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圖 林曉玲
我不想錯過這下午的陽光。太陽解開了它的衣裳,露出它的胸膛,以最直接的方式溫暖著大地。
即使是南方的冬,也需要這種赤裸裸的暖。
我站在一座山的山頭,我的左邊停著車,車上有一壺茶,一個瓷杯和一支口琴;我的右邊是一棵銀杏,它直指藍(lán)天,不驚不寵,由青到綠,由綠再到金黃,最后在風(fēng)的肆虐下落土,等待輪回。
山腳處,一條道路通向遠(yuǎn)方。俯瞰路上,車如行螞,密密麻麻,不知疲倦,一直向前。
有些念頭總是突出其來。
把瓷杯擺放在靠近山崖的那個石墩上,倒上熱氣騰騰、極富香韻的巖茶北斗,再拾一枚剛剛從銀杏樹上飄落的葉子放于邊上,在天高地厚間,它們開始促膝長談。
它們談著關(guān)于對秋天的眷戀,談著對春天的念想。
它們一見如故!
我坐在兩米之外的另一個石墩上看著這溫婉的、帶著些許禪意的畫面。開始羨慕。
光影在它們安靜的身上移動。日漸偏西。
聚散終有時。銀杏葉被風(fēng)絕決帶走,留下瓷杯對影傷離別。杯中茶已是冰冷,我倒了它,把瓷杯捂在胸口,上車,關(guān)緊窗戶。窗外的風(fēng)一陣接一陣地吹過,吹得銀杏樹上的葉子一葉接一葉地飄落。
風(fēng)起兮,何時息兮?
葉落兮,何時歸兮?
吹一曲李叔同的《送別》,為離愁。轉(zhuǎn)身,掉頭,告別山頭,我不想在黃昏那憂郁的色調(diào)里下山。
繞過一個個美麗的山坡,再繞過那座寺廟,路上車輛行人難得稀寥。陽光在路旁茂盛的常青樹里穿梭,在這里,我暫時忘了冬的蕭瑟。
路邊,一僧人背著一個包,拖著一個行李箱,他低著頭,若有所思地走著。他身著僧衣的背影在光影下顯得有些突兀。僧衣,那是黃泥土的顏色。
有些念頭真的是突如其來。
我驅(qū)車從他身邊而過,到前面不遠(yuǎn)的路邊停下,拿出相機等待。待他走近我的車時,我看到了一張清瘦而年輕的臉。沒想到他停下,問我下山有近路可走否?我心虛地放下手中的相機,指路給他。
匆匆一瞥,瞥到一絲憂郁隱藏在光影里。他繼續(xù)前行,陽光似乎被揉碎了般撒落在他的背上,也斑駁了他投在地上的那個寂寥的影。
佛前一燈如豆,他的心是否真的被那盞燈照亮?他是否也曾“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他是否有家人在牽掛著他?他從何處而來?又將去向何方?
俗人就是俗人,想的盡是俗事。趁著他還未走過那道彎消失在我的視線里,還是趕緊拿起相機拍一張吧。
行僧,一個孤獨的背影,就這樣留在了午后的時光里。
我又不急著下山了。在屬于自己的這個空間里,再喝上最后一杯茶吧。我安靜地坐著,看著陽光從窗的右邊照進(jìn)來。
窗子,它關(guān)不住太陽。
我瞇起眼,想著銀杏葉與瓷杯在天地間那帶著禪意的畫面,我留戀這樣的時光呀!有人說,禪不是任何一種宗教,它只是一種方法,教你清空自己,安住在當(dāng)下。而我,總是難以真正清空自己的內(nèi)心,也只有趁著這個陽光充足的冬日午后,暫拋心事,好好享受這里的一景一物罷了。
最終,還是要下山的。放上林海的《愛情風(fēng)華》,在這些干凈、空靈、溫暖、恬靜而又不失自然況味的音樂里下山,這在當(dāng)下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
融入喧囂。在黃昏降臨之前,我向冬日午后里的陽光致敬,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