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云
(淮北職業(yè)技術學院,安徽淮北 235000)
常州派后勁之莊棫、譚獻清詞評成就述略
張彩云
(淮北職業(yè)技術學院,安徽淮北 235000)
莊棫、譚獻等常州詞派后勁相繼對常州詞派理論加以補充、發(fā)揮,企圖補救其理論上的偏勝,對其繼續(xù)發(fā)展和完善起到了一定作用,同時,他們對清詞評的發(fā)展也提出了各自的新觀點,完善了常州詞派清詞評在理論建構中的意義。
常州詞派;莊棫;譚獻;清詞評;成就
從嘉道至同光時期,詞壇經(jīng)過半個世紀的積淀,歷史與現(xiàn)實的各種因素疊加在一起,為常州詞派的接受提供了廣泛的文化氛圍。而常州詞派的后繼者們?nèi)缜f棫(號中白,又號蒿庵)、譚獻(字仲修)、陳廷焯、馮煦等人恰在此時活躍于詞壇上。他們同氣相求,彼此呼應,使得詞風為之一變。他們共同擔負著傳揚常州詞派的使命,順應著當時的時代潮流而形成的詞學思想,追隨著張惠言“微言大義”的治學思想。
譚獻在《莊棫傳》中寫到:莊棫“深思篤學,博覽窮經(jīng)?!◤埢菅?、焦循之學。又好讀《緯》,以為微言大義,非《緯》不能?!保?]652而譚獻治學道路則經(jīng)歷過重大轉變。而此轉變得意于他二十五歲游歷京師時與莊棫的密切交往。其《答林實君書》云:“獻以小學治經(jīng),適得其末,而又不詳密,三十以后,差有窺于微言大義,遂棄前日記誦之所得?!保?]8“與忠棫(即莊棫)訂交京師廣慧寺中……夜闌秉燭,相與論《易》。”[3]10譚獻《復堂日記》中云:“莊中白嘗以常州學派自我,諧笑之言,而予且愧不敢當也。”[4]從上可見莊棫、譚獻對常州詞派的推崇。譚獻詞學的變化正是受了張惠言、莊棫、周濟等人影響,才最終成詞壇宗主的。譚獻編纂《篋中詞》目的即名之為:“以衍張茗柯、周介存之學。”[4]3999
譚獻詞風承繼常州派,在理論和創(chuàng)作上對常州詞派門庭又有所發(fā)展。仲修之言曰:“吾少志比興,未盡于詩,而盡于詞?!保?]卷五:114又曰:“吾所知者,比已耳,興則未逮。河中之水,吾詎能識所謂哉?!保?]卷五:114從上面兩句陳廷焯所引仲修之言可看出:“即其詞以證其言,亦殊非欺人語?!保?]卷五:114
另外,莊棫對陳廷焯的影響也頗大,使其成為常州詞派理論的忠實信奉者和積極鼓吹者,成為常州派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譚獻、莊棫、陳廷焯三人互為犄角,聲氣相求,形成一個引人注目的詞學中心,為后來常州詞派在晚清一統(tǒng)詞壇立下了大功。
莊棫、譚獻、陳廷焯等及清末四大家,他們相繼對常州詞派詞論加以補充、發(fā)揮,企圖補救其理論上的偏勝。他們在創(chuàng)作方面主張廣取博采,冶南北宋為一爐。本文中主要來談下莊棫、譚獻二人的清詞評成就。
1.莊棫
莊棫本人的理論著述雖不豐富,但這并不影響他對其他人詞學觀念的影響。他的詞學觀對陳廷焯的詞學觀影響巨大(從陳廷焯對莊棫其人其詞作的評價中可見其詞學觀等),他是陳廷焯詞學主張轉向常派的直接促成者。陳氏早年追隨浙派,其《云韶集序》云:“以竹垞太史《詞綜》為準……一以雅正為宗。”[6]806但在他得遇莊棫后,其詞學觀念與創(chuàng)作實踐都發(fā)生了重大轉變,其云:“舊作一概付丙,所存不過乙卯后數(shù)十闕,大旨歸于忠厚,不敢有背風騷之旨。……思欲鼓吹蒿庵,共成茗柯復古之志?!保?]卷五:123陳廷焯評價莊棫云:“余觀其詞,匪獨一代之冠,……自有詞人以來,罕有其匹?!保?]卷五:114再者,從陳氏的《白雨齋詞話》里也可看到。如:陳廷焯云,“中白先生敘復堂詞有云:‘夫義可相附,義即不深,喻可專指,喻即不廣。托志帷房,卷懷君國,溫、韋以下,有跡可尋?!只蛴靡馓?,詞為義掩,雖多比、興之旨,未發(fā)縹渺之音。近世作者,竹垞擷其華,而未芟其蕪。茗柯泝其原,而未竟其委。’又曰:‘自古詞章,皆關比、興,斯義不明,體制遂舛??窈艚袊蹋詾榭犊?,矯其弊者,流為平庸。風時之義,亦云渺矣。’先生此論,實具冠古之識,并非大言欺人。”[5]卷五:115
又,蒿庵《相見歡》云:“春愁直上遙山,繡簾閑。贏得娥眉宮樣月兒彎。云和雨、煙和霧,一般般??珊藜t塵,遮得斷人間?!贝握略疲骸吧盍謳滋幪澌N,夢如煙。直到夢難尋處倍纏綿。蝶自舞,鶯自語,總凄然。明月空庭如水對華年?!标愅㈧淘u價莊棫此詞云:“二詞用意用筆,超越古今,能將騷雅真消息,吸入筆端,更不可以時代限也?!保?]卷五:117-118
陳廷焯云:蒿庵《菩薩蠻》諸詞,全祖飛卿,而去其秾麗之態(tài),略帶本色,境地甚高。如莊詞:“人人都說江南好,今生只合江南老。水調怨揚州,月明花滿樓?!保?]卷五:118……陳氏說此詞“和平溫厚,感人自深。溫、韋的一千年來,此調久不彈矣,不謂于蒿庵見之,豈非快事?!保?]卷五:118
陳廷焯謂蒿庵《青門引》云:“‘夢里流鶯囀,喚起春人都倦。砑箋莫漫去題紅,雨絲風片,簾幕晚陰卷。碧云冉冉遙山展,去也無人管。便尋畫篋螺黛,可堪路隔天涯遠?!股畛钪兀噪y言,極沉郁之致?!保?]卷五:121此處可見陳氏欣賞莊棫詞的沉郁特征。
陳廷焯云:“《蒿庵詞》名不顯,匪獨不及陳、朱諸公,亦不逮楊荔裳、郭頻伽輩猶爭傳于一時也。然世無不顯之寶,文人學業(yè),特患其不精,不患其無知已,曲高和寡,于我奚病焉?!保?]卷五:122
2.譚獻
譚獻的詞學思想散見于其文集、日記,以及《篋中詞》、評周濟《詞辨》等中。其詞學思想與張惠言、周濟一脈相承,保持了由他們二人所建構的詞學理論框架。[7]40如從譚獻在《篋中詞》(卷二)中贊美張惠言《水調歌頭》曰:“胸襟學問,醞釀噴薄而出,賦手文心,開倚聲家未有之境。”中即可見譚獻對張氏詞學思想的推崇。同時,他又說其詞學理論的出發(fā)點是“衍張茗柯、周介存之學”[4]3999從而成為常州詞派至近代詞史中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
(1)譚獻的詞論觀點有:他在汲取張惠言、莊棫、周濟詞學思想基礎上提出了“柔厚”說。他在評莊棫等人的詞中常提到“柔厚”的概念,如:他評莊中白之《高陽臺》詞曰:“予錄《篋中詞》,終以中白,非徒齊名之標榜,同聲之喁于,亦以比興柔厚之旨。相贈處者二十年?!保?]今集卷五:214其評莊棫《菩薩蠻》(六銖衣薄迷香霧)中“語語溫厚”[8]今集卷五:213。又,評郭麐《高陽臺》曰:“繼而微窺柔厚之旨,乃覺頻伽之薄?!保?]今集卷三:92評陳澧《甘州》(漸斜陽)中云“柔厚衷于詩教”[8]今集續(xù)卷二:298等。
朱惠國在《譚獻詞學思想論略》一文中指出:譚獻的“柔厚”之概念“既有比興寄托,身世之感等情志的要素,又能在手法上渾融一體,同時又有柔婉、沉著,怨而不怒,厚而耐讀的風格特征。”
“柔厚之旨”是譚獻在當時的歷史語境下對詞之內(nèi)蘊的追求的理想目標。其《明詩》中所說的“以憂生念亂之時,寓溫厚和平之教”[9]5是其“柔厚”說的最好注腳。
再者,譚獻明確表現(xiàn)他師法周濟,其評“王潤《三姝媚》(遙嵐 嵌 缺 樹)曰:‘句 法 章 法,不 墜 止 庵 周 氏 師傳’”[8]今集續(xù)卷三:318即可說明他的詞學思想淵源。他在領會周濟“寄托出入說”的理論基礎上,提出了“潛氣內(nèi)轉”說和“一波三折”(此二主張相互補充)說對于無心于寄托的創(chuàng)作有一定啟發(fā)。“潛氣內(nèi)轉”是對作者情感在詞中表現(xiàn)形態(tài)所作的總體要求,“一波三折”是對這一層面的著意強調。
譚獻在周濟重視接受主體鑒賞的基礎上,提出了“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讀者之用心何必不然”說,豐富和發(fā)展了常州詞派的接受理論。他賦予讀者之再創(chuàng)造問題以獨立的理論意義,并對之進行論述,進一步完善了常州詞派的理論成果。
(2)譚獻詞論所及清人及成就有:所論及詞人有二張、莊棫、周濟、況周頤、朱彝尊、陳其年、厲樊榭等。
譚獻“柔厚”說詞論所及的清人清詞如莊棫《高陽臺》《菩薩蠻》、陳澧《甘州》、郭麐《高陽臺》等。
譚獻論及其“潛氣內(nèi)轉”說的例子如其評朱彝尊《百字令》(橫街南巷)中云:“有潛氣內(nèi)轉之妙”。[8]今集卷二:46
陳廷焯所舉仲修詞《青門引》云:“人去闌干靜,楊柳晚風初定。芳春此后莫重來,一分春少,減卻一分病。離亭薄酒終須醒,落日羅衣冷。繞樓幾曲流水,不曾留得桃花影?!标愂显u價云:“透過一層說,更深,即‘相見爭如不見’意?!辈⒃疲骸按嗽~凄婉而深厚,純乎騷雅?!保?]卷五:112又《昭君怨》云:“煙雨江樓春盡,盼斷歸人音信。依舊畫堂空,捲簾風。約略薰香閑坐,遙憶翠眉深鎖。鬢影忍重看,再來難?!标愂显u價此詞“深婉沉篤,亦不減溫、韋語。”[5]卷五:112
莊中白敘《復堂詞》云:“仲修年近三十,大江以南,兵甲未息,仲修不一見其所長,而家國身世之感,未能或釋,觸物有懷,蓋風人之旨也?!保?]卷五:114陳廷焯對之評價云:“蓋有合風人之旨,已是難能可貴?!保?]卷五:114
葉恭綽在《廣篋中詞》(卷二)中云:“仲修先生承常州派之緒,力尊詞體,上溯風、騷,詞之門庭,緣是益廓,遂開近三十年之風尚,論清詞者,當在不祧之列?!保?0]146作為對譚獻詞風的概括,的是確論。
總之,在各種詞的樣式中,譚獻的長調稍遜,而小詞精絕,格高語雋,夠瑯瑯可諷。如上邊提到的《青門引》(人去欄桿靜),又如《臨江仙·和子珍》(芭蕉不展丁香結)等,皆凄婉深厚,純乎騷雅。
1.關于莊棫詞論中清詞評價
莊棫繼續(xù)發(fā)展、完善了常州派詞論,張氏倡導的復古之功完成于莊棫。莊氏的詞及詞論對其當代人及其追隨者影響頗大。如他對陳廷焯的直接指導,給陳廷焯后期詞學思想的轉變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陳廷焯在莊棫引導下入常州派之門徑,而后在與友人李慎傳、王耕心的切磋過程中,逐漸地張揚二張之思想。莊棫對陳廷焯具有釜底抽薪似的改變,而陳氏受莊棫的影響在其所著《白雨齋詞話》中有所論及。其中的本原論繼承和發(fā)揮了常州派論詞主張,真知灼見確實不少,因而被當時詞人奉為圭臬,在清末民初有影響。陳廷焯認為莊中白詞罕見其匹,如他在評價莊棫的《蒿庵詞》中云:“窮源竟委,根柢盤深,而世人知之者少。余觀其詞,匪獨一代之冠,實能超越三唐兩宋,與風、騷、漢樂府相表里。自詞人以來,罕見其匹。而究其得力處,則發(fā)源于國風小雅,胎息于淮海、大晟,而寢饋于碧山也。”[5]卷五:114并云:復古之功興于茗柯成于蒿庵:“千古詞宗,溫、韋發(fā)其源,周、秦竟其緒,白石、碧山各出機杼,以開來學。嗣是六百余年,鮮有知者。得茗柯一發(fā)其旨,而斯詣不滅。特其識解雖超,尚未能盡窮底蘊。然則復古之功,興于茗柯,必也成于蒿庵乎?”[5]卷五:114上面這兩處評價可見莊棫的《蒿庵詞》價值及蒿庵對清代詞壇的貢獻。
總之,莊棫的詞學觀對陳廷焯的詞論建構起著舉足輕重的轉折性作用,對整個清代詞評的發(fā)展與完善意義重大。
2.關于譚獻詞論中清詞評價
譚獻的清詞評對常派的清詞評理論的建設意義是:譚獻的“潛與內(nèi)轉”說將詞的理論的聚焦點重新復歸到情感本位,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周濟創(chuàng)作主張所存在的刻板缺陷。而他對于詞中情感與外在章法應曲折多姿的強調具有重要啟發(fā)意義。此為譚獻有功于詞學之處。[11]183
從陳氏對譚獻詞作評價中可進一步看出譚獻的詞評成就。如陳廷焯評價譚獻的《復堂詞》云:“品骨甚高,源委悉達。窺其胸中眼中,下筆時匪獨不屑為陳、朱,盡有不甘為夢窗、玉田處。所傳雖不多,自是高境。余嘗謂近時詞人,莊中白尚矣,蔑以加矣,次則譚仲修。鹿潭雖工詞,尚未升風騷之堂也。”[5]卷五:110陳氏把譚獻的《復堂詞》與浙派的詞人作比較,又將之與宋詞人作比較,與常派詞人作比較等,進而凸顯了譚獻的《復堂詞》之成就。所評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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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譚獻.答林實君書[G]//半廠叢書初編.復堂文:卷二,清光緒十五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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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遲寶東.常州詞派與晚清詞風[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8.
I207.23
A
1671-8275(2012)02-0066-03
2012-01-25
張彩云(1975-),女,安徽淮北人,淮北職業(yè)技術學院副教授,學報編輯部編輯。研究方向:古代文學文獻、詞學。
白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