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宇曦

“怎么還不飛??？”

對于第一次乘坐直升機的人來說，這樣的等待顯得無比漫長。

客艙里，有人正在擺弄自己的降噪耳機。

“能聽見嗎？”這位乘客對著鄰座的朋友說到，精確地說，是對著耳機的麥克風“喊”道。

“能！很清楚！不用那么大聲?！眱扇私阱氤?，卻要通過耳機交流，這樣的體驗不免讓人聯(lián)想到剛剛著陸的“神舟十號”太空飛船。“感覺良好！請你放心！”

拍照、觀察……EC135不算寬敞的客艙里，仿佛成了5個大人的樂園。雖然沒有喧嘩，但是客艙里彌漫的激動情緒，仿佛能取代直升機的發(fā)動機，讓這架“鐵鳥”直上云霄。

雖然僅有“一椅背”之隔，但直升機的駕駛艙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2名飛行員正在一絲不茍地核對起飛前檢查單，以確認直升機的各項功能均處于正常狀態(tài)。

“發(fā)動機的溫度？”“正常?！?/p>

“滑油壓力？”“正常。”

飛行員的交流聲可以通過降噪耳機傳遞到乘客的耳邊，冗長的檢查單聽起來雖然有些枯燥，但是聽到一個個“正?！?，乘客們也對此次飛行信心十足。

停機坪上，等待下一波登機的乘客被旋翼掛起的颶風吹得站不穩(wěn)腳跟，女同胞們更是紛紛跑進了機庫“躲避”。

2臺PW206B2發(fā)動機驅(qū)動著EC135的4片槳葉高速旋轉(zhuǎn)，最初它們只是發(fā)出類似風扇的聲音，隨后渦輪機的泄氣聲夾雜在風扇聲中，仿佛在告訴周圍的人群“我絕非善類”，直到最后，直升機周圍的空氣聲中充斥著槳葉打擊空氣所產(chǎn)生的咆哮。

直升機就要起飛了！

停機坪上的人群似乎聽懂了直升機的“語言”，紛紛舉起手中的相機，不過，快門的聲音早已湮沒在直升機的怒吼之中。

一直站在直升機正前方的機務(wù)人員向飛行員舉手示意，飛行員回敬機務(wù)人員后，機務(wù)人員迅速離開了直升機前方。

駕駛艙中，飛行員提起座位左側(cè)的總距桿，4片槳葉的槳距同時增大，陡然間，我們乘坐的這架EC135獲得了更大的升力，就在我們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它已經(jīng)飛離地面，懸停在停機坪的上空。

不像一般的民航客機——在飛機離地升空的一瞬間，乘客會感覺失重一般，如同是自己本人飄在空中，而不是坐在客機的座椅之中。我們乘坐的這架直升機雖然在離地時顯得突然，但是由于我們此時僅僅懸停在離地不到2米的高度，直升機并沒有快速爬升，因此我們沒有感到任何異樣，若不是直升機輕微的左右搖擺，我們甚至感覺不到此時已經(jīng)離地升空。

就在我回味懸停的感覺時，飛行員橫向推動周期變距桿，同時輕微抬起總距桿，直升機開始橫向平移。通過直升機的側(cè)窗，我看到剛剛的登機點迅速離我遠去。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是非常奇妙，在地面上，我們很難體會到這種橫向快速移動的感覺。想到我們來機場時在盤山公路上還在討論頭文字D里的“漂移”，此刻回想，“漂移”真是“弱爆了！”

直升機還沒有展“翅”騰飛，客艙里的乘客們就已興奮不已，飛行，真是無比美妙。

直升機從停機坪上直接平移到了機場跑道，筆直的跑道此時的主要作用僅是象征意義。

直升機在跑道的末端稍作停頓，飛行員此時正在向管制員匯報，得到回應(yīng)后，他向前推動周期變距桿，加大總距桿上的油門控制器，直升機迅速做出回應(yīng)，如同輕盈的信鴿，沿著跑道的方向加速爬升。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機場就變成了山林中的一抹逗點。

我們所乘坐的這架直升機是隸屬于首航直升機公司的歐直EC135 P2+型直升機，它于今年1月才剛剛交付使用。由于采用了VIP客艙布局，因此它的客艙內(nèi)僅安裝了兩組對置的沙發(fā)座椅，其中向前的沙發(fā)座椅為雙座，座椅之間帶有扶手，扶手上有客艙管理系統(tǒng)的控制面板；向后的沙發(fā)座椅為3座，每個座椅都可以折疊放倒。

客觀地說，滿載（在當前客艙布局下）5名成年男性，EC135的內(nèi)部空間并不充裕，顯得比較緊湊。乘客的頭部空間綽綽有余，約有兩拳以上的余量，但是腿部空間相對局促，基本是腿抵腿的情況。但是，EC135的座椅非常舒適，真皮座椅兼顧了包裹性和舒適性，即吸收了直升機的震動又確保了乘客不會隨機身劇烈晃動。此外，雖然沒有民航客機頭等艙上那種包裹式頭枕，但是同靠背一體的頭枕也為乘客提供了基本的安全和舒適保證，另外，考慮到直升機的航程往往較短，很少有乘客睡眠的情況，因此這種一體式頭枕也完全夠用。

就乘坐體驗來說，這架EC135的表現(xiàn)和豪華品牌的緊湊級轎車相似，空間談不上多么寬敞，但是用料和做工非?？季浚w非常舒適。不過需要強調(diào)的是，雖然EC135的乘坐空間并不搶眼，但是不要忘記這是一款輕型直升機，也就是說僅相當于一款“小型車”，而在前文我們已經(jīng)把它形容為一輛緊湊級轎車，因此可以說，在EC135的級別，它的空間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人非常滿意。事實上，EC135被廣泛應(yīng)用于醫(yī)療救援領(lǐng)域，正是因為它相對較大的內(nèi)部空間。

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這架直升機的內(nèi)飾，直升機已經(jīng)飛抵了八達嶺長城的上空。經(jīng)過一夜雨水的洗刷，北京的上空被陽光渲染成了醉人的藍色，稀疏的幾朵白云如同藍色海面上的漣漪，把藍天襯托的愈加美麗。

我們乘坐的直升機在碧空上盤旋，乘客"貪婪"伏在巨大的舷窗上飽覽窗外的美景。

視線由遠及近，地平線上的天空已經(jīng)轉(zhuǎn)為灰白色，地面上綿延的群山也已經(jīng)變?yōu)榈拇渚G，它們?nèi)缤瑖嬂锏哪剩紤械厍治g著對方，在地平線上慢慢地蘊開，逐漸融為一色，地平線早已不再平直，它看上去如同色彩斑斕的畫作，又如同遠方的海市蜃樓，讓人陶醉不已。

目光逐漸下移，綿延的長城就臥倒在層層山間。

在登上直升機之前，我曾想象過俯瞰長城地景象。在民航客機上俯覽地面的景色，由于飛行高度高，因此無論多么壯麗的景色都會顯得秀氣俊美，如同一幅幅平面畫作，雖然精美細膩，但是少了幾分豪氣。本想這次看長城也是類似的感覺，直到真的飛臨長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大錯特錯。由于直升機飛行高度低，眼前的長城仍舊立體感十足，真的猶如巨龍一般。陽光投射在長城的磚墻上，黑色的倒影映在山野之中，更是為長城增添了莊嚴的色彩，整個畫面雄偉而不失靈性。

回到直升機的客艙里，乘客們早已不再交談，只是可憐了坐在前排中座的乘客，此刻他最想做的事，莫過于解開安全帶，湊到直升機的舷窗邊一覽美景。玩笑歸玩笑，EC135的艙門過半都是舷窗，即便夾在2名乘客的中間，他也能欣賞到大地的美景。

窗外是千年古跡，窗內(nèi)是現(xiàn)代化的直升機，兩者交織縈繞，在半山上翩翩起舞，讓人回味無窮。

看著俊美的山色，此刻的我感到自身仿佛都融化在了這片天空之中，頭頂?shù)臉~仿佛是我的翅膀，所謂天人合一，恐怕就是這樣的感覺。我不由自主的摘下了降噪耳機，想要用耳朵去呼吸這種純粹的自然。

摘下降噪耳機，將它掛在頭頂?shù)膾煦^上，這時我才真切的聽到了客艙內(nèi)的聲音。頭戴耳機時，除了飛行員和乘客的說話聲，直升機自身的噪聲幾乎被完全過濾掉了。摘掉耳機后，直升機的噪聲和我之間僅僅隔著一層機身的距離。

登機時，我們從機身側(cè)前方靠近直升機，當走到機身3米之內(nèi)時，發(fā)動機和旋翼產(chǎn)生的噪聲足以讓人致聾，考慮到這一情況，我猜測摘掉耳機后也不會好受，不過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客艙內(nèi)的噪聲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如果打個比方，基本相當于火車經(jīng)過時的響度。

由于北京當日風大，加之始終在山間飛行，因此直升機在空中飛行時比較顛簸。由于筆者摘掉了耳機，沒能聽到飛行員的對話，飛行體驗結(jié)束后本人才得知，此時即便飛行員也在感嘆當時的風力之大。

有些人提起通用飛機，總會有不安全的感覺?；蛟S筆者本身從事這一行業(yè)，因此也對其安全性格外信任。EC135擁有2臺發(fā)動機，安全自有保障。況且輕型直升機噸位有限，受天氣影響較大，顛簸在所難免。此時此刻，我想起微博上一位熱愛飛行的網(wǎng)友ID叫做“空中顛簸”，又想起阿拉斯加無數(shù)的荒野飛行故事，不免想到，或許飛行本就是一次顛簸的旅行，隨風飛舞不正是人類夢寐以求的愿望。當空氣化為海浪，沖浪人不也正是在波濤中感受自然的宏偉和人類的力量。

聽著旋翼有節(jié)奏的轟鳴，直升機已經(jīng)返回了機場上空準備著陸。

由于EC135系列直升機沒有機輪，因此直升機沿下滑航道逐漸減速，隨后準確地懸停在停機坪的上空。飛行員稍作調(diào)整，對準停機坪上的標示后放下總距桿，直升機開始垂直下降，最終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地面上。

飛行員的操控非常精確，和起飛時的感覺相同，若不是看到地勤人員跑向直升機，我們甚至不能確定直升機已經(jīng)完全落地。

事后，很多人問我，看到的美景如何？我想不出答案。因為，我看到的不是美景，而是人類從誕生那一刻起的夢想——自由的翱翔。當我?guī)е鞈僮呦轮鄙龣C，我亟不可待的想要再次踏上它，但這次，我希望是握著桿，踩著舵，真正自由地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