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與其幕府中的詩人：陳衍

米玉婷

（上海大學(xué) 文學(xué)院，上海 200444）

張之洞與其幕府中的詩人：陳衍

米玉婷

（上海大學(xué) 文學(xué)院，上海 200444）

張之洞幕府中匯聚了很多當(dāng)時的詩壇健將，著名的宋詩運動的領(lǐng)袖人物之一陳衍，便是其幕中之賓。陳衍與張之洞詩歌派別不同，論詩旨趣有別，雖不是張之洞賞音所在，但陳衍正是在張之洞幕中提高了自己的詩作、詩論水平，并提出了著名的“同光體”理論。

張之洞；幕府；陳衍

張之洞 （1837—1909），字孝達，號香濤，晚號抱冰，直隸南皮人。初任學(xué)政、巡撫，后督署兩江，晚年入主軍機。著有《輶軒語》、《書目答問》、《勸學(xué)篇》、《廣雅碎金》等。張之洞所建立的幕府是晚清四大幕府之一，當(dāng)時的諸多精英云集幕下，其門人易順鼎嘗言：“南皮師為海內(nèi)龍門，憐才愛士，過于畢沅，幕府人才極盛，而四方賓客輻輳?！蹦涣艅⒇詾椋骸皬堉醋詢蓮V總督移節(jié)兩湖，朝士趨附者，分為數(shù)類，之洞乃以廣大風(fēng)雅之度，盡量招納，以書院、學(xué)堂為收容之根據(jù)，以詩文講學(xué)為名流之冠冕。”［1］作為學(xué)者型的官僚，張之洞雖然居官數(shù)十載，但是一直不改“書生習(xí)氣”，仍具“清流遺風(fēng)”，對有學(xué)之人頗為尊重和偏愛，在幕中延攬了諸多專家學(xué)者和文化名士。晚清“同光體”理論的提出者、著名的宋詩運動中的宋詩派健將陳衍，就是其幕下之賓。

陳衍 （1856—1937），字叔伊，號石遺。福建侯官 （今福州市）人。光緒壬午 （1882）舉人。曾入臺灣巡撫劉銘傳幕。歷任學(xué)部主事、京師大學(xué)堂教習(xí)。清亡后，講授于各大學(xué)，并編修《舀建通志》，最后寓居蘇州，與章炳麟、金天翩共倡辦國學(xué)會，任無錫國學(xué)專修學(xué)校教授。一生著述豐富，《石遺室詩話》及《石遺室詩話續(xù)編》于近代詩壇影響巨大。晚年編有《近代詩鈔》，多收錄同輩人作品，與《詩話》互為表里，是近代著名的詩歌選本。生平事跡詳見陳聲暨《侯官陳石遺先生年譜》、唐文治《陳石遺先生墓志銘》等。

光緒甲午 （1894），陳衍在武昌拜謁了張之洞，以詩表達了自己對張氏的向往之意：“罪言猥許空余子，長句曾邀歡起予。愿識荊州天下士，翻傳急遞到漁樵。”［2］張之洞對此詩很是欣賞。當(dāng)時陳衍雖尚未入張幕，但卻已與張幕中之沈瑜慶、梁鼎芬、蒯光典、顧印愚等人往來甚密，常常約飲同游、論詩酬唱。光緒戊戌 （1898），陳衍所撰之《戊戌變法榷議》，深得張之洞贊賞，以為陳衍“光明俊偉，使人神往”。是年末，陳衍應(yīng)張之洞盛邀，入于其幕下。這段長達九年的幕賓生涯，對陳衍日后在詩歌、詩學(xué)上的成就意義重大。入幕后，陳衍與幕中鄭孝胥、沈曾植、梁鼎芬、袁昶、樊增祥等詩界名流時常相互切磋、交流，形成了近代詩壇的一支重要力量，并促進了陳衍的詩歌、詩論水平，著名的“三元說”即是這一時期他與沈曾植論詩的成果。陳衍思想較為開通，對西學(xué)有一定了解，在張幕時，于財政方面曾為張之洞出力不少，如，他主張實行類似英國的貨幣制度，還主張以國家的名義統(tǒng)一鑄造貨幣，通過律法來推行使用。張之洞采用其建議，發(fā)行銅元，為湖北的軍政建設(shè)、教育事業(yè)籌備了大量的資金。故陳衍入幕之初，深受張之洞器重，張也力促陳衍成就功名，以盡提攜之力。光緒二十八年，清廷“開經(jīng)濟特科，招績學(xué)異能之士，張之洞以先生薦。及終試，之洞索先生卷不得，則已為他人所抑”［2］（據(jù)唐文治《陳石遺先生墓志銘》）。

張之洞雖以儒臣自居，但對于以經(jīng)世致用為第一要務(wù)的他來說，只講詩文不講事功的人是有違儒家入世精神的，他就曾對弟子樊增祥說過“子其終為文人乎？事有大且遠者，而日以風(fēng)雅自命，辜吾望矣”這樣的話。張之洞曾多次督促陳衍參加科舉，以期在仕途有所作為。然陳衍不喜功名，多有推脫，這在張之洞看來過于自廢，而心生不滿。

陳衍亦有詩名，是同光體的重要宣傳者、理論家和該體詩派中閩派的代表人物。汪辟疆《光宣詩壇點將錄》點之為“地魁星神機軍師朱武”，評之曰：“中年以詩名，顧非甚工，至說詩，則居然廣大教主矣?！钡禽^之詩歌，其詩論更為出色，“三元說”便是他和詩友沈曾植的精華之作。張之洞與陳衍在詩論上不屬一類，而且香濤也不喜歡石遺的詩歌，章士釗曾說“見說殷麟冠下客，不教陳衍炫依嚴”（《論詩絕句》），且“（廣雅）集中無與石遺詩，聞己詩亦不令陳和”。檢之張詩，的確沒有與陳衍唱酬的詩作，可見陳衍最終不為張之洞所喜，但陳衍卻一直推崇張之洞。陳三立曾譏張之洞的詩有“紗帽氣”，陳衍便在《石遺室詩話》中專為張申辯道“念念不忘在督部，其實何過哉？此正廣雅詩長處”，并有多處論及張之洞，頗為推崇，認為“古今詩家，用事切當(dāng)者，前推東坡，后有亭林。公諸詩用事精切，皆可方駕坡公、亭林”。陳衍在《石遺室?guī)熡言婁洝分校瑥堉吹脑姾杖晃涣邪袷?，并贊之為“古體財力雄厚，今體士馬精妍”，足見其對張之洞的尊崇。此外，在陳衍《近代詩鈔》中，也收錄了不少張之洞的詩。

雖然二人在詩歌旨趣上大有不同，但是也有持論相似處，如陳衍解釋“三元說”為“余謂詩莫盛齡三元，上元開元，中元元和，下元元裕也。余言今人強分唐詩，宋詩，宋人皆推本唐詩法，力破余地耳。廬陵、宛陵、東坡、臨川、山谷、后山、放翁、誠齋，岑、高、李、杜、韓、孟、劉、白之變化也。簡齋、止齋、滄浪、四靈，王、孟、章、柳、賈、姚合之變化也。故開元元和者，世所分唐宋之樞斡也。若墨守舊說，唐以后之書不讀，有日疊國百里而已”。這里可以看出二人在詩歌主張上都講兼取唐宋，不過在具體師法哪一家上大有不同，陳衍所舉的上述詩人中，山谷、后山、孟郊等人的詩風(fēng)便是張之洞極為不喜的。此外，陳衍和張之洞一樣，也不甚喜歡六朝詩，其《冬述四首示子培》之三有句云：“當(dāng)涂逮典午，導(dǎo)江僅至澧。”［3］把魏晉詩歌比作長江導(dǎo)源僅到澧水，喻其成就不高。還在《癭唵詩序》中針對嚴羽“詩有別材，非關(guān)學(xué)也”之論，批判了六朝詩：“微論大小《雅》，《碩人》、《小戎》、《谷風(fēng)》、《載馳》、《氓》、《定之方中》諸篇，六朝人有此體段乎？《綠衣》、《燕燕》，容有之耳。微論《三百篇》，《騷》之上帝嚳，下齊桓，六朝人有此觀感乎？滋蘭樹蕙，容有之耳。故余曰：詩也者，有別才而又關(guān)學(xué)者也?！保?］而陳衍曾提倡的“學(xué)人之詩與詩人之詩合”，和張之洞的詩學(xué)主張也是不相悖的。

張之洞對陳衍詩歌的態(tài)度在現(xiàn)有文獻中極為罕見，僅見陳衍自己記載過的一次，說：“由武昌入都時，廣雅督部囑有詩寄閱，甚賞《榮澤渡河》一律。余不自愜意，續(xù)刻詩集時刪去。惟前四句云：‘春水桃花浪未生，榮波如掌御風(fēng)行。中州忽盡刑河界，歷塊猶存鄭衛(wèi)名?！杏袣鈩?，以下則祖詠所謂意盡，可以藏拙矣?！保?］對于陳衍的一些詩論，張之洞也并非一概拒絕的，如據(jù)陳衍《詩話》稱他對香濤詩的點評，“公莞前數(shù)月，特取閱之”。

［1］劉禺生.世載堂雜憶［M］.北京：中華書局，1960：81.

［2］陳衍撰，陳步青編.陳石遺集［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102，2170.

［3］錢仲聯(lián).陳衍詩論合集［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1111，1058.

［4］陳衍.石遺室詩話［M］//張寅彭.民國詩話叢編：第一冊.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368.

Zhang Zhi－dong and His Students as Poet in His Shogunate

MI Yu－ting
（College of Arts，Shanghai University，Shanghai 200444，China）

There are many poets in Zhang Zhi－dong's shogunate，one of the leaders of the famous movement of poem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is Chenyan，he was in Zhang Zhi－dong's shogunate.Chenyan and Zhang Zhi－dong had different opinions about poem，and belonged to different poetry factions.Although Zhang Zhi－dong did not appreciate Chenyan's poems，Chenyan improved his level of write and comment poetry，and put forth the theory of“Tongguang”.

Zhang Zhi－dong；Shogunate；Chenyan

I207.22

A

1673－0313（2012）02－0084－02

2012－02－05

上海大學(xué)研究生創(chuàng)新基金項目 （SHUCX101041）的階段性成果。

米玉婷 （1980—），女，回族，甘肅天水人，博士生，從事中國古代文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