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舞臺技術及設備的日益進步與完善，舞臺設計中運用多媒體互動技術的情形越來越普遍。多媒體互動技術結合舞臺上的立體造型所延展出的時空，使舞臺實際空間向著包括縱深在內的多維度發(fā)展；多重時空的交疊或并置，改變了傳統(tǒng)舞臺上的觀演距離及觀賞視角，使戲劇作品更為立體和流暢；多媒體互動技術的介入，使劇中深奧、抽象的思想內涵、氣氛和情緒以動態(tài)的過程形象地展示出來，更好地構筑了劇情；而演員與視覺圖像間的感知與交互，更是增強了觀眾多維度的劇場感受，擴展了觀眾的心理空間，隨之也促成了觀眾審美的提升。多媒體互動技術應用于舞臺設計中，拓展了傳統(tǒng)的舞臺空間定義，強調了過程性和互動性，為我們譜寫出了金聲玉振般的樂章，為戲劇時空塑造了無限可能。

關鍵詞：多媒體互動技術；舞臺設計

“從戲劇演出空間角度出發(fā)，我們從中是否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示：戲劇是一個動態(tài)的概念，空間是戲劇創(chuàng)作的一個出發(fā)點，戲劇空間的可能性是無限的?！盵1]從這個論點，我們來看舞臺設計，它作為導演舞臺假定性語匯的補充，為表現(xiàn)戲劇作品的主題、意境、形象、意象、等內容而服務。應用了多媒體互動技術的舞臺設計作品，從時空、劇情的完善、審美等方面增加了演繹空間的多樣性，為我們帶來了絢爛變幻的影像的同時，也打開了一個更廣闊的媒體視野。

在筆者看來，舞臺上應用的多媒體互動技術按照呈現(xiàn)過程的差異劃分，可以分為“使用影像采集感應器的多媒體互動技術”和“不使用影像采集感應器的多媒體互動技術”兩類。

“不使用影像采集感應器的多媒體互動技術”需要預先排演，確定好演員位置，真實演出時將事先設定好的現(xiàn)場進行回放，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有幕后工作人員來根據預設的流程來保證舞臺效果的呈現(xiàn)。

而“使用影像采集感應器的多媒體互動技術”則是由演員在現(xiàn)場通過舞臺周圍的感應設備，進行現(xiàn)場表演，實時產生多媒體舞臺效果，包括聲光和影像等。譬如，舞蹈演員在進行表演的時候，感應設備捕捉了舞蹈動作，劇場中的燈光和影像隨之變化，甚至音樂也是現(xiàn)場根據舞蹈表演實時生成的。例如：奧地利媒體藝術家克勞斯·奧伯邁爾（Klaus Obermaier）2013年1月在挪威斯塔萬格上演的舞蹈《幽靈》。（如圖1）

該技術使用到了虛擬互動感應投影系統(tǒng)，該系統(tǒng)包括投影儀、控制計算機和音響，可將影像直接投射至地面或墻面。投影效果有兩層，第一層的影像是靜態(tài)的，第二層是動態(tài)的，即運用紅外線感應技術（其核心是熱輻射），使影像能夠與演員互動。該系統(tǒng)一般包括四個部分：第一部分：信號采集。根據后期需要的互動效果進行前期的拍攝，捕捉設備可以是紅外感應器、視頻攝錄機和熱力拍攝器等；第二部分：信號處理。把采集到的數據進行分析，對接到虛擬場景系統(tǒng)中去；第三部分：成像。將影像通過投影儀或其他設備（等離子顯示器、液晶顯示器、LED屏幕等）固定在某些位置。第四部分：輔助設備?？梢允莻鬏斁€路、安裝構件、音響裝置等。舞臺上呈現(xiàn)出的流動的畫面、心靈的幻象，幫助演員表現(xiàn)角色內心情感，與觀眾交流中相互滲透、補充、綜合，最終形成一種互動。由于這種方式下多媒體舞臺效果更多地由表演者來驅動，創(chuàng)造出的舞臺意境是角色內心世界的外化，觀眾獲得超越戲劇之外的視覺感官體驗，故“使用影像采集感應器的多媒體互動技術”在當前視聽實時互動設計的趨勢下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

同時演出主題的深化，氣氛的加強，也因為即時多媒體互動技術的介入而大大加強。比如，太陽馬戲團2012年出品的《遙遠的世界》中，向我們展示了如今的舞臺機械科技：舞臺面可以360度地垂直或者水平翻轉，吊著威亞的演員在觀眾面前時而垂直行走，時而傾斜移動，營造出了縱橫的時空、氣勢宏大的場面。而為了增強這暗黑場景中的激烈打斗氣氛，設計師構思新穎，“使用影像采集感應器的多媒體互動技術”讓演員的腳部每一次與舞臺面的接觸，都能促成舞臺面上產生如漣漪般散開的光暈，讓來自演員腳下舞臺屏幕的圖像光源烘托打斗氣氛。舞臺影像隨著演員動作的變化而變化，使音樂、燈光、布景和演員的表情、嗓音、身形、動作巧妙融合一體，共同創(chuàng)造一種簡約而又不失符號感的全新演繹空間，使得舞臺的視覺圖像重心位置從背景來到臺板；也使演員站立在這個與地面接近垂直的屏幕之上，仿佛是一個晶瑩剔透、閃亮發(fā)光的托盤上的藝術品，極大地豐富了舞臺視覺的同時，也渲染了恢弘的打斗氣氛，給人很強的沖擊力。（如圖2）

相較于演員完全按照設定好的樣子進行表演、幕后工作人員同步調控舞臺效果的傳統(tǒng)舞臺模式，這種實時互動的模式增加了即興表演的可能性和舞臺效果、現(xiàn)場感的多樣性，使得表演形式呈現(xiàn)千變萬化的效果，這種模式勢必成為未來舞臺演出多媒體化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

上海戲劇學院胡妙勝教授認為“從本體論上可以將舞臺設計理解為：在戲劇演出活動中，空間、時間、意義和交往的組織?！盵2]如果從“多媒體互動技術”對舞臺設計中“空間”、“時間”、“意義”、“交往的組織”這個幾個因素的影響來看，可以大致看到其對舞臺設計帶來的影響和改變。

1多媒體互動技術對舞臺空間和時間的拓展

正如上海戲劇學院韓生教授所言，“不同時期的戲劇從來就是吸收了所在的時代所提供的文化和科技成果，從而體現(xiàn)出不同的形態(tài)。今天的戲劇正面臨著在當今信息社會和多媒體技術基礎上的轉型期。技術不僅會在形式語言上影響戲劇形態(tài)，而且會在根本性的時間和空間形態(tài)上給戲劇帶來全新的形態(tài)變革?！盵3]

在對演劇空間的分割與組合上，多媒體互動技術的應用改變了傳統(tǒng)舞美用平臺、紗幕等手段橫向和縱向分割空間的方式，整合了影像、燈光、音效、虛擬實境和互動性，讓舞臺真實的靜態(tài)布景與虛擬的動態(tài)多媒體布景有機結合，與演員的表演一起真實地再現(xiàn)虛擬時空。該技術也實現(xiàn)了過去難以呈現(xiàn)的布景設置，拓展了想象空間，從而打破了傳統(tǒng)舞臺背景在空間與時間上的局限性，使戲劇張力在這兩個維度中更好地體現(xiàn)。

在對舞臺時空的調度和轉換上，多媒體互動技術用蒙太奇手法發(fā)揮敘事優(yōu)勢來烘托主題，采用倒敘、插敘等非線性敘事的手段獲得了對時間超乎傳統(tǒng)的自由控制，從根本上濃縮或擴展時間：“蒙太奇意味著將一段影片視頻中的各種鏡頭在某種順序和時空關系的條件下組織起來。”[4]蒙太奇手法在處理時間和空間上的跳躍性，讓觀眾在接收一段連續(xù)的畫面的同時也看到了一個內容承接的延展時空，實現(xiàn)了傳統(tǒng)技術中無法達到的空間位移和視覺拓展。多媒體互動技術帶來了不可分割和相互滲透的時空效果，可以使觀眾在不同的空間角度體會同一時間的變化，抑或在不同的時間來體味空間的差異，甚至可以將不同空間納入同一時間；形成舞臺上的“交叉蒙太奇”，也避免了演員單純依靠有限空間進行表演而導致的時間發(fā)展的局限。

例如：在2012年獲得第66屆托尼獎最佳音樂劇舞臺設計的喬治西平（George Tsypin）的《蜘蛛俠：關閉黑暗》（SpiderMan：Turn Off the Dark）中，虛構的圖像加強了劇情的真實感，延展了舞臺空間，同時也使戲劇的立意更加深刻；快速切換的畫面與表演的節(jié)奏相得益彰，不同時空間的穿梭演繹，加強了戲劇的感染力，使觀眾對戲劇的理解更加深刻和立體。同時虛擬圖像還提升了視覺效果，創(chuàng)造出豐富多變的空間形態(tài)，讓觀眾在劇場環(huán)境中感受到了真實的演員與現(xiàn)實布景、虛擬空間同處于一個時空。（如圖3）

2觀眾心理空間在多媒體互動技術影響下的擴展

在戲劇演出中，除了舞臺的實際空間，還有一個觀眾的心理空間。舞臺設計除了展現(xiàn)舞臺空間，是否能抓住觀眾的心理空間也關乎一場演出的成功與否。

多媒體互動技術在舞臺上的介入，使戲劇時空變得更為自由的同時，也使觀眾的心理時空被無邊際地擴展：多媒體虛擬影像表現(xiàn)范圍的自由度，為處理時空轉換提供了比傳統(tǒng)布景更好的真實感、氛圍感，可以呈現(xiàn)過去舞臺實景所不能展現(xiàn)的內容，甚至可以表現(xiàn)心理活動，使舞臺空間成為心理造型空間，幫助觀眾理解劇中想要表達的深奧、抽象的思想內涵；同時，舞臺空間意象通過演員動作與影像的互動傳達給觀眾，呈現(xiàn)給觀眾更加具有沉浸感的戲劇場景，使觀眾的心理審美距離產生變化。

美學家愛德華·布洛認為，“在藝術創(chuàng)作和欣賞領域，最佳距離是那種最近距離而又沒有喪失距離的那種狀態(tài)?！盵5]美學家朱光潛先生亦認為“藝術的理想是距離近而卻不至于消滅。距離近則觀賞者容易了解，距離不消滅則美感不為實際的欲念和情感所壓倒?！盵6]多媒體互動技術在舞臺上的應用，使得這種可變的、視覺感知的心理審美距離，隨著舞臺視覺形象的改變而向著理想的狀態(tài)靠攏，進而拓展了觀眾心理空間。

例如：舞蹈藝術家楊麗萍2012年央視春晚上表演的《雀之戀》。（如圖4）演出中，花瓣散落和蝴蝶飛舞是由全息影像技術來完成的舞臺效果，立體且虛幻，配上LED屏幕上的孔雀開屏視頻，結合舞者的形體表演，塑造美輪美奐的戲劇效果的同時也使演出內涵呼之欲出，拓展了觀眾的心理想象空間。

3多媒體互動技術參與構筑角色、劇情

舞臺設計是一門體現(xiàn)戲劇作品的主題、意境、形象、意象的綜合性藝術，它可以幫助導演更充分地表達戲劇內涵和舞臺張力。應用了多媒體互動技術的舞臺設計作品，擺脫了傳統(tǒng)的戲劇固定程式的束縛和羈絆，營造了更廣袤的舞臺時空，深化的戲劇表現(xiàn)力，賦予舞臺更多的生機。在向觀眾呈現(xiàn)耳目一新的視覺盛宴的同時，因其打破了傳統(tǒng)戲劇線性敘事結構的局限，也使舞臺空間更具易變性，為敘事的靈活多樣打下了基礎，且虛擬實景又為作家活躍的思維和無盡的想象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更好地揭示了環(huán)境，交代戲劇故事背景和劇情。

這其中，人與影像的“交互”共同參與了空間形象創(chuàng)造，賦予了敘事的真實感，使舞臺設計對劇情的視覺呈現(xiàn)更加完善。一些虛擬的劇中人物、幻覺形象以往在舞臺上很難表現(xiàn)，而如今通過全息投影可以實現(xiàn)了，甚至還可以通過這種技術，讓虛擬人物與真實演員同臺演出，實現(xiàn)不同時空下的兩個角色同時在舞臺上進行對話交流。例如：在2006年第48屆格萊美音樂頒獎典禮（The 48th Annual Grammy Awards 2006）上，虛擬樂隊街頭霸王（Gorillaz）與歌星麥當娜（Madonna）同場演唱《Hang Up》。（如圖5）

這支以卡通造型示人的英國虛擬樂隊街頭霸王（Gorillaz），在這次與歌星麥當娜（Madonna）合唱之前已經使用三維全息投影技術成功地舉辦過演唱會。（如圖6）三維全息投影技術是基于干涉和衍射原理來還原、再現(xiàn)事物真實的技術。該技術與舞美藝術的結合，不僅可以完成傳統(tǒng)的立體空間影像再現(xiàn)，還可以讓影像與表演者進行互動演出，產生栩栩如生的藝術效果。這種虛擬與現(xiàn)實的整合，使虛擬形象在舞臺上得以重現(xiàn)，并且與真實的演員產生合作，形成新穎的視覺沖擊效果。

4多媒體互動技術帶來的審美進化

戲劇藝術是一種多層的審美活動，它是建立在審美心理基礎上的一種潛在的審美心理交流，它的審美交流是演員和觀眾包括視覺審美、心理審美等在內的整體知覺，這種審美交流包含著審美心理中諸如感知覺、想象與聯(lián)想、情緒與情感等心理因素。正如著名藝術理論家余秋雨教授在《觀眾心理學》里寫到的，“在戲劇審美活動中，比較重要的心理因素，大致有感知、注意、情感、想象、理解諸項。其中，劇場感知一項，是整個戲劇審美活動的出發(fā)點?！盵7]

舞臺設計作為戲劇演出中環(huán)境氣氛的主要塑造者，是劇場感知中十分重要的部分。多媒體互動技術的運用為舞臺設計提供了豐富的體現(xiàn)手段，使各種藝術形式相互交融，這種動靜結合的互動演繹讓舞臺充滿了一種動態(tài)的流動感，讓觀眾在不斷接受認知的過程中體驗觀賞戲劇帶來的美妙體驗，帶給了讓觀眾松緊適度的審美感受和新的感官體驗，符合了人們現(xiàn)代的審美理念和文化消費需求。在傳統(tǒng)的布景繪制已經無法滿足觀眾心理與審美等各方面的要求，也無法將新的戲劇文化準確無誤地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多媒體互動技術作為新技術、新材料的載體，開創(chuàng)了物質上和美學上的新篇章，同時一個全新的演繹空間可以將人們的審美提高到比較高的層次和境界。

5結語

正如上海戲劇學院胡妙勝教授所言“革新亦不意味著對傳統(tǒng)的簡單的否定。傳統(tǒng)只有在不斷革新中才能延續(xù)，才得以不朽。而革新也不可能是憑空而起的，任何一個信誓旦旦要與傳統(tǒng)對抗的藝術家所達到的獨創(chuàng)性是以運用他的前輩的語言為基礎的?！盵8]

舞臺美術作為一門有著極強吸納能力的綜合性藝術，其容括性、含復性、兼收并蓄性使舞臺美術一直都在不斷地傳承與創(chuàng)新。多媒體互動技術作為一種新形式，化解、消融了傳統(tǒng)意義的舞臺設計的邊界，讓整個演出過程視聽實時互動，提升了舞臺作品的表現(xiàn)力、感染力、傳播力，加強了觀演交流。

但是多媒體互動技術作為輔助表達內容的工具，最終要表達的仍是對戲劇精神內涵的言說。即使是采用多媒體手段營造虛擬空間的、突破傳統(tǒng)時空關系的演出，也還是離不開戲劇本身的文化內涵和演員的表演藝術讓觀眾沉浸和感動。因此多媒體互動技術在舞臺設計上的應用要注重與劇情及戲劇表演形式的結合，不能以辭害意，最好不要出現(xiàn)“戲不夠景來湊”的情形；要根據戲劇的內容和風格來選擇戲劇語言和多媒體的媒介和形式，尤其是在寫意的戲曲演出中，多媒體的使用一定要謹慎，如果出現(xiàn)奢華的多媒體喧賓奪主，把主旨淹沒，把本體掩蓋，那就本末倒置了。多媒體互動技術對于體現(xiàn)演出主旨的作用毋庸置疑，但任何技術都只能控制在一定的度，才能令戲劇整體的表達效果達到最佳的狀態(tài)。至于到達什么樣的程度是好的，還需藝術創(chuàng)作者在透徹理解劇本的基礎上，仔細琢磨，在實踐中提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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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沈忱，碩士，上海視覺藝術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舞臺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