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剛

(廣州航海學(xué)院外語系，廣東 廣州 510725)

海員職業(yè)是個國際性行業(yè)，世界上約有三分之二商船其船員是由多個不同國家人員組成的[1]。船員之間交際將對生產(chǎn)效率、工作活動、船員凝聚力、船舶安全產(chǎn)生至關(guān)重要影響。隨著我國海洋強國戰(zhàn)略實施，海事活動日趨頻繁，“船員作為文化使者，需要跨文化溝通和交流，海事教育者應(yīng)該把文化習(xí)俗教育列入教學(xué)和培訓(xùn)科目中，加強跨文化意識的培養(yǎng)，縮小中國海員與其他文化背景的海員之間的文化差異。”[2]本文擬從中西方航海禁忌出發(fā)，剖析航海禁忌起源及中西方航海禁忌異同，以期有助提高航海從業(yè)者跨文化交際能力。

一 禁忌定義和起源

禁忌的歷史源遠流長，據(jù)考禁忌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漢書·藝文志·陰陽家》:“及拘者為之，則牽與禁忌，泥于小數(shù)，舍人事而任鬼神?！苯稍谟⑽闹袑?yīng)詞是“taboo”，源于湯加土語tabu，原指不可接觸的人或事物。1771年英國航海家James Cook在湯加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shù)氐倪@種習(xí)俗，并將其引入到英語中，逐步發(fā)展為指因社會習(xí)俗或感情上反感而導(dǎo)致的禁忌或忌諱，因為某件事物神圣和不可侵犯性而禁止人們使用、接近或提起它。

禁忌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種民俗。禁忌普遍存在，又有其獨特性。禁忌被認為是跨文化交際最大障礙之一。鑒于此，國內(nèi)外學(xué)者對禁忌習(xí)俗進行了廣泛研究，主要涉及宗教、語言、社交、飲食、節(jié)日、送禮、顏色、數(shù)字和日期、動植物等。相較而言，航海禁忌研究較少，也沒有從跨文化交際這個角度進行系統(tǒng)論述和比較。

二 中西方航海禁忌比較

禁忌存在于各行各業(yè)，中西方國家因地理位置、文化傳統(tǒng)、宗教信仰以及等級觀念不同，在航海禁忌上也產(chǎn)生了諸多差異。禁忌對于航海而言就像冰山，大部分潛藏在水下，不為人所見。在跨文化航海交往中，一些無意的語言或行為往往冒犯對方禁忌，從而引起跨文化交際障礙，造成交際失敗。

(一)語言禁忌

任何語言中都存在著禁忌語，各種語言中都有與迷信心理、性器官或性行為有關(guān)的禁忌話，這就是禁忌的共性[3]。語言是在特定文化背景下發(fā)展起來的，不同語言中存在不同禁忌語是很自然的事情，這是禁忌的個性。漢語中，與兇禍詞發(fā)音相同、相似的諧音字都屬于禁忌詞，就航海領(lǐng)域而言，“翻、沉、破、住、離、散、倒、火、霉……”等不吉利的詞都在禁說的范圍[4]。

在西方民間傳說中，語言是有魔力的，在船上不能說雞蛋、小刀、鹽、兔子、貓、豬、狗[5]等詞。他們認為說出“豬”這個詞會招來狂風(fēng)，而在船上殺豬則會引發(fā)超級風(fēng)暴;絕不要說“祝你好運”或者讓別人這樣說，因為這樣肯定會招致厄運;也不要對即將遠航的人說“再見”，這樣可能會不再相見[6]。

對比以上禁忌語，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中國航海禁忌語多與發(fā)音、諧音相關(guān);而西方航海禁忌語則更多與詞語聯(lián)想意義相關(guān)。

(二)數(shù)字禁忌

不同文化賦予數(shù)字不同的文化含義。在西方基督教盛行的國家，宗教習(xí)俗對數(shù)字禁忌影響深遠。在基督教中，由于耶穌是在最后的晚餐中被第13個門徒出賣，在13日(星期五)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因此西方人對于13這個數(shù)字是相當(dāng)忌諱的。而星期五除了是耶穌受難日，還是亞當(dāng)和夏娃偷食禁果而獲得原罪的日子;在諾亞方舟的故事里，毀滅一切的大洪水也是星期五爆發(fā)的;傳說中的所羅門神殿也是星期五被毀滅的。因此，西方人認為星期五這天諸事不宜。

同此，西方航海文化里，新船不宜在13日、星期五下水，遠洋船不宜在13日、星期五起航。海員們認為船在星期五出海遠航是不吉利的，很可能遭到舟覆人亡的災(zāi)難[7]。

其他不宜出航日期還包括:4月的第一個星期一，這一天是該隱(Cain)的生日、亞伯(Abel)的忌日;8月的第二個星期一，這一天據(jù)說是罪惡之地索達姆和蛾摩拉城(Sodom＆Gomorrah)毀滅之日;12月31日，這是叛徒猶大(Judas)自盡的日子。而星期日則是啟航最佳日，這種說法源于基督是在這一天復(fù)活的，是吉兆。由此還產(chǎn)生了一句諺語:Sunday sail，never fail．

中國人對數(shù)字的忌諱有別于西方。在漢語中“4”與“死”諧音，被視為忌諱數(shù)字。東海漁民有出海船上不能坐七男一女的禁忌。據(jù)說這與八仙大鬧東海龍宮有關(guān)，此后龍?zhí)拥惨娪衅吣幸慌龊?，必定要興風(fēng)作浪，肇事尋釁，所以在漁民中就有了這個禁忌[8]。

(三)顏色禁忌

顏色崇拜和禁忌也會使不同文化背景顏色詞產(chǎn)生語義變異。在英語和漢語中常用黑色表示不好的事物，比如 blacklist(黑名單)、black market(黑市)、black hearted(黑心的)等[9]。在歐美國家，黑色成了喪禮專用色彩，因此黑色手提箱(black suitcases)、黑色水手袋(seabags)對船員而言都是不吉利的，因為它們跟裝尸體的袋子很像。所以黑色的袋子禁止帶上船[10]。在拍攝《致命捕撈》時，攝制人員用來裝儀器的黑色包包就只能留在碼頭而不能帶上捕撈船。

綠色在英語里常指沒有經(jīng)驗，缺乏訓(xùn)練，或知識淺薄;藍色通常表示悲傷、憂郁情緒，如in a blue mood(情緒低沉)。西方航海有這樣的傳統(tǒng)，船舶很少漆成綠色或藍色，甚至船上不能有綠色的東西。原因是這兩種顏色的聯(lián)想意義不佳。此外，藍色或綠色是大海/天空的顏色，在大海上不容易識別，會給航行和救援帶來諸多不便。

(四)物品禁忌

船與船之間在海上忌諱互借東西，這是中西方航海的共同禁忌。東海漁民如果遇到非借不可情況，會先以柴送給對方，俗稱“撥紅頭”。在西方，在遇到緊急情況非要將船上設(shè)備借給另一條船時，必須先將那設(shè)備“殺死”，即在上面輕輕地劃道刀痕或敲個小坑。

西方航海忌諱香蕉，這種禁忌可追溯到18世紀。當(dāng)時西班牙人發(fā)現(xiàn)從加勒比海運送香蕉的船幾乎全部葬身大海。因而，香蕉就成為船上的禁忌[11]。也不要帶鮮花上船，因為它們可能會被用作向死者致敬的花圈，象征著有人會在航程中死去。

(五)行為禁忌

船在海上航行時，中西方都忌諱船上器皿倒放，比如盆、碗等等扣著放置，這樣會招致翻船、沉船[12]。在船上就餐時，吃魚從不將魚整條翻轉(zhuǎn);忌諱說“翻過來”，要說“劃過來”、“轉(zhuǎn)過來”或者“順過來”，否則會給人翻船聯(lián)想。另外，行船時，中西方都禁吹口哨。

西方忌諱上船時左腳先上船;起航時，不要從船上扔石頭，否則是對大海不敬，預(yù)示著船和船上的人員石沉大海、一去不返;船離港時不要回頭張望，因為這暗示你還沒有做好挑戰(zhàn)大海、完成航程的準備，會給你自己和船帶來厄運;不得在船上吹喇叭，在船頭揮動絲巾或晚上拿手電筒亂晃，以免被其他船誤認為是打旗語或者發(fā)送聲號、燈光信號[13];不要在后甲板修補旗幟，這會帶來厄運;不要修剪指甲和毛發(fā)，否則厄運必至，因為修剪指甲和毛發(fā)是向羅馬女神珀爾賽福涅獻祭，在海神的地盤上這樣做會激怒他。

在船上就餐時，中國人忌諱將筷子架在碗上，因為那樣很像桅桿折斷的船;船員不能將褲腿卷起來，因為“卷”這個動作也有“翻”的含義;漁民還忌諱在甲板上背著手，因為背手預(yù)兆“打背網(wǎng)”，沒有收獲。此外，甲板上的樁子不能坐，船頭不能坐等。

(六)人的禁忌

海上最普遍的忌諱就是女人上船。船上有牧師也不是好事，因為他們通常身穿黑衣，主持葬禮。扁平足的人(flat－footed)和紅頭發(fā)的人，會給航行帶來霉運，因此在出航時都是要避開的，真的遇到那就要在他們說話前先于他們開口，據(jù)說這樣可以將霉運抵消。

近代船舶下水都帶有濃厚的教會色彩，大都邀請一位名門望族、雍容華貴、身份顯要的女子，或者年輕貌美的女子充當(dāng)船舶教母。由她們將一瓶香檳酒用力擲在船首擊碎，摔得越碎越好，很有些漢語里“碎碎平安”的意味。這一儀式被稱為“擲瓶禮”，以祈求神靈保佑船舶安全航行。這一習(xí)俗近年來也傳入我國沿海地區(qū)。根據(jù)西方航海習(xí)俗，香檳瓶不破絕非好兆頭，可能會令新船交上惡運。

(七)動物禁忌

中西方航海在動物禁忌方面共同點在于老鼠。英語中有“Rats desert a sinking ship．”(船沉鼠先逃)的說法，意思是老鼠在船沉前會提前逃走。我國臺灣地區(qū)出海捕魚，就忌諱老鼠從船上跑掉。民間認為老鼠能掐會算，有預(yù)知吉兇本事。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會想盡辦法把老鼠重新請回船上，才能揚帆出海[14]。

西方航海文化中，有些動物往往與厄運聯(lián)系在一起。比如，鸕鶿，麻鷸，在海上看到這些鳥就可能有厄運發(fā)生。信天翁的兇名在《柯勒律治:古舟子詠》(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 by Samuel Taylor Coleridge)中得到完美體現(xiàn):一名老水手殺死了信天翁，從此前途坎坷、厄運連連。西方人偏愛狗，但船上有狗則是另外一回事，它會帶來霉運。而鯊魚跟隨船行則昭示著死亡，據(jù)傳鯊魚能夠感知將死之人。

通過上文我們了解到，禁忌是中西方航海文化中共有的社會現(xiàn)象，航海禁忌不僅來源于人們對宗教、海洋神秘力量的畏懼，而且也包含著人們與大自然作斗爭中長期積累的經(jīng)驗，以及長期人際交往中所形成的社會禮俗。有些航海禁忌是消極的、迷信的，而有些航海禁忌則是積極的、合理的。這些航海禁忌究其源頭，絕大多數(shù)與船員人身安全，而不是與漁業(yè)生產(chǎn)或商業(yè)運作相關(guān)?？梢?，相較而言，人身安全要遠遠高于商業(yè)利益，這也是中西方航海文化中一個共同點。

結(jié) 語

隨著我國海洋強國戰(zhàn)略實施，中西方海事交流活動日趨頻繁，是否能夠正確識別和避免航海禁忌是保證跨文化交際能否順利進行的重要因素。我們在了解本國航海禁忌的同時，必須對西方航海禁忌有一定了解，才能在交流中克服文化差異，避免文化沖突，保證交流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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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萬建中．中國民間禁忌風(fēng)俗[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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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蘇木．神秘的航海禁忌和護身符[J]．游艇業(yè)，2009(6)．

[14]萬建中．禁忌與中國文化[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