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明
印第安人有句箴言:“當我們走得太快的時候,停一停,讓我們的靈魂跟上來?!背醮巫x到它,覺得很奇特,也很古老。仔細品味,才體會它言之切切,意味深遠,可謂金玉良言。我們自己,不也曾唯恐跟得不緊,或者急功近利,把“靈魂”拉下了嗎?
“文革”那種風行“假、大、空”的時代,就不用說了。就在平時,我們是否也由于虛妄的欲念而丟失靈魂了呢?回想上世紀80年代,搞學問的人急于創(chuàng)立新學說、新理論,“新”觀點此伏彼起,有如過眼云煙。據(jù)此,有人仿照古詩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shù)百年”,戲謔為“各領風騷三五天”。匆忙搶風頭,內里空虛,“靈魂”丟失,怎能不短命呢?
就當今學界、政界來說,這可能也是一種流行病。某種時髦學說、新鮮作派,或者驟然邂逅,或者一知半解,就急忙炮制論文,指點江山搶占先機。進入2000年之后,這種風潮仍是此伏彼起。例如引進的解構主義,一時間風靡文壇,長篇論文充斥學術刊物,創(chuàng)作上也以“解構”經(jīng)典為時尚。正當此時,學者王文生去美國,發(fā)回的文章中說,解構主義在美國(它的發(fā)祥地)早已過時了。接踵而至的大浪潮消費主義,即“消費文化”理論,勢頭更猛。許多論文都這樣開頭:“在消費文化的語境中”,或者“在消費文化時代”,氣勢嚇人。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當然不應否認消費文化的存在,而且大概也不只當今才有。問題是不能“聽風就是雨”,認為今天的文化只能服從和服務于消費,要由消費文化引領潮流。于是,消費生活與欲望就被說成是文藝作品的基本內容;恣意享樂、紅燈綠酒,自然就成了“時代精神”的體現(xiàn)了。有教授在大文中論證,“性與金錢”是當今文學的兩大主題,兩位專事“下半身寫作”而遭唾棄的“美女作家”又被抬了出來。教授在這里居然失之不雅,甚至鄙俗,可能也是急于趨時,“走得太快”,“靈魂”跟不上來,失了操守。
在這前后,還有什么“中國藝術進入抽象化時代”“中國進入泛裸體時代”等等的呼喊,這不僅“振聾發(fā)聵”,而且令人恐懼。試想,而今電視劇和電影是受眾最多的藝術形式,如果它們也都抽象化了,那里面既沒有具體的人物與故事,甚至連場景也一片混沌,蕓蕓眾生還有什么可看的呢?所謂“泛裸體”,據(jù)解釋是“突破了藝術的范疇而廣泛擴展到日常生活中的裸體行為”。其根據(jù)是有餐館謀劃出“女體盛”,街頭出現(xiàn)裸奔,畫家在人體上涂繪“作品”等等;還有西方有廣場群裸展示而我們一定要去“接軌”。這就更使平常人惴惴不安。試想,如今“膀爺”上街都被視為不文明,到那種時候若真是滿大街赤條條,這社會還有什么文明可言呢?學者們、執(zhí)政者們如此搶占風頭,爭當“先知”,只能是添亂。作為學者,作為官員,指出并倡導一種社會傾向,第一要看是否符合事實,第二要看是否有利于社會進步,而后者更須重視。例如清末鴉片戰(zhàn)爭時期,鴉片在中國泛濫是事實,但有識之士指出這個事實,不是要推動它,而是要號召國人起來抵制它。
學者們、執(zhí)政者們還是從容一點好;有時候也應當站一站,想一想,看一看。真的別丟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