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生
黨的“十八大”行將召開,這在我國政治上是一件大事,因為到了黨和國家最高領導層更替之年,按照西方人的說法就是到了“大選”之年。
據初步統(tǒng)計,現(xiàn)任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共有161位。其中,“十七大”中央委員3人,候補委員11人,兩者合并占總數的比例為8.7%;省部級正職7人,占比4.3%,省部級副職154人,占比95.7%。這兩組數據說明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還在邁向中國政壇高層的途中跋涉,其中一部分人會在十年之后“修成正果”。另外,男性149人,占比92.6%,女性12人(且全部擔任省部級副職),占比7.4%。這組數據說明女性晉升到高層的“玻璃天花板”問題比男性明顯。還需要指出一個數據,即少數民族16人(涵蓋8個少數民族),占比9.9%。
可以預見,更替之后的中國政壇無疑會進入由50后主政的時代。再過十年將進入到由60后主政的時代,因此現(xiàn)任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也就是十年后中國政壇高層在當今的后備干部庫,一般而言,黨和國家的高層領導人將會從他們中間產生。故考察、研究和分析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現(xiàn)狀及其成長歷程有著重要意義。
本文采用實證研究方法,遵守分析主義路徑,聚焦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成長升遷的四大影響因素,試圖根據現(xiàn)有數據資料客觀地揭示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成長升遷的統(tǒng)計性規(guī)律。
八成以上“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為中共黨員
現(xiàn)代國家,無論是實行兩黨或多黨政治的國家,還是實行一黨領導、多黨合作的國家,都屬于廣義的政黨政治。在政黨政治中,執(zhí)政黨在國家政治生活中居于主導性地位,政府高層領袖多為執(zhí)政黨成員。所以中國曾經流行的“入黨做官論”并非我國所獨有,世界上實行政黨政治的國家皆如此。也就說,要想在政治仕途上達到政府頂層就必須經過政黨途徑。簡言之,黨途等于官途。這在中國尤為明顯,因為中國共產黨處于領導地位,長期執(zhí)政。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成長數據也很清楚地告訴了我們這一點。
在159位具有明確黨籍的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中共黨員129人,占比81.1%;民主黨派成員27人(其中包括1人同時具有中共黨籍;涵蓋七個民主黨派,其中九三學社成員最多,11人,中國民主同盟和中國民主促進會各5人,中國致公黨和中國民主建國會各2人,中國農工民主黨和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各1人),占比17.0%;無黨派人士3人,占比1.9%(見圖1)。這組數據表明中共黨員在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占到八成以上,不僅如此,7位正職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無一例外都是中共黨員。而且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的中共黨員與各民主黨派成員合計占比高達98.1%,數據驗證了“黨途等于官途”說法的合理性。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具有中共黨員身份的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入黨時間都很早。數據分析表明,他們的平均入黨年齡為22.85歲,最小18歲、最大33歲入黨(兼有雙重黨籍的一人是后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入黨年齡最大,為39歲)。他們的黨齡都在20年到30年之間,有的黨齡甚至比工齡長。這說明他們半數都是在大學期間甚至高三階段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接近半數是在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的一兩年內或者是攻讀碩士學位期間加入中國共產黨的。由此可以推測,這些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在年輕時就明白“黨途等于官途”的理論,或者說他們在年輕時就立志進入政壇,從事政治職業(yè),或者說他們在年輕時就早早確立了其政治信仰。
近九成“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具有研究生學歷
學歷是一個人學業(yè)成就的顯性標志,它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一個人在同齡人中的智能水平。按照中國的高等教育制度,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進入高等院校學習應該是在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期間(也就是恢復高考后的連續(xù)十年間)??紤]到那個時候中國還處在精英教育階段,毛入學率非常低,還在1-3%(現(xiàn)在是25%左右),故無論是大專生還是本科生,甚至中專生,他們的學習智商都應該在同齡人中是較高的。當然,他們的碩士或博士研究生學歷可能是后來在職取得的。盡管如此,他們的首個高等教育學歷主要還是1980年代(少數是在1990年代初期)獲得的。
據統(tǒng)計,在已知學歷的159名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100%具有大學??埔陨蠈W歷。若按照最終學歷進行統(tǒng)計的話,那獲得博士學位者72人,占比45.28%;獲得碩士學位者68人,占比42.77%;獲得學士學位者18人,占比11.32%;具有??茖W歷者1人,占比0.63%。(見圖2)
從圖2可以看出,在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具有研究生學歷者(博士加碩士,二者旗鼓相當,各占總數的四成多)共有140人,占比88%,接近九成。其中值得注意的是,7位60后省部級正職全部具有研究生學位。在筆者看來,這組數據,首先表明官員成長升遷與學歷具有很高程度的相關性,官場上對學歷的重視程度較高;其次表明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學習知識的愿望十分強烈。因為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小學階段基本上都是在“文革”期間度過的,并且大部分人的初高中階段也基本上是在“文革”期間度過的,少數人的初高中階段是在1980年代初期度過的,他們的求知欲望和學歷欲望自然都很強。當然,這兩個結論只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
就學位或專業(yè)而言,如果我們仍然按照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最終學歷進行統(tǒng)計的話,在158位獲得學位者中,文科學位(人文社會科學學位)獲得者97人,占比61.39%,理科學位(理工農醫(yī)學位)獲得者61人,占比38.61%。在97位文科學位獲得者中,管理學學位(包括工商管理、管理工程、經濟管理、公共管理等專業(yè))獲得者最多,為39人,占比40.21%;經濟學學位獲得者29人,占比29.89%;法學學位(包括法學、政治學、政治理論、中共黨史等專業(yè))獲得者19人,占比19.59%;人文類學位(包括文史哲三個專業(yè))獲得者10人,占比10.31%。(如圖3和圖4)
由圖3可以看出,在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最終學位為文科學位者六成多,而最終學位為理科學位者近四成。這組數據表明,“理科生治天下(工程師治國)”的局面已經被“文科生治天下”的局面所取代。由圖4可以看出,在獲得文科學位的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獲得管理學學位者超過四成,獲得經濟學學位者接近三成,獲得法學學位者接近兩成,獲得文史哲學位者一成稍多。獲得管理學和經濟學兩大學位者合計超過七成。這組數據既反映著高層公共管理急需管理學知識和經濟學知識,也反映著這兩種學位對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成長升遷影響重大。
交叉任職是“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主要成長路徑
中國實行干部交流制度,這對于培養(yǎng)領導干部的領導能力和經驗、開闊領導干部的視野、避免領導集團區(qū)域性固化或幫派化都大有好處。當然,任何制度都有利有弊,過度交流會造成大量的短期行為,甚至是不負責任行為。此處的經歷主要指交流任職經歷。
在作者能夠收集到的161位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資料中,履歷資料比較完整的有159人。本文按照省域任職和中央任職為標準進行劃分,在159位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任職經歷完全在一個省域的(始終在一個省內工作)有55人,占比34.59%;任職經歷完全在中央的(始終在中央機關工作)有6人,占比3.77%;任職經歷既有中央的、也有省域的(中央與地方交叉任職,包括中-地和地-中兩大路徑)有73人,占比45.92%;任職經歷在兩個或兩個以上省域的(省域交叉任職)有25人,占比15.72%。(見圖5)
由圖5可以看出,在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有中-地交叉任職經歷(包括中-地和地-中兩大路徑)的占近五成,屬于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成長升遷的主要路徑,在現(xiàn)有7位60后省部級正職領導干部中,有6位屬于此類成長升遷路徑。若將15.72%的省-省交叉任職者包括進來的話,那么具有交叉任職經歷者超過六成(達61.64%)??梢?,這組數據驗證了“人(官)挪活”這個中國諺語的真理性(概率約62%),說明交叉任職是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主要成長路徑。其次是只具有完全一省任職經歷者占三成,是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成長升遷的第二途徑。導致這個數據的原因無疑是由于現(xiàn)有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絕大多數擔任副職之事實。只是具有完全中央任職經歷者位居末位,并且比例低得可憐。這個數據與老百姓的日常想象大相徑庭,說明“不肯‘離開北京就只能‘混在中央”的道理。
華東地區(qū)出“高官”仍是不爭事實
籍貫,根據漢語習慣,乃指本人的出生地或祖居地,更多指祖居地,也就是說本人祖父的出生地。故一般而言,籍貫所在地的傳統(tǒng)文化、禮儀習俗、思維模式、生活方式等對本人影響甚大。我們常說的某地方人擅長政治、某地方人擅長經商、某地方人驍勇善戰(zhàn)等都是由籍貫所在地精神延伸出來的東西。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的成長升遷是否也會受此影響?
本文按照中國現(xiàn)在的一級政區(qū)(直轄市、省、少數民族自治區(qū))劃分籍貫。據統(tǒng)計,在籍貫明確的157位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中,籍貫分布較廣,散布在中國大陸除北京市以外的30個省份。按照31個省份計算,平均每省5.19人。人數位列前三的省份(也是人數上雙的三個省份)分別是山東(22人、占比14.01%)、江蘇(21人、占比13.31%)和浙江(14人、占比8.92%)。三省合計57人,占比36.30%。接下來依次是湖南9人,河南8人,河北、湖北和新疆各7人,福建和山西各6人。這第二組7省合計50人,占比31.85%。接下來黑龍江、陜西、四川和江西四省各5人,上海和遼寧各4人,內蒙古3人,甘肅、青海、吉林、廣東、安徽、廣西各2人,貴州、西藏、云南、重慶、寧夏、天津、海南各1人。這第三組20省合計50人,占比31.85%。(見圖6)
可見,華東三省占比三成五多一點,若連同華東的上海、福建、江西和安徽四省(市),那華東7省(市)的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多達74人,占比47.13%,占去將近“半壁江山”。這說明華東地區(qū)出“高官”仍是不爭的事實,與民間的看法基本一致。從各省來看,魯蘇浙鄂豫冀湘新閩晉十省均在6人以上,超過全國各省5.19的平均數,人數合計達107人,占68.15%,超過全國總數的2/3,說明這十個省是60后省部級領導干部成長升遷最快的一級政區(qū)。
在這四個方面的成長升遷因素中,推動這些因素實現(xiàn)的本人主觀努力度的排序依次(從高到低)是黨籍、學歷、經歷和籍貫。當然,個人成長升遷(因變量)的影響因素(自變量)不止這四個,還有很多其他因素,例如家庭狀況(包括家庭出身、家族關系、家族經濟和社會地位等)、婚姻狀況(婚族關系)、幼年到少年的成長環(huán)境、人脈關系(社會資本,尤其是官場貴人)等,甚至這些因素更為重要。但本文所考察的四個因素均有客觀度量指標,對于成長升遷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和預測力。社會科學不像自然科學那樣,一果(因變量)多因(自變量)是社會事件的正?,F(xiàn)象。從邏輯學上看,這些影響因素(自變量)與成長升遷(因變量)之間的關系在某種程度上屬必要條件關系而非充分條件關系,也即這些因素存在越多,升遷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亦然。例如非政黨成員(尤其非中共黨員)晉升到省部級領導干部崗位上可能性小,沒有接受過高等學歷者亦如此。這些因素(自變量)之于升遷(因變量)的區(qū)別只在于其必要性的程度上。
(作者為中國政法大學教授,中國政法大學丁芳碩士對此文亦有貢獻)
責編/馬靜(見習)劉廣為美編/李祥峰
(注:文中數據為作者根據公開資料統(tǒng)計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