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主筆 文迪
那長串耀眼的名字下,我如履薄冰
——李迅校長訪談
本刊主筆 文迪
在往返福州市區(qū)和大學城新校區(qū)的路途上,我經常打開李迅校長的博客。作為一位數學教師,其博文里當然有數學教育的經驗,也有在美國名校旁聽高中數學課的感想。但讓記者吃驚的是,更多的卻是一些生活感悟、閱讀思考和人文行走……
那些天,李校長出差在外,但記者的等待是值得的,因為,這樣的教育者應該是生動的、真實的。
《教育家》:今年年初我們計劃采訪福一中,最初的一個動因是看學校網站的教師博客。我們發(fā)現,一中教師的視野非常開闊,與時代的聯系很密切。諸如媒體的熱點、陳丹青的演講、北島批評現行教育的訪談等都在轉帖。不僅是語文教師,數學老師、地理教師也都開有博客,包括您的博客,我們也看到,您經常與老師互動,前兩天還看到您在教師博客下的評論。
如此開放、公開的校園文化實在很罕見。那么,有沒有校外的人、比如家長關注教師博客?
李校長:有。在校園網上交流的有四類:一是學校的老師,二是學生,三是家長,家長一般是在留言板留言,因為有的家長不希望別人看到,四是在福一中掛職的西部學校的一些校長,來自新疆、西藏、內蒙、貴州等地,少的時候五六位,多的時候七八位。學校開設的校本課程很多,有的課程有教材,有的課程沒有教材,這是源于兩個想法,一是授課的教師不一樣,二是因為時代的發(fā)展,一種教材出來,無論紙質還是電子版都會發(fā)生變化。舉例說,前沿閱讀課就沒有教材,因為前沿閱讀課沒有要求向學生講授什么,只要求向學生傳遞最前沿的信息,哪位教授可以講什么,就過來上課。
你剛才要問的其實是福一中的校園文化,福一中一百九十多年的歷史沿革,其文脈被沖淡了很多次。新中國成立的時候,把原來的校歌推掉,用了一首新的校歌,一直唱到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時期又有了一個校歌。文革結束以后,上世紀80年代又來了一個校歌。所以說,雖然歷史悠久,僅僅從校歌的變化也可以看出時代的影響。
《教育家》:福一中近兩百年的歷史傳統(tǒng),與中國近代史有密切的聯系,那么學校有沒有相關歷史方面的校本教材?
李校長:我們對課程、教材的理解可能與其它學校不一樣,我們認為課程是要有的,但教材不一定要有。
《教育家》:是的。那么,現在所用的校歌是什么樣的?
李校長:我2002年當校長,當時遇到最棘手的就是這個事件。有人建議21世紀應該有新的校歌,還有人提供歌詞。我想我們的國歌是30年代就有的,于是讓校友和老師們討論,形成了四種方案,:一是1939年福州淪陷時的校歌,唱了10年。二是80年代的校歌。三是50代的校歌。第四,則是新編一首校歌。然后在教師代表大會上投票。最后,幾乎所有老師都選擇了1939年那一首抗戰(zhàn)時期的校歌。
所以,福一中今年是195年的歷史,風風雨雨這么多年,文脈雖然骨子里有,但如果沒有把它提煉出來,就得不到很好的傳承。
2002年領導班子成立以后,我們面臨兩件大事,一是當年習近平在這里圈了一塊地,這就是新校區(qū)的規(guī)劃發(fā)展的問題,一中沒有他,不可能有今天的發(fā)展(老校區(qū)占地僅28畝——編者注)。另一件事就是對福一中歷史文脈的梳理,校史里有哪些是可以用現代語言去闡釋、厘清、并能達成共識的一個文脈。
《教育家》:是啊,我們前兩天剛到福州,學校安排我們先來新校區(qū),心里還有一點小小的失落。但這幾天參觀校園以后,我們發(fā)現,新校區(qū)的校園文化,從校園規(guī)劃,建筑外觀,空間格局,建筑小品,還有圖書館各閱覽室的設計和裝飾細節(jié),都清晰地延續(xù)了福一中的歷史文脈。
李校長:應該說,當年大家是磨破了幾層皮,規(guī)劃設計就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為什么要花一年時間?是為了把思路理清楚,2004年1月開始建,建起來只用了半年。
《教育家》,除了校歌,一所中學用“為天下人謀永?!弊鳛檗k學宗旨很不簡單,這往往是中國古代書院、或者大學才有的志向,這是什么時候確立的?
李校長:文化軸承這條線,我們希望整理五個問題:學校的宗旨是什么?校訓是什么?校標是什么?校歌是什么?育人的目標是什么?除國家統(tǒng)一的標準之外,福一中有什么特殊的目標?五個基本元素里,只有校標是現成的,1997年校慶提煉出來的“三牧”(因福一中的前身系全閩大學堂,學堂由清末的正誼書院、鳳池書院合并而成,兩院的院址地處東街三牧坊小巷內,3M意為:Moral道德、Modesty謙遜、Multiplicity多樣化——編者注)。
以前的校訓也有,諸如“勤奮、嚴謹、求實、創(chuàng)新”,與福一中的歷史八竿子打不上關系。后來,偶然間,2005年臺灣一個校長代表團來福一中,50多位中學、小學校長,他們自然而然就背起《與妻書》,這是他們每個學生必背的,而我們在教材里把它拿掉了。所以,我們就把林覺民《與妻書》里的這句話“為天下人謀永福”拿出來,作為一中的辦學宗旨。
而校訓,1902年兩書院合并,光緒皇帝有一道諭旨,內容有“心術端正,文行交修,博通時務,講求實用”等育人目標,這是可以用現代語言闡釋的,于是我們就把“植基立本,成德達材”作為校訓。
為什么要把“植基立本”提出來,1999年我在華師大培訓,有位70多歲的博導請我吃飯,他說福一中給他留下很深的印像,那時華東地區(qū)的教育由上海局管,他說,福州的學生怎么會比上海的考得好,于是他去看卷子,發(fā)現,一中學生書寫端莊,像印刷體一樣,這就是中學生應有的基礎。他還說50年代華師大有位福一中畢業(yè)的孩子,大家勞動的時候,修廁所下水道,水很臟,其他學生在猶豫,一中學子一挽褲角就跳下去了。所以說中小學生,什么是基,什么是本很重要。所以,2005年學校就把這八個字作為校訓。
另外就是一中培養(yǎng)的學生應該有什么特征?最后我們確立了福州一中育人宗旨的八大支柱,即國家責任、獨立人格、學會學習、健體怡情、服務意識、國際視野、實踐能力、自力自治。
林覺民那句話強調的是國家責任,校友鄧拓的名言“堅持真理,嫉惡如仇;鐵骨錚錚,寧折不彎”則是獨立人格。鄧拓是新中國自殺的第一位部級領導。而“自力自治”則是提煉了教育家杜威1921年在福一中的四天演講,杜威的演講、他對國民性的分析現在來看也很有意義。
《教育家》:應該說最近10年,福一中經歷了很好的發(fā)展。
李校長:不排除國內很多學校的理念都很好,但落實到老師和學生具體的教和學,經常只剩下一張皮,只有高考這一個標準。
應該說,福一中也經歷了一個艱難的歷程,老一輩教師很清楚,2000年、甚至新班子剛成立的時候,學校要搞一些活動,藝術、體育等與高考無關的活動,班主任會有抵觸,會控制學生參加。但是到現在,尤其2007年以后,如果不讓做這些活動,班主任會有意見。這讓我們很欣慰,這起源于2007年初中部復辦的時候,第一年中考要考出好成績,分管校長把教學內容壓得比較多,但高中部老師過去,說要恢復福一中的老傳統(tǒng),要“班班有歌聲”。我去對初中部的老師說,我們的定位是什么?就是把規(guī)矩、規(guī)劃兩方面抓好。這就與我們的校訓結合起來,一個孩子,有“植基立本”,即使考不上好的高中,但對他一輩子的發(fā)展也是有益的。
《教育家》:我們在學校的網站上看到,學?;謴土恕俺扇硕Y”,成人禮曾經是中國教育里一個很重要的傳統(tǒng),請問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李校長:應該是2005、2006年,校團委那邊做起來的。除了成人禮,學校還有一些校園紀念日,前面你提到的校本課程,這些活動也是我們的隱性課程。比如抗日英雄陳盛馨犧牲的日子、林覺民就義的紀念日,還有老校長、帝王師陳寶琛的紀念日等等都是我們的校園紀念日。
《教育家》:是的,我在您的博客上也看到,您去參觀陳寶琛的故居,去朱熹的故居五夫里。那么,所謂“蒙以養(yǎng)正,圣功也”,對于古代圣賢來說,希賢希圣,與林覺民的“為天下人謀永福”的理念是完全一致的,因為林覺民也是從小讀圣賢書長大的。但現在的老師和學生,他們如何理解這一句話?諸如國家責任、獨立人格?
李校長:不僅是學生,包括家長都會覺得國家責任比較遠,每年高一新生的第一場家長會,我會嘗試講國家責任。對于教育,有的人認為它是科學,有的人認為它不是科學,沒有規(guī)律。我覺得兩種觀念都有道理,因為人類對大腦的研究還有很多未知的領域,這部分就沒有規(guī)律,有的人一開始什么也學不會,突然有一天什么都學會了,有的人也許一輩子最優(yōu)秀的才能也沒有展現出來,那么,才能什么時候展現?我會舉錢偉長的例子,錢偉長高考的時候,文史滿分一百分,英語零分,數理化加起來才20分,因為文史太突出,考上清華大學歷史系,進入清華第二天“九·一八事變”,日本侵占東三省,錢偉長決定棄文從理,想學飛機大炮,要進學物理系。但物理系主任吳有訓也不肯收他,他物理只考了5分。那年清華物理系因“九一八”變得很熱門,新生中五分之一的人想進物理系,吳有訓就說一年三門課,化學、物理、數學三門課你要能考到70分,可以讓你試讀。
錢偉長沒日沒夜地用學文史的辦法背下來,一年后進入清華物理系,成就了一位優(yōu)秀的物理學家。這正是國家責任的驅使,否則的話,他可能會成為一位歷史學家。
《教育家》:是啊,錢偉長的叔叔錢穆正是一位歷史學家,他從小是由叔叔撫養(yǎng)大的,所以他的文史能考滿分。那么,錢穆作為新儒家的代表人物,包括他的學生余英時等著名學者,他們通常都有一個看法,那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全球化時代,中國的精英教育,培養(yǎng)出很多高端人才,大多出國就職于跨國公司比如IBM、微軟、國外的實驗室等等,獲取的知識專利也大多在賺發(fā)展中國家的錢,用的是發(fā)展中國家的資源,比如郭臺銘的富士康,他賺一塊錢,喬布斯和他的股東則要賺9塊錢,有那么多員工跳樓自殺。于是有一種說法,這樣的教育,其實在為跨國資本主義輸出人才。
李校長:我認為這是一個過程。因為,中國如果沒有當年的改革開放,我們與國外的差距更大。
不送這么多學生出國,如果話不是說得那么難聽的話,林覺民之所以成其為林覺民,不是他在福一中讀書就意識到,中國應該成為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是因為他到了日本留學,日本的明治維新讓他意識到,要為中國找一條自強自新之路。所以他在日本的演講中說“中國危殆至此,男兒死就死了,何必效新亭對泣……”
我們把這句話刻在鳴陽山上,“新亭對泣”這個典故,我們的語文老師查過,表示痛心國難而無可奈何的心情(《世說新語》)。
所以,我覺得中國有一大批優(yōu)秀的精英,無論是在美國或在英國,大的方面,可以對人類文明做貢獻,小的方面,應該對中國也有貢獻,比如像50年代從美國回來的那一批科學家。另外,我在福一中14年,最近兩三年也看到一些變化,福一中有的在國外拿到終身教職的學者,這兩三年開始回到國內任職。去年麻省理工的一位教授回到復旦,只要中國大學的科研水平上升了,這種局面會改觀的。
《教育家》:在福一中的校史上,一共培養(yǎng)了17位院士,這在國內是很少見的,這些人大部分是在民國時期念書的,也有兩三位是50年代培養(yǎng)的。四川的石室中學也一樣,18位院士里,大多數也是1949年以前畢業(yè)的。
李校長:對的,福一中有兩位是50年代畢業(yè)的,有一位是近60年代畢業(yè)的,這次“嫦娥一號”電子方面是他負責的。
《教育家》:那么,從這個意義上說,錢學森先生的“大師之問”仍然是有價值的,為什么新中國培養(yǎng)不出大師?
李校長:“錢學森之問”當然是有價值的。但是我認為,不能說中國現在沒有大師。從世界范圍來講,思想、藝術、人文等領域都沒有出現18、19世紀那么多有影響的、群星閃耀的大師。所以,不僅僅中國在問,整個世界都在問,大師在哪里?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為大師這個問題耿耿于懷。只要每個人做好自己的事,既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能洋洋自得。
《教育家》:另外,從福一中培養(yǎng)的院士級杰出人才來看,除鄧拓以外,全都是理工科的,有數學家、醫(yī)學家、生物學家等,當然,福一中學校本身的數學教育、物理競賽也是很強的,那么,是否福一中的理科要強于文科?不知道這是地域文化的原因,還是時代背景的影響?
李校長:其實,只要看一下一中的歷史,一中培養(yǎng)的學生,首先文學修養(yǎng)是非常強的,曾經有一個學生1998年高中畢業(yè),后來他在英國有一篇論文獲得科學獎,當時他講了一個實在話,他說,我這種實驗過程很多人都會做,但我把它寫得很精彩。他的高中語文老師說,他高一的時候有一篇作文《投籃》,就“投籃”這個動作就寫了800字。一個學生理科要好,人文修養(yǎng)不好肯定不行。
另外,學校的語文組有一個特殊待遇,只要教師提出一個地方,語文教材講到的地方,全組可以去旅游,因為我們覺得,沒有行萬里路,只讀萬卷書教不好學生,教師對祖國的大江南北沒有體會,只能憑空講,有了體會才能講得更好。
所以,我們對語文教學是這樣重視。為什么重視?源于學校的歷史文化,比如林紓,《茶花女》的翻譯,偉大的翻譯家。然后是清末大詩人陳衍。以前只知道陳衍是一中校友、閩派大詩人,后來知道,他一直被錢鐘書所崇敬,并視為老師。民國21年除夕,錢鐘書與陳衍暢談一晚。錢鐘書記錄了當晚講話,半個多世紀后,楊絳整理出談話舊稿。近年來陳衍故居修復,楊絳從北京寄來《石語》,在錢鐘書箋注旁,又題寫“楊絳曾為此粘襯”。我想,讓錢鐘書、楊絳都十分崇敬的陳衍應該是不尋常的。
TIPS
沈鵲應 _
沈鵲應,沈葆楨長子沈瑜慶之長女,11歲時受業(yè)于同光派閩派首領陳衍,沈鵲應不僅容貌英爽,而且天資聰穎,深得父親喜愛。少女時代的沈鵲應在良好的家風、優(yōu)裕的環(huán)境中成長。
1891年,沈瑜慶改官道員,總辦江南水師學堂,同年返鄉(xiāng)省墓。此時,沈瑜慶正為長女擇婿,聽說家鄉(xiāng)有個神童林旭,穎絕秀出,聰敏過人。沈瑜慶從林旭塾師處看到他的文章,“異其博贍”,陳衍也認為“才士難得”。加之林旭是林福祚之孫,林際平之侄,林旭出眾的才華,加之祖父輩兩代之誼,沈瑜慶遂于1892年10月以女鵲應妻之。
婚后不久,林旭返閩參加癸巳(1893)鄉(xiāng)試,中解元。隨后入京參加甲午、乙未會試,均告失敗。失意之余,林旭發(fā)憤為詩,并追隨康有為參與變法維新活動。
林旭死后,沈鵲應曾寫過一副挽聯表達心志:“伊何人?我何人?全憑六禮結成,惹得今朝煩惱;生不見,死不見,但愿三生有幸,再結來世姻緣?!?/p>
林紓在《劍腥錄》里曾載“自念身受不次之擢,年未三十,死以報國亦無所愧。特嬌妻尚在江表,莫得一面,英烈之性,必從吾死,不期酸淚如綆”。知妻莫如夫,正如林旭所料,沈鵲應得知林旭就義后,曾仰藥、絕粒以殉夫,雖未成但由于哀毀過度,于1900年4月離開人世,年僅23歲,無子女。
林旭與沈鵲應的尸骨被分別運抵福州后,沈瑜慶將他們雙雙安葬于北門義井,并豎一對石墓聯,曰:“千秋晚翠孤忠草,一卷崦樓絕命詞”。雖然此墓及墓聯已不復存在,但林旭、沈鵲應的生死戀情卻成為流芳千古的絕唱。
《教育家》:您說到陳衍,昨天我們在三坊七巷參觀拜謁了清末名臣沈葆楨故居,因為林則徐擇婿選擇了沈葆楨,后來,沈葆楨在兩江總督任上時,也參照岳父林則徐的擇婿方式,把他自己最喜愛的長房孫女沈鵲應嫁給了林旭——“戊戌六君子”之一。沈鵲應幼承家學,11歲起受業(yè)于陳衍,陳衍曾評價她的詞“直追易安(李清照)”。那么,從沈葆楨故居與三牧坊的地理位置相距僅一里,她會不會也算正誼、或者鳳池書院的學生?
李校長:沈鵲應算不算是,校史還難以確定。此外,梁遇春,民國時期的文學天才,時稱“當代李賀”,也是一中畢業(yè)考入北大的校友。還有林宰平,他的兒子可能大家更熟悉,北京大學的林庚。梁漱溟曾經說,他一生只崇拜過兩個人,其中一位就是林志鈞(字宰平)。梁啟超《飲冰室合集》中的篇目取舍是由林志鈞來決定的,王國維墓碑上的文由陳寅恪撰寫,由林志鈞書于石碑……我以前曾經說,在一中為師真不易,這一串串耀眼的一中人名字,令人誠惶誠恐,如履薄冰。
《教育家》:像福一中這樣的國際名校,有人稱之為中國的“伊頓公學”。國外很多名校往往有學生未來職業(yè)發(fā)展的數據庫。但大陸的大學、示范性高中普遍沒有這樣的數據庫以追蹤和統(tǒng)計學生未來的職業(yè)成就。因為往往,很多名校會羅列有成就的、優(yōu)秀的畢業(yè)學子,對于比較失敗的學生就沒有統(tǒng)計。在一次教育論壇上,臺灣宜蘭一位小學校長的發(fā)言給我們印象很深,她說,我們學校不記錄多少有成就的學生,她認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學校辦學30年來,沒有一位畢業(yè)學生有過犯罪記錄。
李校長:當然,不能只偏重于記錄某一方面的學生,兩個方面的都應該關注。
《教育家》:我們在校園里發(fā)現,有很多校銘校碑,上面都留有哪一屆、哪一班學生捐贈、捐建的文字等。那么,這些也可以呈現一部分學生的成就。
李校長:福一中比較有成就學生的數據,如果有,也是不完全的,我們還沒有計劃建這樣的數據庫。學校有一個網站,希望畢業(yè)的學生能反饋,但也有學生沒有反饋,應該說沒有反饋的更多。比方說,你們現在看到的有17位院士,但2007年校慶的時候只有13位。
《教育家》:福一中的老校區(qū)地處繁華的商業(yè)地段東街,能夠保留下來很不容易。
李校長:2002年福一中校慶,習近平當年來學校講了三點,一是這么好的學校,在共產黨手上一定要發(fā)揚光大。1817年書院時期28畝地,現在還是28畝地。其二,適度發(fā)展舊校區(qū),重點發(fā)展新校區(qū)。其三,福一中拿的是省財政的錢,福一中的教育資源要為全省的教育服務。
《教育家》:我們聽說一種現像,福一中面向全省招生,各地市縣普遍是有抵觸的。
李校長:這是我正要說的,2004年第一年新校區(qū)招生,我們把所有的招生名額500名面向全省,報名的有八千多,結果各地的一中校長都在罵我,說你把人家最好的生源拿掉了,教育不能全靠福一中一所學校來辦啊。所以,2005年就改了,只招50名。另外也給各地的一中校長說,如果不希望福一中招生,當地教育局寫一封公函,我們就不招。從此以后,各市縣的一中就沒有意見了。50名招來以后,前10名會到新加坡讀書,按新加坡的國民待遇來培養(yǎng)。
《教育家》:李校長您首先是一位優(yōu)秀的數學教師,現在還在兼高二年級的數學課。奧數是中國家長和學子一個沉重的負擔。一般來講,小學階段的孩子只有8%適合攻奧數,以您的經驗來看,這個比例在福一中大概是多大?
李校長:我一直是反對奧數的。數學興趣本來是個好東西,但這個經念歪了。主要是被北京的一些人搞壞了。我經常這樣說,2009年我在教育部一次座談會上說,不要北京人感冒,全中國人吃藥。福建所有的孩子進小學是嚴格按照劃片、或搖號招生,沒有任何可選擇的余地,但北京有,然后“小升初”是嚴格按照對口入徑,一個不能拉下。而北京一些好的初中會拿一百、甚至二百個名額超范圍的“點招”。
包括福一中老師自己的孩子,不在對口片區(qū)內,即便井大小學、省實驗小學也完全進不了福一中初中部。
TIPS
悟敬畏之心 _
……此次游五夫里,是為了陪同來自文化大省江蘇的一位文人和來自中原大地的一位特級教師。之所以去五夫里,是想讓他們感受一下福建的文化底蘊,福建總不至于只有山海吧。到了武夷山,我們找當地旅游管理部門,希望他們幫助找一位能講解朱子理學的人,很遺憾地未能如愿,后來終于有朋友請了位專門研究朱子理學的老師。當晚,我們聽他講了許多,對朱子生平著述的脈絡也逐漸清晰起來。但當江蘇的朋友問這位老師,看了朱熹六十歲的自畫像,臉部右角畫有七顆星痣,是怎么回事?老師很不以為然地回答:這哪是北斗七星啊,老年斑而已。聞聽此言,我心里一咯噔,在《朱子大傳》的開篇就提到朱熹"一生下來臉上右眼角旁有七顆黑痣,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樣子,仿佛預示著這個孩子將來要成為理學泰斗"。朱熹的父親還請來算命先生,先生說,“富也只如此,貴也只如此,生個小孩兒,便是孔夫子?!奔幢氵@位老師沒有研究過《朱子大傳》,或者《朱子大傳》也非全對,但既然是致力研究朱熹,至少對朱熹應懷著敬畏之心吧,怎么能隨口一句“老年斑”呢,盡顯不敬之意。我興味索然。
——摘選自李迅校長博文《游五夫里,悟敬畏之心》
《教育家》:一中現在四個理科班,才有一個文科班,不知道福建是不是都這樣?
李校長:差不多是這比例,我們一個年級16個班,只有4個文科班。
《教育家》:不僅是福建,全國大概都是這種情況。另外,我們在《福一中2012—2018發(fā)展規(guī)劃》里注意到,比如“跨學科課程”和“研究性學習”、參與“美國天才研究中心——蘭祖利學習平臺”的研究和使用等,也大多是偏向于理科。
李校長:我們目前開發(fā)的校本課程,文科類更多,理科類只有興趣小組、天文等。第二是學生社團,40多個社團里,理科類的只有一兩種,其它全是文科類的。基于這兩點,未來規(guī)劃才強調了理科。另外,蘭祖利的“天才三環(huán)”理論不能單純理解為理科。比如其倡導的歷史學習,提倡不只是就歷史學歷史,而應該從文學名著中去把握歷史,這一點學校在倡導。還有蘭祖利提議的大閱讀量,學校也做了很多活動,比如今年的“杜甫誕辰1300年紀念”。
昨天你們可能見到了陳日亮老師,他說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他想做一個實驗,兩個班兩位語文老師,其中一位按教材教學,另外一位帶學生全部進圖書館,但因為今年幾位老師支教,明年開始做這個實驗。
《教育家》:對,采訪日亮老師是這次來福州一個很大的收獲。另外,除了習近平當年在福一中講的那三點,我們在老校區(qū)參觀的時候,也意外地看到一張照片,是項南書記80年代與陳君實校長的合影,下面的文字說明是:“項南參加福一中校慶并發(fā)表熱情洋溢的講話”,據我們了解,項南是中國的省委書記里,唯一由老百姓出資修建紀念亭的一位。
李校長:應該來講,當年項南到福建來,是福建人民的福氣。
《教育家》:很感謝李校長從外地趕回學校,接受我們這次采訪。
李校長:這是今年第二次出差,因為還兼著高二的數學課,有教學任務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會議和應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