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腐敗問題，很多人都把眼睛盯在高官身上，各種媒體和輿論也是聚焦高官，似乎中國的問題全部在廟堂之上，但是當今中國實際問題的核心存在于基層，是基層的枉法和失控。

清除基層“蟻穴”

基層是反腐關鍵，因為老百姓真正能夠親身感受到的就是基層官員的態(tài)度，如果基層枉法現(xiàn)象失控，這個社會就沒有底線了。廟堂之上雖有廟堂之上的問題，但是無關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基層卻與民生狀態(tài)息息相關。越是天高皇帝遠的邊遠地區(qū)和邊緣角落，枉法的底線越低，老百姓的生存條件就越惡化，這些枉法甚至影響了老百姓的生存權利，成為了民怨的焦點。

中國現(xiàn)有的制度與以往的封建王朝是不同的，以前有皇帝存在，在廟堂之上奸臣們瞞住皇帝謀取私利培植私黨，現(xiàn)在我們是集體領導互相監(jiān)督的體制，栽培私黨的能力大大降低，如果基層不配合廟堂之上的高官枉法，高官漁利就要受到限制，尤其是高官漁利不會直接無底線地威脅老百姓生活，這樣的格局與歷史上的格局是不同的。

而我國古代社會是官不下縣的，政府任命官員只到縣級，鄉(xiāng)間事務更多地是由民間家族宗法制度來規(guī)范和解決的，腐敗問題不會發(fā)生在縣以下的基層。現(xiàn)代社會情況就很不一樣了，縣下有鎮(zhèn)，鎮(zhèn)下有鄉(xiāng)，鄉(xiāng)下還有村，這就存在一個三級政府、準政府系統(tǒng)，城市情況也類似，有街道和居委會，居委會現(xiàn)在還負責領導小區(qū)選舉成立的與農(nóng)村選舉的村委會類似的業(yè)主委員會，這樣也是一個三級系統(tǒng)，而這城鄉(xiāng)三級政府、準政府組織當中存在的腐敗才是老百姓真正切身痛恨的。老百姓切身能夠感受到的腐敗，能夠涉及到古代縣官層面，就是說現(xiàn)在的縣委書記和縣長。一個縣下面的公安局就極其厲害，再下面的一個派出所所長在發(fā)達地區(qū)就可以腐敗成為億萬富翁，而有些再下面的村官則更是不堪，甚至有黑社會人員賄選成為村官。再比如“我爸爸是李剛”事件中，當事人李剛只是一個副科級干部，在中國的官員體系中是非常低層的官員，在古代甚至是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在我們老百姓眼中，李剛們就是天大的官了，他們下面的官吏還是可以讓老百姓很難受的。比如李剛是區(qū)公安局副局長，下面還有派出所；派出所所長在屬地就非常權威，在發(fā)達地區(qū)是極大的肥缺；派出所所長下面的專管民警，對于平頭老百姓而言也是極為強勢的。中國現(xiàn)在基層基本依靠官吏進行管理，但這些基層官吏卻沒有相應的制衡。在我國古代社會，縉紳是對于基層官吏權力的制衡，在西方，教會是對世俗權力的制衡，而在當今中國社會，缺乏其他社會力量制衡的基層官員正在失控。

中國的崛起大業(yè)，真正的危害就是基層的蟻穴，基層的腐敗形成了社會的潛規(guī)則。在中國高官腐敗可以危害很大，但是高官的腐敗經(jīng)常需要基層的配合，沒有各種高官裙帶的枉法配合，僅僅是高官也很難做到貪污受賄。我們可以看到高官所做的任何的事情都離不開一個體系，需要有一大堆的辦事人員具體辦事，這些具體辦事的人不給貪官枉法，則貪官想要得到腐敗的利益也是做不到的。

中國民間的怨氣實際上就是指向基層官員的，這些基層官吏為了私利千方百計壓榨老百姓，引發(fā)社會公憤的城管等問題也是在基層，城管的級別最高也不會比李剛高多少，除了城管還有協(xié)警，連正式的警官都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官吏公務員的頭銜，可漁利百姓反而更厲害。中國古話講“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在中國的很多辦事機關，“小鬼”們的能量是巨大的，他們以不作為和刁難來漁利百姓，種種行狀之發(fā)指是難以想象的。因此中國腐敗問題的要害就是基層的枉法和失控。

認識法治與中國人治的辯證

反腐敗人們都說需要法治，對于中國的人治大加鞭撻，但是我們需要更深入地理解人治與法治的關系，惟有這樣才能認清現(xiàn)在中國腐敗橫行和反腐敗的關鍵在哪里。

中國古代是人治社會，但人治社會不是沒有法，皇帝的法令是很清楚的，且不說秦漢，從隋朝的《開皇律》到《唐律疏議》再到近代的《大明律例》、《大清律例》，在中國古代的人治社會，法律是非常豐富明確的，中國人治的關鍵就是法律在維護國家皇權統(tǒng)治時候的詔獄體系。詔獄，主要是指九卿、郡守一級的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詔書始能系獄的案子。就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監(jiān)獄，意為此監(jiān)獄的罪犯都是由皇帝親自下詔書定罪，而且詔獄很多是政治斗爭和陷害。

一個政權要延續(xù)，僅僅依靠暴力能力是不行的，一定需要建立文人政治和一個國家的法律運行規(guī)則才可以，對于這個規(guī)則的重要性，歷史上的認識也是很充分的，因此才會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說法流傳下來，只不過在腐敗的情況下執(zhí)行不到位。而在國家管理層面威脅統(tǒng)治者的枉法，都會比貪污受賄這些間接危害統(tǒng)治的行為要嚴重得多，枉法在詔獄的層面就是欺君、謀反、謀逆、大不敬這樣的十惡不赦的罪名。

真正說中國是人治的社會除了在皇帝的朝廷之上的詔獄以外，中國的家天下才是關鍵。古代中國社會人治關鍵是基層的家天下，中國在基層基本上是以宗族和宗法社會來維持的，中國古代是縣官不下縣，在縣一級的行政單位以下基本上就是家族自治，中國還支持家族的家法，可以按照約定俗成的家法由族長來懲處各種不良行為，比如對于犯奸的浸豬籠等等，這些國家法治是不干預的，甚至對于官員如果犯了家法，家族的人對他行家法懲罰，皇帝也是不管的。

真正人治與法治的差別在于社會的形態(tài)，人治是熟人社會，法治是生人社會，中國古代人口的流動很小，在古代家天下的情況下需要的就是彼此認識和熟人社會，但是在法治下一切以法律為準繩，是否是熟人則不必要了。在古代西方的大帝國也是交通發(fā)達，人口流動遠遠多于中國，生人社會的情況比中國多多了。中國現(xiàn)在就是一個過渡的時期，在很多小地方還是熟人社會，一切都要找熟人辦事；而在北上廣等核心城市，由于人口眾多和流動性大，基本是生人社會，辦事都是彼此不認識的，生人社會產(chǎn)生了對法治更高的需求。而法治體系的腐敗枉法橫行危害是最大的。

與人治家天下不同的法治所依據(jù)的是西方社會核心——契約精神和私權，契約和私權都需要法律體系來維持而不是家族和血緣，如果對于契約和私權的社會進行枉法，則會威脅到整個契約和私權的體系，而中國古代的家天下所依據(jù)的是儒家信仰而不是法家的律例。中國與世界接軌走入現(xiàn)代社會，私權和契約成為社會的核心體系，社會也因為經(jīng)濟發(fā)展人口流動增加成為了生人社會，中國這樣的大國經(jīng)濟崛起不再是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以后，更容易步入生人社會更需要契約社會更需要法治，所以違反法律濫用法律的枉法給社會管理的危害會越來越大，中國打擊枉法才是中國走向現(xiàn)代社會走向法治社會的核心，也是反腐敗的核心。

（作者單位：中國城市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研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