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奇才謝之光

文/陳嵐

海派奇才謝之光

文/陳嵐

謝之光（1900—1976），初名廷川，署東山后裔，別號栩栩齋主，著名的月份牌年畫家。浙江余姚人。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會員、上海畫院畫師。十四歲時，師從吳友如學生周暮橋習人物畫，隨后又跟從張聿光學習西洋畫，畢業(yè)于上海美專。雖是月份牌畫家起家，但因深得海派畫壇的認可，又刻苦勤學，國畫技法近師任伯年，上溯八大、石濤，亦吸取白石老人所長，故筆法奔放、構(gòu)圖奇巧，晚年作畫雖簡筆但險絕，領(lǐng)悟到中國書畫的精髓與和筆之意趣，可謂酣暢淋漓，灑脫有余。

讀書看畫

桃林春曉

說謝老是奇才，我以為當之無愧也。他的經(jīng)歷使他的繪畫貫通中西畫法，早年繪制年畫、月份牌便已享譽滬上，主要繪制以仕女為主題的月份牌，女子在其筆下，大多細膩、玲瓏，描繪一身旗袍的民國年輕女性，并深得口碑。他的繪畫主要以水彩加線的藝術(shù)手法來描繪月份牌里民國女子的淡雅風致。因自身有扎實的素描和色彩素養(yǎng)，將年畫和月份牌這種本習以為常的風俗畫畫得別具一格，不落俗套。當他從月份牌繪畫里一下轉(zhuǎn)入中國水墨畫的主流領(lǐng)域中，將海派繪畫的風格進一步升華，既得到了自己鮮明的個性色彩，又有傳統(tǒng)國畫技法的依托，使不少畫家對他的才能所折服。

師從中西兩位師傅，使他融貫中西，但他的才能正是因為有扎實的繪畫根基，又同時為養(yǎng)家糊口而促使自己精進繪畫，贏得市場的認可，而補貼生活，不知不覺卻為他日后在中國國畫中的一展筆墨，得到了極大的幫助。所以說稱它為“奇”，是因為他從一個月份牌畫家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畫家。也可以說，這是自然的。因為他的勤奮，是一個畫家的根本。如白石老人一生勤奮苦學，只精進功藝，旁的不顧，所以畫作越畫越佳，越畫筆力越勁道，后人對白石翁的品評就是高產(chǎn)畫家，但終其一生，只為一事，沒有執(zhí)著，哪來好畫。筆桿子要寫要練，方能精進藝術(shù)功力。謝之光就是這樣，不斷的學習，他一度進入上海美專深造，突破自己，超越自己。加之在藝術(shù)上他又有非常人的卓見膽識，悟性也高，一點即通。所以，在謝之光的花鳥、走獸、山水畫作里，尚能見到許多種遺風。

同時，他也為自己生活的上海奉獻自己的藝術(shù)。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工業(yè)迅速發(fā)展，謝老得知上海制成萬噸水壓機，為之感動，以激動的心情用木炭素描在工廠寫生，并加以構(gòu)圖、布局，繪制了一幅精品大作《萬噸巨人》，如今被中國美術(shù)館收藏于庫中。他身為民間藝人，始終對弄堂鄰里頗為周到，人家喜歡叫他“老爺叔”?！拔母铩焙笃?，他熬過了非常歲月，但生活傷腦筋仍十分清苦，老伴臥病在床不說，自己也患病，但仍是硬挺著一一為來訪者作畫。有時人們求畫，但怕他勞累，難以啟齒，他便笑著說：“我活不了多久，你要畫什么，我來畫。”這話聽來坦蕩，卻叫人心酸。

瓜果魚蔬尋常家

執(zhí)扇仕女

杜鵑怒放

轉(zhuǎn)換成科班學生，學成后因迫于生計而開始為煙草公司畫“月份牌”和年畫，畫風寫實，技法工整優(yōu)美，在海上畫壇便有了自己的地位。到了七十年代，謝之光突然將自己的畫風驟變，一時令畫界驚駭。到底是什么原因促成了這個令人不可思議的現(xiàn)象：眾多的猜測也只是猜測，有人認為是他開始用了吳昌碩的那方能磨砂出又粗又濃墨汁的磚硯？是受了錢瘦鐵先生的什么啟示？是為了用筆墨表達對“文”的憤怒？是他的西洋畫的藝術(shù)細胞又突然泛起？——誰也說不清楚。

江岸遠帆

紅梅鬧春

但是，我們把謝先生早年的年畫和他七十年代后的作品放在一起欣賞，那種藝術(shù)驟變讓人簡直不可思議：一是畫風的驟變。一邊的人物畫是工細的筆墨，優(yōu)美的寫實畫風。一邊是比吳昌碩、齊白石的大寫意還要大寫意的畫作，這是他的高峰期，有人說他這時作畫“如瘋?cè)缈瘛薄Ｆ淇缍群头床钪?，實在是令人詫異。墨法上，他獨善用“宿墨”的特點，就是以北宋·郭熙《林泉高致》的用墨七法之一，是將硯臺中隔夜未用的墨，當宿墨脫膠之際，既黏而又濃黑之時，含水旁瀋，筆痕猶存，自有一種煙雨朦朧。

二是畫料的驟變。從一個人物畫家變成一個能畫山水、花卉、蔬果、動物、草蟲、人物的全能畫家，而人物卻在謝先生驟變后的作品中，出現(xiàn)得越來越少。

三是書法上的驟變。謝先生早年的人物畫都用正書、行書或隸書題款，很工整，題款大都很長。驟變后的畫作題字越來越少，筆畫充滿力量感，結(jié)體極為奇特，從寫字變成畫字。一幅《讀書看畫》的篆書作品，足以顯見這樣的轉(zhuǎn)變。

四是繪畫工具的驟變。謝先生后期的作品手筆并用，比如梅花的花瓣就是用手指醮了顏料點的，有時還留有指紋的痕跡。還用各種毛刷、排刷作畫或潑墨，取得了極其豐富多變的筆墨效果。還用起了西洋畫顏料，甚至剛剛面市的熒光顏料，畫面色彩卻艷麗而不俗，其奇異和才情在這點上也可見一斑。

晚年的窮困潦倒，終止了這位繪畫奇才的創(chuàng)作，成為海派畫壇一位極有缺憾的畫家。謝先生辭世于1976年，那時的中國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面對精湛的畫作，人們震撼的同時也在遺憾，他的遺作曾兩次在上海展出，同時在美國紐約也曾舉辦謝老個展，并受諸多藏家青睞，影響也日漸擴大，我們不得不為上海畫壇失去這樣一位奇才畫家而痛惜。

我有時想，如果謝先生能活到八十多歲，身體基本健康，于舒暢的環(huán)境下讓他再畫幾年，謝先生會畫出什么樣的作品呢？也許，他的筆墨會更加抽象，構(gòu)圖更加奇特，形式更加現(xiàn)代。到那時，整個畫壇上下又要為這位奇才驚呼不可思議了。

編輯：沈海晨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