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婷 傅宗洪
摘要: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茅盾、錢杏邨以“革命文學論爭”為導火線,很早涉及到了作家論的寫作,李健吾、沈從文、蘇雪林等的作家論也形成了獨特的風格。本文將從20年代不成熟的印象式讀后感入手,分析30年代的“作家論”文體特征,并試圖找尋形成“作家論”創(chuàng)作熱的原因。
關鍵詞:30年代;作家論;文學批評
“作家論”,顧名思義,即是對作家所作的專門的、系統(tǒng)的評論,它著眼于作家本人而不僅僅是作品,主要針對作家的生活、思想感情、創(chuàng)作個性等方面。三十年代的“作家論”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文學現(xiàn)象是值得研究和考察的。真正意義上的“作家論”出現(xiàn)在20年代末,是1927年11月茅盾發(fā)表的《魯迅論》。他為“作家論”這一批評文體的形成、成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由此掀起了一股“作家論”的寫作熱。
30年代前期很多作家的評論文章被結集出版,有李何林編的《魯迅論》,賀玉波編的《郁達夫論》等,多是以在20年代具有一定反響的作家來命名,這些評論集大都是印象式的讀后感或隨筆、訪談等,不屬于完整意義上的評傳,也不具備成熟的“作家論”批評特征,但是卻影響到后來的作家評論,促使“作家論”成為一種獨立的流行的批評文體。
30年代的“作家論”增長迅速,體現(xiàn)出了不同的特點。茅盾的“作家論”是將作家及其作品放在特定的時代中進行分析考察的。他以作家的思想傾向和創(chuàng)作道路為切入點,主要對作家的生活、思想、心理個性、創(chuàng)作特色進行研究。他的“作家論”寫作特點就是從作品出發(fā),以作品為參照物,避免直接分析作家的生平事跡。如《冰心論》中,茅盾并沒有直接將冰心的“愛的哲學”的人生觀提出來,而是通過分析其作品,總結出蘊含在其中的“詩意”及“愛的哲學”,體現(xiàn)出了作家的思想傾向。這種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的方法,使讀者在閱讀時能一步步地走近作家的生活,體會作家的思想。茅盾的“作家論”還有另一突出的特征,即很強的思辨性。他的“作家論”大都是在引用原文的注釋后提出自己對作家生活、創(chuàng)作作品的批評,帶上了較強的理論色彩。這種方法對現(xiàn)代文學研究也有很強的指導意義。茅盾的“作家論”在發(fā)展,他的文學思想也一步步“印上左翼思潮變遷的烙印?!?/p>
李健吾的《咀華集》與《咀華二集》評論了風格獨特的詩人與作家。他的評論偏于鑒賞,多以印象的捕捉和整理而實現(xiàn)。他習慣采用隨筆體作評論,摒棄了嚴肅的批評模式,而用一種親切隨意的評論方式與讀者溝通,喚起感受性的共鳴。如評論卞之琳的《魚目集》,就說“這里的文字那樣單純,情感那樣凝練”,“讓我們徘徊在他聯(lián)想的邊緣,終于卷進一種詩的喜悅,而又那樣沉痛”,這種形式的“作家論”直至今日都格外受歡迎,因為這不同于以往那種嚴肅的既定的評論模式,而是一種隨意的、親切的評論方式,所以更為讀者所接受、所喜愛。
沈從文在這期間也寫了不少“作家論”,主要收在《沫沫集》中。他評論別人,也是表達自己,對許多作家進行了一種偏重風格的評論。其中的文章大多以他自己閱讀的體驗和感受為支撐點,試圖尋找自然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及宗教風俗等對作家文體風格的影響,他常常是用簡略的幾句話就精辟地勾勒出作家創(chuàng)作總體特色。他認為小說所表現(xiàn)的是一種“優(yōu)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于人性的人生形式。”之所以說他的“作家論”是印象式的,乃是由于他并不都用大篇幅的文字去完整地評述某個作家,而是用一些優(yōu)美的詞句、淡淡的文字去鑒賞去判斷去把握,體現(xiàn)出一種和諧、靜穆的美,體現(xiàn)出獨特的韻味。
蘇雪林的“作家論”呈現(xiàn)出一種“教授的批評”和一種女性批評家的偏見及苛刻。她在《沈從文論》中說沈從文是“借文字的力量把野蠻人的血液注射到老態(tài)龍鐘、頹廢腐敗的中華民族身體里去,使她興奮起來,好在二十世紀舞臺上與別個民族爭生存權?!弊阋砸姷盟煌谄渌u家,她態(tài)度嚴謹,帶有自己的偏好,但也表現(xiàn)出個人感情的摻雜。
這些作家、學者、批評家積極地投身于“作家論”的寫作,他們站在不同的立場,以不同的身份寫出的作家論體現(xiàn)了不同的特征,使文學批評從單一的作品論走向綜合的作家論,也促進“作家論”這一批評文體的發(fā)展。任何一種文學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都不是偶然的,必然有其形成的原因。30年代的“作家論”寫作熱又該從哪方面考慮其成因呢?
首先,溫儒敏提出了“作家論”寫作熱的發(fā)生與新文學的前驅(qū)者們是分不開的。新文學已發(fā)生過去了十多年,一個時代已經(jīng)結束,他們便產(chǎn)生了檢閱、總結新文學史的愿望,而“作家論”正好為文學史的編寫提供了參考依據(jù)。所以,30年代初期出現(xiàn)了文學史編寫熱潮。批評家對作家在整個文學史進程中的位置、作用以及與整個時代的關系都進行了梳理,確定其價值。這種通過對作家的生活經(jīng)歷、思想感悟、創(chuàng)作個性和作品分析的方式形成的一種批評文體符合30年代批評家們總結新文學的需要。而且這也為學院教育提供了教學參考。
其次,“作家論”在當時成為一種風行的批評文體和時代的需求也有關系。二、三十年代,新文學家如魯迅、郭沫若、郁達夫、沈從文等已形成了相對穩(wěn)定的創(chuàng)作風格,受到讀者的追崇和熱愛,文學創(chuàng)作的繁榮為“作家論”寫作熱的形成提供了條件。在這一時期,新文學蓬勃發(fā)展,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作家和作品,自然地,“作家論”批評的對象就集中在了一些大家身上。讀者數(shù)量大量增加,他們不僅僅讀作家的作品,更對作家的生活、思想感情、創(chuàng)作緣由有興趣,就像眼下的追星族們對自己偶像的崇拜一樣。于是,從事文學文化類職業(yè)的知識分子如記者、作家等也大都參與到文學批評這一行列中來。他們?yōu)椤白骷艺摗睂懽鞯姆睒s提供了條件。“作家論”寫作的發(fā)展還得益于出版業(yè)的繁榮。三十年代,出版業(yè)迅猛發(fā)展,全國的期刊雜志持續(xù)增長,到1935年6月底,全國期刊雜志達1500種。這為文學作品的發(fā)表、出版提供了基礎,也為“作家論”批評提供了一個與讀者交流的平臺。
再者,導致“作家論”寫作熱更直接的原因——20年代末的“革命文學斗爭”。1928年4月,蔣光慈、錢杏邨等人創(chuàng)辦《太陽月刊》,和馮乃超等人共同倡導“革命文學”。他們聲稱“一切的文學,都是宣傳”,“我們的文學家,是‘為革命而文學,不是‘為文學而革命,我們的作品,是‘由藝術的武器,到武器的藝術”。這些批評家們對新文學作家及其文學觀念進行抨擊,20年代文學研究會的大部分作家與創(chuàng)造社的個別作家都成為了他們的抨擊對象。由此引來了一些作家為自己的理論立場進行證明,也導致一些批評家為自己首肯的作家進行發(fā)言,進而引發(fā)了“作家論”批評熱。以茅盾為例,他在30年代熱衷于“作家論”的寫作,其目的就是希望梳理和解釋新文學的傳統(tǒng),總結歷史經(jīng)驗,用現(xiàn)實主義話語來駁斥那些粗暴的、盲目的評論。
30年代的“作家論”寫作熱使“作家論”作為一種批評文體日漸成熟,在發(fā)展中也形成了相對穩(wěn)定的風格。不同寫作者的“作家論”批評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特征。茅盾的“作家論”帶有綜合性、宏觀性,較多地運用歸納方法進行邏輯分析;胡風的“作家論”更體現(xiàn)出思辨性和理論色彩;沈從文的“作家論”注重印象式的批評,帶有古代詩文評的風格。這些批評家們的“作家論”相比20年代的即時的、跟蹤式的評論、雜感顯得更為宏觀、系統(tǒng),不僅涵蓋作品,也聯(lián)系了作家的生活經(jīng)歷、思想感情、文化背景、創(chuàng)作個性,為后來的批評家們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所以,二十世紀30年代的“作家論”寫作熱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批評史上的一個重要現(xiàn)象,對梳理文學史有重要的指導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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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健吾.咀華集.咀華二集[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李雯婷,四川省南充市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