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翟麗鳳
宋木文新著《八十后出版文存》(商務印書館2013年9月出版),收文75 篇,大都是作者進入80高齡后寫出的,故以《八十后出版文存》(以下簡稱《文存》)命名。我目睹并參與這部著作的寫作編選過程,頗有感觸,深得教益。
我同宋木文相識于1979年,同在一個機關工作30 多年,彼此比較了解。2009年8月,我倆結(jié)婚后,相互了解也更深了。他每天要看10 多種報刊,對感興趣的書籍也細心閱讀,有時還要寫點讀后感。他的勤奮學習、善于思考、筆耕不輟的精神,深深地感動著我。他從原新聞出版署署長崗位退下已經(jīng)20年,在80 高齡之后,還心系國家新聞出版事業(yè),為反思歷史和面對現(xiàn)實而用心撰稿。他的文章內(nèi)容平實而深刻,簡約而豐富,沒有空話套話,以自己的語言分析和探討問題,凸顯其為人做事的風格和特點。
2010年3月,宋木文和我商量,想把2007年4月以后發(fā)表的文稿整理編選出來(即《親歷出版三十年——新時期出版紀事與思考》未收文稿),以便于考慮是否可以送去出版。我當即表示贊成和支持。那時他寫的文稿,都由我打字,以電子版發(fā)給報刊社。我就表示,你整理文稿,我?guī)湍愦蜃职桑?/p>
當時我還在新聞出版總署版權管理司巡視員崗位上,主要利用午休和業(yè)余時間,為他的文稿打字、校對、查閱資料,有時還請司里年輕同志幫忙。這部約40 余萬字的書稿,除節(jié)假日家里兒孫齊上陣外,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打印編排大都是由我完成的。我周六、周日不休息,有時要干到晚上九十點鐘,真有些頭昏腦漲。宋木文對新寫文稿和新增題記,常有增補,反復修改,我不免心煩??煽吹剿熳鴮?,腰疼了就上醫(yī)院理療;有時早晨4 點鐘就起床,提筆記下腦海中浮現(xiàn)的靈感和詞句,我終于心甘情愿地干起來,并從中還感受到生活的充實和幸福。
2011年10月,我們將分類編排的全部文稿,以電子版和紙質(zhì)打印稿,送商務印書館。樣稿排印出來后,我?guī)退α藘杀?,他又請老朋友吳道弘(人民出版社資深編審)通讀校正了大部分文稿。2013年2~3月,我們在海南島三亞、??谄陂g,還在責編鄭殿華寄來的三校稿上作了認真的校訂,用特快專遞寄回北京。2013年6月底,付印前,宋木文又閱讀了部分文稿(主要是新增文稿及照片安排和說明),并感謝責編和有關同志嚴格把關。
今天看到這部內(nèi)容豐富、裝幀厚重的《文存》,我感到,這是宋木文繼《親歷出版三十年》之后,又一部有歷史研究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的力作,不禁為我能為這本書“打雜”而油然欣喜。
宋木文有些文章,在報刊發(fā)表時,我曾閱讀過。這次通過對文稿的打字、校對,我感受到《文存》雖多為從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回顧歷史,而作者內(nèi)心卻深含著對現(xiàn)實的思考。從他在各篇文章之前精心寫出的題記中,可以看出鮮明的現(xiàn)實針對性。
《胡喬木在大轉(zhuǎn)折年代的理論貢獻》一文,是為補正吳江的兩條重要史料而寫的,而論證的實質(zhì)是“文革”后關于調(diào)整階級斗爭理論的是與非,及其重大意義。宋木文很重視這篇文章,收入《文存》時,寫了長篇題記,又多次修改,交出版社后又作了兩次增補。一次是在得知吳江逝世之后,回顧吳江主持的《理論動態(tài)》發(fā)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對他思想轉(zhuǎn)變的重要影響,強調(diào)吳江的“治學之路和曲折人生,具有啟迪意義,是值得給予重視和研究的”。一次是在閱讀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的《吳江別集》之后,對吳江近年所作《慎言“民主的普世價值”》等文作了肯定性評價,說他“深為吳江同志力求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觀察、論述一些重大理論與實踐問題的說服力所吸引”。我對這樣的理論問題認識不深。他對我解釋說,肯定吳江的《慎言“民主的普世價值”》是有現(xiàn)實針對性的。同時也表明,他與吳江雖有爭論,但不存成見,不以人劃線,該肯定的就應當肯定。這時我才注意到,凡報刊發(fā)表關于“普世價值”的討論文章,他都認真閱讀,有的還剪下來留存。2013年7月19日,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黨組書記蔣建國為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征求部分老同志意見座談會上,宋木文在發(fā)言之后,同與會的楊牧之在會議通知的背頁上,用筆就“普世價值”問題交換意見,他寫道,“有沒有普世價值的爭論,已經(jīng)不在于其本身的是與非,而在于以其理論觀點達到某種對現(xiàn)實的主張。這才是問題的實質(zhì)”。楊牧之就回應,“確實如此。這個問題的背景太深了”。宋木文給我看過后,還解釋了幾句。這張通知上,因記有他倆關于普世價值問題交流思想的手跡,就至今還同他在這次座談會的發(fā)言提綱《我的一點看法》一并保存著。過了幾天,我又聽到他同來家商談口述出版史的一位青年同志談“普世價值”,說我們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是多元的,而其主導思想又必須是一元的,即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為統(tǒng)領,不能讓以“普世價值”名義出現(xiàn)的西方民主政治那一套,占領我們的輿論陣地。我在一旁聽著,感到他說得非常認真,接著又高聲地說,要警惕思想理論政治上的改旗易幟;如果喪失警惕,就有可能出現(xiàn)不以人們的善良愿望為轉(zhuǎn)移的政治后果。宋木文的這番話,給我很深的印象。
此外,《文存》中的多篇文章及其題記,都有對現(xiàn)實問題的關注與建言。
以下是作者在《文存》中的一些論述。
肯定弘揚是指對多元開放條件下各種積極意識形態(tài)的肯定弘揚。在多元化社會思潮、文化、價值觀中,有許多正確、積極、進步的因素,如多元化社會思潮中的愛國主義思潮、改革開放思潮、社會主義思潮;多元化價值觀中的集體主義、為人民服務的人生價值觀等。對于這些積極進步的因素,高校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教育必須要給予充分的肯定和弘揚,引導大學生認同和接受這些積極進步的因素,樹立起正確的義利觀、奉獻觀和價值觀,科學理解和認識人生的價值意義,正確處理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局部利益與整體利益、根本利益與暫時利益、長遠利益和眼前利益的關系。
①他在新聞出版總署紀念建黨88 周年大會上,以新中國成立前入黨的老黨員身份發(fā)表感言,聯(lián)系實際談體會,說走改革開放前的老路,或者走改旗易幟的邪路,都不行,并且高聲表示,要把堅持理想信念與現(xiàn)實生活結(jié)合起來,愿同大家一起共慶建黨90 周年、100 周年,受到與會同志的熱烈反響。(第556-559頁)
②他以魂要附體、強魂健體,暢談學習和落實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關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是興國之魂的體會,并論述編輯在強魂健體建設中的重要作用。(第568-578頁)
③他以由一個部門和系統(tǒng)實現(xiàn)建設出版強國目標存在諸多困難,在十七屆六中全會決議之前即提出建議,“如果由更高層級統(tǒng)一提出建設文化強國的目標,各個方面軍同心協(xié)力去做,豈不是更好”。(第571-574頁)
④他在致王蒙信中暢談讀《中國天機》的感受,說從中讀出了“中國從昨天走過來取得勝利,中國從今天走下去取得新的勝利,全在黨的思想理論路線是否正確,全在黨與人民群眾能否保持密切聯(lián)系,全在黨在歷史轉(zhuǎn)折關頭能否與時俱進”,建議黨的高級干部認真讀一讀王蒙這部新著。(第426-435頁)
⑤他致信中央領導同志并中編辦,建議不宜采納有人提出建立“三合一”的大文化部體制,并提出新聞出版與廣電機構(gòu)設置的意見,在得知決定組建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之后,又建議“從法制建設到監(jiān)管實踐進行多方面整合,逐步建立和完善更符合中國國情的大傳媒監(jiān)管體系,推動各種媒體在新的條件下自主互動協(xié)調(diào)發(fā)展”;并表示“這是個系統(tǒng)工程,要經(jīng)歷內(nèi)外調(diào)整、重新組合和融合的過程。合并已在上頭開始,整合更需要全方位推進。但依其主客觀條件,前景定會看好”。(第139-151頁)
⑥他為陳昕新著《中國圖書定價制度研究》作序,呼吁以書價破題促改革,指出“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資本的導向往往比文化的導向更強大”,要更加重視用高質(zhì)量高品位主旋律精品力作占領圖書市場,要有更強勢的輿論導向。(第386-394頁)
⑦他談《中國文庫·新中國60年特輯》出版的啟示,呼吁要“高度關注出版的文化擔當和政治責任”,指出對那種以錢為本、將寫作和出版都納入資本市場的高調(diào)鼓吹,要保持高度警惕。(第356-360頁)
這一切都表明,宋木文心系黨的理想和信念,心系社會主義事業(yè)的長治久安,心系新聞出版事業(yè)的繁榮發(fā)展。
我很仔細閱讀《文存》最后兩組文章,即:“思念故人”和“生活·信念·友情”。前者是他用心書寫的對老領導、老朋友、老同事的思念,他說此次為編稿集中重讀,“有一種回歸歷史和傾心交談的感覺”;后者是他“歷經(jīng)八十多年風雨之人的政治信念、生活態(tài)度、處事原則、交友之道的真實書寫”。
我在這里舉三個例子。
宋木文與劉杲。我來出版局工作時,就知道宋木文與劉杲關系密切,工作中相互支持,30 多年來一直這樣,但我的了解只是一些表面,并不知道其中的深意與深情。近幾年來,由于宋木文不會使用電腦,劉杲與宋木文之間就通過我的信箱交換信息和意見(對劉杲發(fā)來的信息和意見,宋木文稱之為“特供”),使我對他倆的關系與所關心的問題有了深一層了解。2011年5月27日是劉杲80 大壽。楊牧之代表中國書刊發(fā)行業(yè)協(xié)會,桂曉風代表中國編輯學會,先后舉行三次活動,宋木文都出席,并作發(fā)言。《文存》中以《我與劉杲的共事與友情》收了這三次發(fā)言。他在題記中說,“在發(fā)言中評價了劉杲的成就和貢獻,而貫穿其中的主線是我同劉杲長期保持的同事加朋友、原則加友情的關系。這是我一直珍視和維護的”。這樣說是有根據(jù)的。一是時間長,從1972年以后就一直在一個機關工作,從一線退下來后又在各自的崗位上相互支持;二是經(jīng)受了職位調(diào)整的考驗,1975年前后在國家出版局研究室劉為正宋為副,在以后更長時間里是宋在前劉在后,但都能做到相互理解與支持,對后來人們在評論由宋木文擔任主要領導職務那個時段的工作時常會將宋劉的名字并提,宋木文不僅表示非常贊成,而且總是強調(diào)劉杲“對我的支持和幫助也最多最有力”;三是在國家發(fā)生重大政治事件時,或者在思想文化戰(zhàn)線出現(xiàn)大的調(diào)整與變動時,無論對國家總的形勢,還是對具體的重大方針政策,他倆都能保持高度一致,彼此還起著互助互補的作用。宋木文對劉杲的評價,也實實在在,“在出版界,一個人兼有出版管理與立法、版權管理與立法、編輯出版理論建設三個方面的貢獻,是很難得也不多見的”。宋木文的確非常珍視友情,對隨文配發(fā)的兩張親密交談照片,還用心寫了說明,“在劉杲八秩壽喜宴上。瞧,咱倆有說不完的話”!吸引我看了又看。
宋木文與潘國彥。宋木文說他同潘國彥有30 多年共事經(jīng)歷,相互了解與知心。我看他是愛潘國彥博覽群書,勤于寫作之能之才。潘國彥申報副編審職稱,宋木文提議破格評為編審,得到評委會一致通過?!段拇妗分惺樟艘黄端寄睢白降墩摺薄獞洘o私撰稿人潘國彥》,如實公布為精裝珍藏版《萬壽大典》所寫之序,系出自潘國彥之手。在長篇題記中又說明曾錯用“捉刀”典故,在講了自我發(fā)現(xiàn)又經(jīng)專家指正后,動情地說出他的心境,“近年來回憶往事,常常使我感悟到友情的珍貴。人的一生,要多交一些朋友為好。以誠相待,可以增添友情;心懷坦蕩,必會相遇知己。多為朋友著想、做事,不求回報,但求理解與知心,這樣才能活得安心與順心”。我目睹了這件事的全過程甚至其中的細節(jié),我以為,這真實地體現(xiàn)了宋木文的交友之道與處事原則。
宋木文與石宗源。盡管他們直接接觸時間不長也不算多,但他們卻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情。2013年3月28日傳來石宗源在北京逝世的噩耗時,我們正在???,隨即停止原來安排,以他和我的名義向治喪辦發(fā)去唁電,接著他寫我打字,晚上8 時,就以電子版發(fā)出情意真切的《宗源人品永存》的悼文,在第二天向石宗源遺體告別之日發(fā)表在《中國新聞出版報》上。此文收入《文存》時,將近日翻出的2009年11月11日,為感謝宗源從貴州送來心腦保健藥品和報告近期個人狀況所寫的信補入題記,“我從媒體感受到,您通過處理平時工作和突發(fā)事件掌控著貴州發(fā)展的大局。我以小翟和我的名義向您致敬,并祝愿貴州在您的任上有更好的發(fā)展,造福于人民”。他說他想不到宗源竟提前離開貴州,便發(fā)出“好人并非都是一路平安”的感嘆。為此文配發(fā)的一張三人照,他親自寫出說明,“2012年(壬辰年)迎春時節(jié)同宗源親密合影(右為翟麗鳳)”。
最后,我還想說的是:宋木文對黨和人民的社會主義事業(yè)是忠誠的。他的勤奮、聰慧,也與他忠于黨和人民的事業(yè)相統(tǒng)一。因而在年逾80 高齡,還能夠勤奮而又敏銳地觀察現(xiàn)實,反思歷史?!栋耸蟪霭嫖拇妗返淖珜懪c出版,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