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珍
(三明學院教育與音樂學院,福建三明365004)
福建泰寧儺舞的流變與傳承
林榮珍
(三明學院教育與音樂學院,福建三明365004)
儺源自上古先民對鬼神的敬畏之心,是人類最早發(fā)揮本體精神力量,向極端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進行的抗爭,從而展示人類早期生命的價值。福建泰寧大源村至今留存著傳承千年的“古儺”,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與文化的變遷,大源儺舞也在發(fā)生著流變。其流變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舞蹈主體符號的流變、時間與空間依附關系的變遷、社會價值與功能的嬗變。探尋其流變軌跡可更好地了解泰寧儺舞的發(fā)展現(xiàn)狀,能夠更好地保護和傳承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
儺舞;泰寧儺舞;非物質文化遺產
儺是上古時期原始宗教的產物,源自對鬼神的敬畏之心,先民面對惡劣的自然條件而發(fā)揮本體精神力量進行的抗爭。這種敬畏與抗爭一直伴隨著儺文化的變遷與發(fā)展,直至今天我們還能從儺舞身上看到這種精神特質。地處福建省西北部的泰寧縣就留存有千年的儺舞。泰寧儺舞主要留存于泰寧縣新橋鄉(xiāng)大源村,因此泰寧人也將其稱為“大源儺舞”。大源村是一個以血親關系組成的古老村落,這里自古就是邊塞之地,四周群山環(huán)抱、山高路陡、信息閉塞,封閉的外部自然環(huán)境和穩(wěn)定的內部族群關系使這里至今古風猶存,其百越民族的文化精神,并沒有被入侵的異質文化中的理性所規(guī)范所抹煞,它獨特的神韻,通過某種藝術形式頑強地表現(xiàn)出來[1](P52),儺舞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大源的儺舞又稱“儺面舞”,原為古代宮廷的一種祭祀性舞蹈,舞者頭戴面具,手持響器,意為驅魔祛邪。[2](P174)大源儺舞面具兇煞猙獰、動作質樸古拙、舞姿粗獷悍猛,頗具“古儺”遺風。
相傳大源儺舞是嚴氏老祖——嚴續(xù)從宮廷帶來的。嚴續(xù),《泰寧縣志》名人表上記載:唐五代,姓嚴,名續(xù),字安上,籍貫泰寧縣新橋,南唐升元元年(公元937年)任尚書左仆射兼中書侍郎(宰相銜)。嚴續(xù)在朝為官時,由于官場斗爭,相互傾軋,被捕入獄,幸得一禁官趙元德將他密釋,幸免于難,他只身逃到泰寧新橋大源村,此后嚴姓就在這個小村落里繁衍生息。后避過風頭,嚴續(xù)再度出山,仕途飛黃騰達,南唐升元元年(937年)任尚書左仆射兼中書待郎。嚴續(xù)告老還鄉(xiāng)時皇上還把宮廷里的儺舞,當時叫“和藩舞”賜給他,讓他帶回家鄉(xiāng)。嚴氏子孫為了紀念恩人趙元德,將其重塑金身,每年農歷十月十五跳儺以示祭祀。①村中儺神廟“南溪圣殿”的石碑也有相似記載:趙大將軍者,元德公,始祖之恩人也,宋熙寧蒙神宗帝賜封其為“義禁將軍”建廟宇以重后世,我氏感恩戴德,同時供萬歲牌位于其中,答謝圣聰,后每年之正月十五、十月十五成為嚴氏廟慶,大源儺舞亦因而世代相傳。由此大致可推,大源儺舞始于南唐,最遲形成于北宋初年。
另據(jù)考證泰寧在歷史上曾名為“歸化”,在北宋至清朝時期屬邵武府管轄,因此邵武地區(qū)的民間風俗與文獻資料對研究泰寧的歷史有很大的價值。在邵武的和平鎮(zhèn)坎下村的中乾廟保存了數(shù)本《中乾廟眾簿》,當?shù)厝罕姺Q之為“廟譜”。實際上是一部廟志,其中就有“朝賀……裝番僧一班”等關于儺祭的文字記載。該廟眾簿摘錄轉刻了明成化十年(1474年)至正德二年(1507年)的廟眾簿內容。[2](P177)另一重要物證是坎下村的前山坪自然村保存了道光十五年(1835 年)的一方完全是記載儺祭活動的石碑。[3](P60)由此可推儺舞在明清時期的閩西北就已十分盛行,泰寧儺舞與邵武儺舞在時間與空間上都具有一定的相承關系。邵武儺舞雖不能為泰寧大源儺舞的具體起源時間做出推論,卻也為泰寧大源儺舞形成于北宋提供重要的輔證。
大源儺舞從源起生成到發(fā)展流變歷經了時代更迭、人口遷徙、傳承發(fā)展的客觀變化,又受地域人文影響與群眾喜好的主觀變化,而其風格特征更是在這些變化中默默承受著各種沖擊,實現(xiàn)著自身的存留與淘汰而逐漸固定成型。在其發(fā)展流變的歷史長河中“敬畏與抗爭”一直伴隨其中,一方面是對自然、對鬼神的敬畏,另一方面是對命運、對時代的抗爭,它們是對立而又統(tǒng)一的整體,是儺舞文化重要內核與特質。
(一)大源儺舞主體符號的流變
舞蹈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它的生成和流變都離不開特定的地理環(huán)境、經濟基礎和社會結構,并隨著歷史的進程存在不斷發(fā)展與流變的過程。
1.舞蹈本體的流變
(1)儀式的簡化。古人認為天與地是人類的主宰,“鬼”是人心所設死亡之形象符號,“神”是人心所設長生之形象符號。由于人們對災難、生死、命運的不可預知而始終對自然力心存恐懼,于是產生了敬畏。他們通過戴上猙獰兇煞的面具希望實現(xiàn)由人到神的轉換,那么如何實現(xiàn)神與人的轉換和操作呢?那就需要一套繁復而龐雜的儀式,這種儀式過程神秘而又隆重,促使進入儺信仰的人能夠從程序中領悟其中的意義,并且相信通過儀式,他們的恐懼和祈愿能夠得到解決與滿足。因此最初的儺儀都嚴謹而盛大,包括請神、迎神、肴神、娛神、問神、祈神、送神的禮儀程序。[4](39)現(xiàn)在我們看大源儺舞的儀式已經非常簡單,主要是請儺、祭儺、送儺。這種儀式簡化的表層原因是傳統(tǒng)民俗在環(huán)境變遷與時代變革下的自然流逝,其深層原因應該是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科學技術水平的提高,儺舞已然失去了對生命起“保障”的功能,這種繁復的儀式因失去了神力的承載而變的非必需。加上傳統(tǒng)儺舞的儀式性強、程序多、耗時久,與現(xiàn)代人快速的生活節(jié)奏相左,于是對待這種傳統(tǒng)民俗也表現(xiàn)出“急功”的心態(tài)。
(2)動作的流逝。大源村由于地處偏遠山區(qū),交通不便,一度是省級貧困村,因此村中年輕人八九成都出外打工創(chuàng)業(yè),平時缺乏固定隊員與訓練時間,加上隊員年齡偏大(平均年齡在45歲以上),因此一些帶有高難度的動作被人為地簡化,或者干脆省去,比如“疊羅漢”,在一般的儺舞表演中已經看不到了。另外,儺舞的傳承方式一直是以“口傳身授”的方式傳承,沒有文字記載,又在建國后沉寂了41載②,老藝人對動作已經不能完整回憶,導致了部分動作的失傳。如木魚招式由原來的108招到如今的不足36招。動作的流逝對于民俗舞蹈本體來說是嚴重的損失,但從整個民間傳統(tǒng)文化的流變角度來說卻是不可避免的。在面對歷史變革與社會轉型期,出于對主流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敬畏,草根藝術的抗爭就顯得蒼白與無力。
(3)內容的增加。宮廷儺舞進入閩地后融入了本土文化,特別是受到了當?shù)貞蚯幕挠绊?,如在請儺神的儀式中加入了唱大戲(泰寧土戲)的內容,有“觀音送子”“永樂觀燈”“十福天官”“呂洞賓度牡丹”等傳統(tǒng)曲目,并在原有的鑼鼓(武樂)的基礎上加入了絲竹(文樂)的演奏。所奏的樂曲主要有“大開門”“紅銹鞋”“夜不宿”等曲牌。雖然大源儺舞至今沒有像其他一些地區(qū)的儺舞發(fā)展衍變?yōu)閮畱?,但也已經融入了戲曲的因子,這與當?shù)厝罕姷膶徝琅c喜好有直接關系,同時也是儺文化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使然。
2.傳承空間的流變
傳統(tǒng)民俗都具有伴生性特點,伴生于各種民俗節(jié)日,其傳承空間在傳統(tǒng)民俗節(jié)日與地域節(jié)慶文化中。隨著文化現(xiàn)代變遷的到來,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空間已經由傳統(tǒng)民族與地域節(jié)日轉向更為多元的空間。
一是對地方旅游經濟的依附。旅游經濟被譽為“朝陽產業(yè)”,是最具帶動功能的“綠色經濟”。泰寧縣依托世界地質公園豐富的自然景觀大力發(fā)展旅游經濟,而人文生態(tài)則為自然生態(tài)景觀增添了厚重的文化內涵與靈動的色彩。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對精神層面的需求逐漸提高,欣賞或參與民俗活動成為現(xiàn)代旅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儺舞因其神秘古樸的獨特韻味成為了吸引游客的亮點??梢?,依附旅游經濟是政府行為同時也是民俗文化尋求更大傳承空間的自覺行為。
二是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依存。當前“非物質文化遺產”被譽為我們的“精神植被”,成為政府與社會關注的熱點。于是那些我們認為“土得掉渣”的草根文化被提升到“民族文化基因”的高度,得到了主流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高度認可與支持,被整合成整個國家與民族的文化象征與身份標識。[5](P19-20)2005年,國務院下發(fā)了《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意見》?!吧赀z”熱潮席卷全國,2005年,大源儺舞被列入福建省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申遺成功無疑為大源儺舞帶來不可估量的社會作用,民眾心理會出于對這種“崇高文化”的敬畏,而自覺生成保護它的使命感,同時更拓展了其生存與傳承空間,并賦予其更深刻的文化內涵與社會意義。
(二)空間與時間依附性的變遷
傳統(tǒng)民俗千百年來扎根于民間,有其程式化的表演空間與時間。大源儺舞的表演形式分為祭祀和踩街兩種形式,其表演的空間與時間相對固定。祭祀表演的場地為“嚴氏祠堂”和“南溪圣殿”,踩街表演則在街頭巷尾、田間地頭,而時間也是沿襲了祖輩的舞儺時間(正月初一、正月十五、五月二十五、十月十五)。大源儺舞被列入福建省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以后,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匯演、拍攝、宣傳等,于是表演形式也隨之衍變,出現(xiàn)了更為靈活的表演形式——舞臺表演,即表演空間由儺廟、祠堂、田間地頭搬到有燈光、音響的現(xiàn)代化舞臺上,表演時間也隨著各層面的需求進行調整。這使傳統(tǒng)儺舞對時間與空間的依附關系發(fā)生了巨大的轉變。
大源儺舞的空間與時間依附關系的變遷,源起是響應地方政府進行的文化宣傳、旅游造勢的需求進行的各類表演,在某種程度上對官方政策和文化的依從與響應,如參加電視臺的節(jié)目錄制、參加儺文化展演等。然而,這種場域變化的“搬演”對于儺舞來說卻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它能夠把大源儺舞的表演空間無限擴大,確實起到了宣傳的作用,使大源儺舞的知名度迅速上升。另一方面這種人為的“剝離”對大源儺舞的舞蹈原生形態(tài)起到了一定的破壞作用。
(三)功能與價值的嬗變
傳統(tǒng)文化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在動態(tài)中尋求平衡,在歷史發(fā)展演變過程中與多種文化形態(tài)碰撞,并隨著政治、經濟、文化的變化而變化,不斷調整自己的內部結構,適應社會發(fā)展需求。
1.由巫術向藝術轉變
儺舞從誕生之初就和原始宗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在我國“巫”與“舞”同源已被廣泛認同,巫(舞)因“能事無形以舞降神”的功用,成為人神互換的載體,成為巫術的最重要的手段,可見儺從遠古走來就帶著藝術的基因,只是先民們?yōu)榱松鏋榱斯鲆暳怂拇嬖?。閩人自古就信巫、尚鬼、重祀,民間宗教信仰龐雜,民俗活動繁多,儺舞也被賦予更多的功利目的,如祛病除災、招財進寶、祈求人畜興旺和五谷豐登等。隨著科學技術的快速發(fā)展,人們對鬼神的認知達到了一定的水平,生存條件也得到了快速改善,于是儺舞的原生功能逐漸被弱化,而作為一種獨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功能則日益凸顯出來,其神秘的氛圍、古樸的舞姿、精美的儺面具使其成為獨特的藝術形式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如今,每年到了舞儺的日子,小小的大源村聚集了大量的觀眾,其中除了本村的還有很多慕名前來的城里人,嚴氏宗祠更是人頭攢動,水泄不通。小孩穿梭其中,臉上露出新奇之色,恨不得把儺面具戴自己頭上來舞一下。觀者舉起手中的“長槍短炮”(照相器材)對準儺舞藝人。這種神秘古拙的民間舞蹈是對遠古先人的追憶,也是一種返璞歸真的感官享受,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是一種具有獨特吸引力的民間藝術形式。
2.由娛神向娛人轉變
大源儺舞是屬于典型的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族儺。在氣氛熱烈而莊重、喜慶而凝重的舞蹈中,整個家族被再度喚起對祖先功德以及自己歷史身世的文化記憶,在縱向的歷史追憶中鞏固了自身身份的源初認同,在橫向上強化了族群內部成員之間的認同感,加強了族群的向心力和凝聚力。[6](P91)因此大源儺舞成為嚴氏家族凝聚力的象征。如今,隨著國家對傳統(tǒng)文化的高度重視以及各級部門對民間舞蹈文化的保護力度的不斷加強,大源儺舞也走出了深山,從參加寧化首屆客家祭祖、大金湖中秋焰火晚會、香港回歸踩街等活動,到參與泰寧國家地質公園揭牌、泰寧“申世”“申魅”……漸漸地,在泰寧旅游發(fā)展的重要環(huán)節(jié)里,都有了古儺粗獷的身影,還被譽為“泰寧三寶”③之一。流傳了千年的古儺,不再單純是嚴氏的家族儺,而是作為泰寧古鎮(zhèn)的一個文化元素,融入泰寧生態(tài)文化旅游環(huán)節(jié)中,為泰寧旅游發(fā)展增添了亮麗一筆。
由家族儺上升到地方旅游文化標志這種功能轉變具有明顯的“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功利性,但它對提升大源儺舞的知名度,對促進地方文化的繁榮發(fā)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大源儺舞也實現(xiàn)了娛神到娛人的功能轉化。由此可知,經濟發(fā)展以及文化的現(xiàn)代變遷促使傳統(tǒng)民俗的功能流變,也是傳統(tǒng)民俗在時代發(fā)展的漩渦中避免被吞噬而自我抗爭的一種流變。
2005年大源儺舞被列入福建省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然而“申遺”只是保護文化的一種形式,其本身并沒有具備保護文化遺產的這種功能。雖然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嚴建華④為大源儺舞堅持不懈地做著各種努力和付出,但面對時代的發(fā)展與變化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缺失和一定的局限。首先,儺舞以“口傳身授”的方式傳承,由于知識水平的有限,往往傳承了動作,但對舞蹈文化的傳承有所欠缺,對儺舞有意味的舞蹈形態(tài)也不甚了解。其次,在全球化形勢下的今天,“文化圍城”現(xiàn)象日趨明顯,我們在趨“洋”趨“新”的同時,對待“粗陋俚俗”的傳統(tǒng)民俗文化等則表現(xiàn)出淡然與漠視,對之感興趣者寥寥無幾。隨著經濟的發(fā)展、城鄉(xiāng)差距的加大,越來越多的大源年輕人考學在外或出外打工,甚至移居城市,村里大多是留守的老弱婦孺,村里已由清代時期的數(shù)百戶到如今僅余六十余戶,大源儺舞的族內傳承以及傳男不傳女的傳統(tǒng)傳承方式將面臨著“后繼無人”的尷尬境地。另外,在筆者進行直接觀看的表演中,部分藝人技藝生疏,時常還需進行現(xiàn)場指揮,很多含有較高難度和技藝的動作做得較為生澀,這無疑給觀賞性和藝術性帶來影響。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構成我們相互認同和自我認同的文化標志,更是一個民族、一個地方對外展現(xiàn)的形象。因此如何保護與傳承它是我們亟待解決和思考的。
(一)探索更為靈活的傳承方式
不同形態(tài)的文化遺產應有其相應的保護手段。舞蹈的形態(tài)特征決定其特殊的保護方法——活態(tài)傳承。雖然在一定層面上,傳統(tǒng)家族內部傳承方式有利于其原生性的保留,這種傳承方式本身也是其文化的一部分,然而隨著自然傳承環(huán)境的改變,面對當今時代的發(fā)展以及科技的日新月異,這種傳承方式明顯不適應時代的腳步。民間自然傳承的鏈條顯得越來越脆弱。因此,探索新的傳承方式是大源儺舞必須直面的問題。
1.打破家族內部傳承禁錮,拓寬傳承渠道
鼓勵老藝人開班收徒,吸納有意愿學習者進行學習。地方文化部門與藝術團體可以組織人員進行觀摩學習。在保護“古儺”的優(yōu)質基因與形式完整的基礎上,從中提取民間舞蹈的元素與精華,編創(chuàng)更加適應舞臺的“新儺”。賦予古儺新的活力,使其得到更好的傳承與藝術提升。如貴州苗族具有祭祀祈福的“鼓舞”已經成為苗族民間舞蹈藝術創(chuàng)作的重要源泉。
2.學校教育是重要的渠道與基地
把大源儺舞編寫入當?shù)刂行W課外讀本,也可拍攝成紀錄片在當?shù)刂行W進行本地民間舞蹈文化的普及與欣賞活動,培養(yǎng)學生對本土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認知,加強“家鄉(xiāng)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認同感,真正做到“后繼有人”。地方高校也有對本土非物質文化進行傳承的職責。通過對閩西北地區(qū)的民俗、民間舞蹈進行系統(tǒng)整理與研究,從理論高度探析地方民俗、民間舞蹈的文化內涵與價值,并將非物質文化納入校園文化建設中。如重慶文理學院申報了重慶市重大教改項目“高校非物質文化遺產課程體系的建構與實踐”,率先在全國開啟了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內容系統(tǒng)性納入高校文化素質教育的新思路。就大源儺舞來說,高校應配合地方政府和民間對儺舞的傳承保護進行理論指導,并聘請非遺傳承人到高校進行大源儺舞的表演以及授課。另外,高校教師應配合傳承人對大源儺舞的舞譜與樂譜進行規(guī)范整理,使其在活態(tài)傳承的同時有文字傳承作為輔助。
3.“留下來”與“走出去”
“留下來”是要把大源儺舞的形式與內容不做人為刻意加工,不脫離其生成和發(fā)展的自然環(huán)境與人文環(huán)境,盡量保持原生態(tài)而進行完整的保留,強調的是原汁原味的“源頭性”保護與“真髓性”傳承,如儺儀、儺面具、儺舞動作形態(tài)等?!白叱鋈ァ敝饕侵该袼孜幕膶ν庑麄髋c學術交流。如參加南昌舉辦的“中國、江西國際儺文化藝術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通過儺文化學術上的交流,互相借鑒、共同探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問題。
(二)政策制定與民間的觀念轉變
從文化特質和文化自性的角度來看,一種文化的變遷和發(fā)展如果沒有合理的保護機制,很可能就會在滾滾經濟浪潮中喪失自己的特質。因此,當務之急應制定詳實可行的保護計劃。地方政府要分清“文化遺產保護”和“地方保護”的關系,分清保存、繼承和發(fā)展的關系,確實處理好“申遺”和“申益”的關系。[7](P49)首先,保護泰寧本地民俗活動與傳統(tǒng)節(jié)日,這樣伴生于民俗活動的儺舞才有其生存與傳承的土壤。其次,在大源村就地建立文化生態(tài)園,對儺舞進行完整保護,以利大源儺舞的整體性、活態(tài)性在其原生地代代相傳。再次,地方政府及相關文化部門應在人員、政策、資金上給予傾斜。如對傳承人和有造詣的老藝人給予榮譽、培訓和經費等方面的支持。最后,以法制建設的觀念來落實保護措施,傳承人責任等,使之真正“保護得法、保護有法”。
民間要轉變意識,由“自發(fā)”上升到“自覺”意識。自發(fā)是指人們在社會活動中被歷史必然性所支配,不能預見自己活動的結果;自覺是指人們在社會活動中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了自己活動的意義,并且具有較明確的目的性和計劃性。[8](P14-15)自發(fā)性舞儺是散漫、盲目、約定俗成的行為,而自覺性舞儺是積極、明確、有計劃的行為,因此,由自發(fā)上升到自覺對儺舞的發(fā)展有著重要的意義。具體表現(xiàn)為要積極培養(yǎng)年輕藝人群體和新一代儺舞傳承人,使老中青藝人形成合理梯隊,避免傳承中出現(xiàn)“斷代”;要在年輕人中樹立起傳承家鄉(xiāng)非物質文化的責任意識,把舞儺同愛家愛鄉(xiāng)聯(lián)系在一起;要自覺積極地進行訓練,泰寧儺舞屬武儺,藝人必須具備一定的舞蹈功底和身體素質,才能促進儺舞藝術水平的提高。
文化是旅游的重要資源,同時旅游又有利于彰顯文化。[9](P62-63)利用文化產業(yè)化發(fā)展來賺取利潤是當前文化經濟發(fā)展的新思路,在當下泰寧旅游經濟發(fā)展和儺舞文化保護都是合理的訴求,儺舞作為泰寧“三寶”之一,為泰寧的生態(tài)文化旅游增色不少。政府在利于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同時也要盡量避免人為的變異以及過度開發(fā)(如隨意改動民俗活動日期或儀式的程序等)而影響了大源民眾對儺舞的自我認同感,因為只有認同感才是我們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存在的根本基礎。
泰寧大源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人文底蘊使得這一偏僻的千年古村落形成了相對完整的文化生態(tài),基本保留了其本土藝術的純粹性,大源民眾通過舞儺達到人與神之間的轉換從而實現(xiàn)心理訴求,這種訴求蘊含著濃烈的生命意識和生存意識,而生存意識是相伴信仰的民俗舞蹈文化的存在價值與基礎。然而隨著新農村建設以及城鎮(zhèn)化步伐的加快,現(xiàn)代文化、西方文化的沖擊,儺舞的生存空間也將越來越狹小,敬畏與抗爭依然是儺文化的重要主題,由對鬼神的敬畏到對“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敬畏;由對生命的抗爭到對“異質”文化的抗爭,這種敬畏與抗爭依然會繼續(xù)伴隨著大源儺舞的發(fā)展歷程。
注釋:
①該傳說是根據(jù)采訪大源村儺舞隊隊長嚴建華的口述材料整理。
②從1954年起,大源村的4支儺舞隊全部停止了活動,“文革”期間,儺舞作為封建迷信活動被全面禁止,直到1995年民俗文化普查,才使古儺重生,期間斷裂41年。
③“泰寧三寶”指的是儺舞、梅林戲、燈舞。
④嚴建華,泰寧縣新橋鄉(xiāng)大源村村支書,2005年被評為“福建省非物質文化傳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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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olvement and Inheritance of Fujian Taining's Nuo Dancing
LIN Rong-zhen
(Education and Music College,Sanming University,Sanming 365004,China)
Exorcising dance originates from ancient ancestors'revering to ghosts and gods which is the first time that human beings fought for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with their own spiritual power.In this way,the life value of ancient human beings can be shown.There is the inherited"GU Nuo"in Dayuan village of Taining in Fujian.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imes and changes of culture,Dayuan exorcising dance also changes.Its changes mainly display in three aspects:the change of dance body symbol,the change of time and space evolution,and social value and function change.Searching for its trajectory of change can better understand the development status of Taining's exorcising dance,which is able to better protect and inherit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Nou dancing;Taining's Nou dancing;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J722.29
A
1673-4343(2013)05-0076-06
2013-08-11
福建省教育廳科研基金項目(JB13221S);三明學院科研基金項目(A201224/Q)
林榮珍,女,福建尤溪人,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