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天紅
有個男人名叫梁幸誼,他的妻子名叫舒利華。
結婚前,他和她最神往也最小心的就是戀愛,因為戀愛是尋找愛人,而愛人是一輩子的事,一輩子只能有一個!
他和她交往了好久第一次幽會時,她開場第一句:“你一定要明白:一旦結婚,我就是妻子,你就是丈夫了!”他說:“我知道,我知道,這兩個稱呼比天地還大……”
話題進展到結婚時,她對他嬌說:“你不能氣我,我一生氣就頭疼,我有頭疼??!”他笑說:“我才不會呢,我早就心疼你了,心疼起來很厲害,我有心疼??!”
她說的并非玩笑。結婚后不久,有一天,她又有點頭疼了,是夫妻了就能討寵了,她抱住頭嬌呤:“老公我頭疼,疼死了……”他驚了一下,抱住她的頭輕輕揉,還用嘴吹氣,心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接著趴在地上學狗爬貓叫逗妻子笑,問:“還疼不疼,還疼不疼……”
她笑了,哭了,真的不疼了,遂抱起他問:“戀愛時你沒這么心疼過我?。俊彼f:“那不一樣,你是妻子了,妻子是我的命??!”說著不由分說背起妻子就去醫(yī)院,但醫(yī)院沒檢查出有啥病。
從那天起,她只要想撒嬌討寵時就問:“老公,要是我真有病,成傻子了成癱子了,那可怎么辦呀?”他就捂住她的嘴不讓說,然后就認真地想,有一天,他終于說出來了:“老婆,你放心,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你的命,同甘是福,同苦也是福,只要命還在,一切都在!”
1996年,她下崗了。日子難,找工作難,她的頭疼病越來越重,犯病越來越頻繁。她盡力不讓他看出來,犯病時就設法躲開他,她知道,他的“心疼”和任何男人都不一樣,是一種真能要命的疼,凡是她身上心上的任何疼,只要讓他發(fā)現(xiàn),她的疼就會百倍千倍轉移到他的心上,有時他會疼得渾身顫抖得呀呀尖叫!
直到1997年9月,他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進家,她頭疼得正跪地撞墻。他放聲大哭撲過去,抱起她又揉又吹,再用自己的頭撞了幾下墻,然后抱著她瘋了似的往醫(yī)院跑。
檢查結果:腦梗塞,已形成終極腦萎縮。住院搶救,最后也只是救下一條命,成了活著的一個廢人,思維及行動障礙,半癱瘓狀態(tài),而且再也無法救治。
他背她回家,還沒完全癡呆的她抓緊他的手,但已經說不出話,流淚,一臉苦苦地哀求。他知道她在求什么,她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了,只能求他,她不想把他拖累死。他孩子般笑了,附她耳邊說:“謝謝你老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挺了過來,你知道只有你活著我才能活著……”
她只能乖乖地活下去了,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她在努力,因為他還要出去掙兩人活下去的錢,他走后,她就盡力做些事兒,走不成就爬。他每次回家都是滿頭大汗,跑的,家有妻子,兩顆心是用橡皮繩捆在一起的,他每次出去都是撕裂一般的強掙強扯,回歸時如滿弓還原,一進家先摟住她問疼問餓,接著就歡快地忙轉起來,做飯喂飯換衣洗衣擦澡按摩說笑講故事,最后拍哄著睡覺……
2004年,他也下崗了,開始全職照顧她。她的病不見好轉只見加重,從全癱到全傻,完全不能自理。有一點是醫(yī)生也無法解釋的:這種病情程度是不可能有一絲正常意識的,但她有,有時,她會呆呆地看他,這時他就乖乖地笑笑地讓她看,她看著看著就會流出淚來,并會說出話來:“心疼……心疼……心疼……”他就抱住她,讓兩顆心緊貼在一起,還能一起疼,就是夫妻的大福,他堅信妻子明白這一點!
整整14年,他就是這樣幸福過來的,他的世界、他的生命只有一個妻子,每天24個小時,他都是活在照顧妻子的瑣碎細節(jié)中,睡覺時也同樣,牽著妻子的手,只要妻子動一下,他就醒來,或接屎接尿,或喂水喂藥,或抱起有點難受了妻子轉幾圈,再放在床上按摩說笑……他一直幸福著,因為他不僅享受到丈夫的一切一切,而且也享受到父母、保姆、醫(yī)生、護士等等身份中人的一切一切!
他從沒想到過去驚動世界,也從沒想到過自己有什么苦難,妻子是他的妻子,妻子是他的命,妻子一直活著,他就一直慶幸著幸福著,而且比任何人都幸福,因為只有他和妻是日夜相守的一種純粹!
直到2011年11月,突然有記者一個接一個找上門來,他才發(fā)現(xiàn)他心疼妻子竟也驚動了世界,而記者們問的話讓他覺得非??尚Χ鵁o法回答。面對那些荒誕離奇的問題,最后他只反問了一句:“妻子是啥?”
是的,在梁幸誼這里,夫妻就是捆在一起的一條命,疼妻子就是疼自己,疼一生就是幸福的一生成功的一生,這就和天地同在時空相隨的道理一樣簡單!
摘自《莫愁(智慧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