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燕
錫劇《工會主席》中的“圓圓”是一位年齡12歲的腿殘小姑娘,接到這個角色我心里有點忐忑:自己年齡37歲,不僅與角色的年齡落差太大,而且飾演其他角色的演員都是年齡20—35歲的年輕演員。雖然此前我飾演過許多小旦、童子生或少年角色,如《瞎子阿炳》中的少年阿炳、《玉蜻蜓》中的小元宰及《貍貓換太子》中的真太子等,這十多年我?guī)缀跏巧倌杲巧摹皩I(yè)戶”,導演也一再強調(diào)選擇我演這個角色是基于我對表演孩子的情感拿捏有分寸、表演技藝有優(yōu)勢,但我仍然覺得惴惴不安。如果說靠多年積累的體會和技法來塑造“圓圓”的話,但偏偏“圓圓”腿殘,她的活動空間幾乎全在輪椅上,我的表演無疑也被局限在輪椅上而無多大的發(fā)揮余地,這樣對于原本需要借助適度夸張、外化表演來彌補年齡差帶來的“先天不足”顯然是雪上加霜。
開弓沒有回頭箭。面對這個角色,我感到僅靠少兒時代的記憶和模仿孩子喜怒哀樂的常態(tài)遠遠不足以準確表達。對此,我需要補課,補課從觀察開始,那段時間我盡量去學校接兒子放學,借以觀察孩子們從校門出來撲向自己親人時的高興勁;有時故意不滿足兒子的一些合理要求來逗他生氣;巡回演出結(jié)束回到家兒子開門迎我時的喜出望外……,從中細細琢磨孩子們的歡樂、生氣和撒潑,捕捉他們不同心情、表情、舉止……。排練期間,我還特地設宴為兒子過生日,一是繼續(xù)觀察孩子,二是戲中有一場“圓圓”過生日的戲。當天我還有意晚回家讓兒子稍等一會兒,去觀察他開門看到久盼的母親到家時的表情變化和動作。從與孩子們的相處中去感悟當今孩子心靈和情感,比如,孩子們并沒有我想象的那樣陌生和客氣,而是還沒唱完“祝你生日快樂”已將桌上自己喜愛的食物送到嘴里,但是一會兒就什么也不吃就玩了,此時我想他們并不在乎吃什么,他們喜歡的是同學間的熱鬧和交往,由此聯(lián)想到“圓圓”盼望媽媽給自己過生日肯定也不是在乎生日宴的形式,在乎的是單親家庭孩子對親情的渴望;還透過同學們給兒子的不同禮物來分析、猜測孩子們不同喜好,找到了“圓圓”從媽媽許沁萍送的生日禮物“手表”——當年爸爸贈給媽媽的定情物中看到了自己破碎家庭重新團圓的希望。排練中,我在觀察孩子方面做足了“功課”,努力彌補“體驗”之不足,為“表演”做足鋪墊。
然后,我在“輪椅”上著力用功。圓圓的第一場戲是等待爸爸媽媽回家為自己過生日,戲開始圓圓有八句唱,展示了圓圓盼望離異的爸媽一起回家慶賀自己生日的歡快和久等不見爸媽身影的焦躁不安。我以輪椅的不同調(diào)度和速度來表達角色的不同心情,當圓圓擺弄好一桌酒菜時,我將輪椅繞著圓桌快速轉(zhuǎn)了一圈,欣賞著桌上的美味佳肴,為自己的勞動果實馬上會得到爸媽的贊許,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和鼓掌,盡情表達了圓圓的喜悅和歡快;“萬家燈火天已晚,不見爸媽卻為何,”此時,我將輪椅慢慢移向窗口,雙手撐在輪椅兩邊的扶手上,借力使身子離開輪椅不住地向前和向遠處張望……仍然不見爸媽身影,一個轉(zhuǎn)身又將輪椅慢慢移向房門,等待和焦灼在輪椅的慢慢移動中彌散;久久的等待仍然不見爸媽的到來,疑慮和擔心爬滿了圓圓的心頭,我將輪椅從舞臺的上場門移到下場門,幾個小來回,速度漸漸放慢,慢到幾乎靜止,讓人有窒息之感而不敢喘氣,表達了圓圓恐怕又是一場空歡喜的失望和脆弱,還在原地緩緩轉(zhuǎn)了一個小圈,比喻圓圓心頭的團團疑云和重重擔心,也與前面快速繞桌一圈的歡樂形成對比;忽然門鈴聲響,我便使足了勁,雙手推著輪椅的輪子飛一樣地去給媽媽開門……。最后一場戲,圓圓得知爸爸媽媽要復婚而高興極了,導演要求我坐著輪椅似一個箭步到臺中,這對于坐在輪椅上的我有很大的難度,在排練場我反復練,不僅速度不夠而且沖力也無法將輪子推到導演要求的位置,反復試了幾次后,我請同事在我上場前助我一臂之力,用力將輪椅向前一推,我借勢用足力氣奮力推動雙輪疾馳到舞臺中央,緊接著在原地歡快地轉(zhuǎn)了幾個小圈,不時地張開雙臂,將歡快和喜悅盡情渲泄,盡管是滿頭大汗,但此時的我的心里油然升起了欣慰的滿足感。
《工會主席》演出后,熟悉我的人想不到我這年齡將這么一個小孩演得天真活潑,不熟悉我的人想不到這么一個小孩是一個37歲媽媽演的。文化部藝術司和中國劇協(xié)的領導和專家在觀摩后的座談會上對我飾演的“圓圓”贊不絕口,當看到是我這么大年齡的人演的更是贊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