而是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叫西藏。

      原來,我一直牽著西藏的手,西藏也牽著我的手,我們像戀人一樣,如影相隨,款款而去,溫婉前行。

      作者簡介:

      杜文娟,女,陜西人。著有長篇小說《走向珠穆朗瑪》,小說集《有夢相約》,散文集《杜鵑聲聲》《天堂女孩》。魯迅文學(xué)院第十四屆高研班學(xué)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首批定點深入生活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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