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0后作家群體中,春樹以其特立獨行的文風、驚世駭俗的人生選擇成為中國當代文壇一道獨特的風景。在“奮不顧身”地講述了發(fā)生在“北京娃娃”身上的故事之后,春樹在《2條命》中為讀者講述了發(fā)生在遇斷和楠楠兩個女孩身上的特殊的人生經(jīng)歷。在跳躍、零亂的講述中,春樹又一次展現(xiàn)了女性作家對人生的思考和對傳統(tǒng)男權社會的反抗。當讀者從社會的政治話語角度審視《2條命》時,將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棄置傳統(tǒng)的女性書寫方式,在娓娓道來中向世人傳達著80后一代人對社會的思考。讀者在審視小說后意識到80后一代人并非單純追求自我,他們的思維中跳動著傳統(tǒng)的價值表達。
一、 棄置傳統(tǒng)的女性書寫方式
小說《2條命》在凸顯女性作家獨特的人生思考的同時,為讀者重新審視80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方式提供了新的參考。春樹的小說往往會令讀者、評論家將她作品中的人物與作者本人聯(lián)系在一起,甚至有很多讀者認為《北京娃娃》中的林嘉芙的成長經(jīng)歷就是作者走過的道路。這種認識或許有幾分合理性,因為春樹的人生的確是特立獨行、不合于世俗的;同時,從輟學到混跡于社會,小說的主人公身上總是帶有作者本人的痕跡。對于春樹而言,她在小說中描寫的女性沒有停留于簡單的時尚元素表達和物質生活的探索,而是在更為深層的邏輯層面向讀者傳遞著不茍于傳統(tǒng)的書寫方式。她的小說《2條命》在繼續(xù)向讀者展現(xiàn)80后一代人所經(jīng)歷的“殘酷”青春時,將80后女性作家對于女性書寫方式推向了更為寬廣的意義層面。
“女性書寫方式”并不是具有準確內(nèi)涵與外延的概念,人們更為傾向于將作家在文本中描寫的關于女性的事件以及與女性社會身份的認定存在緊密聯(lián)系的文學文本納入到女性書寫方式的范圍內(nèi)。同時,我們也必須注意到女性書寫方式的核心價值在于呈現(xiàn)、表達、傳遞女性社會地位認同的多元價值評判。因此,作者不僅可以將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的關于女性社會地位的評判表達出來,也可以將自己所經(jīng)歷的社會生活、自我對社會的觀察闡發(fā)出來。當這種表達在文學實踐中得到了檢驗之后,它甚至能夠超越傳統(tǒng)的男權意識,占據(jù)主導地位的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從而構建起具有全新價值視域的女性書寫世界。這一點在20世紀90年代崛起的身體寫作、欲望寫作思潮中得到了很好的展現(xiàn),同時暴露出很多問題。
當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女性作家們通過展示女性的身體表達女性的權利的同時,“明顯會產(chǎn)生破壞男(父)權傳統(tǒng)等級秩序的效果,如其中逃離公眾話語控制的私語化寫作,規(guī)避中心性事件的邊緣化寫作,針對男性話語系統(tǒng)的抗拒性寫作,都是其中非常重要卻又容易引發(fā)爭議的方式”[1]。在這樣一批女性作家的筆下,讀者不僅看到了那個時代女性在社會上的生存狀態(tài),也展現(xiàn)了屬于女性自己的心靈世界。隨著80后作家登山當代文壇,“女性書寫”的模式逐漸被棄置。以張悅然、春樹等人為代表的80后女性作家們開始從全新的角度展現(xiàn)她們眼中的女性世界。正如莫言在評價張悅然的創(chuàng)作時所說:“記錄了敏感而憂傷的少年們的心理成長軌跡,透射出與這個年齡的心理極為相稱的真實。他們喜歡什么、厭惡什么、向往什么、抵制什么,這些都能在她的小說中找到答案?!?/p>
不同于80年代女性作家豐富的社會閱歷、冷靜的人生思考、大膽的肉體描寫,80后女作家們相對簡單的成長經(jīng)歷促使她們選擇新的人生道路。無論是春樹筆下《北京娃娃》中的林嘉芙,還是張悅然在《誓鳥》中描寫的傳說,都只是在表達80后作家成長經(jīng)歷的一種形式而已,在日趨自由的政治話語時代中,她們在借鑒前人表現(xiàn)女性心靈世界的同時,將關注的焦點更多地集中在80后一代人特殊的成長經(jīng)歷上。
二、 80后的政治話語表達
在人數(shù)眾多的80后作家群體中,春樹的出現(xiàn)并非完全是偶然因素作用的結果。當她在2002年正式出版《北京娃娃》后,殘酷青春就成為了她的標簽。小說的主人公經(jīng)歷的另類青春歲月令讀者感到無限的沉重,在近乎實錄式的描寫中,80后作家對于主流意識話語的反抗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但我們也必須注意的一點是,80后的作家們似乎并不反感將自己的創(chuàng)作與政治話語表達聯(lián)系在一起。這一點在春樹的長篇小說《2條命》中得到了很好的展現(xiàn),“春樹以一種想象的真實取代了事實的真實,以一種虛擬的表述取代了那種紀實的表述,從而走出了自傳性或半自傳性的寫作的桎梏,實現(xiàn)了她創(chuàng)作道路上的一次新的超越”[2]。
在小說《2條命》中,春樹描寫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在楠楠和遇斷的身上,讀者看到的是兩種不同的人生,或者說是人生道路的兩個不同階段。在楠楠的身上,徘徊在希望與絕望之間的痛苦令她感到了人生的困惑;在遇斷的身上,讀者看到的卻是一個已然走過生活霧霾的女孩,她正享受著生活的陽光雨露。如果僅僅將楠楠和遇斷視為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物并不能幫助我們理解小說的主題,對于春樹而言,她要講述的是發(fā)生在同一人物身上的兩面人生。在80后一代人的成長道路上,褪去了宏大的歷史主題,消散了國家命運的宏偉藍圖,留給他們的只有困惑與迷茫的人生。
當春樹將兩種人生模式以近乎對照的方式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時,我們對于80后的政治話語表達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青春和人性是所有人都無法規(guī)避的生命主題,從“溫室”中逃離出來的80后面對著“殘酷”的社會生活有了更多的人生思考。春樹正是借助于對比兩種不同的人生模式,為讀者呈現(xiàn)了略帶悲壯的故事。對于小說主人公之一的楠楠而言,生活的挫折始終與她如影隨形,多次的失戀經(jīng)歷更是嚴重打擊著她的自信心。在她追求自由、幸福和愛情的道路上,看似偶然、實則必然的人生磨煉逐漸蠶食著她脆弱的心靈防線。最終,她的人生徹底滑入了無邊的困惑中。對于80后一代人而言,傳統(tǒng)的愛情倫理觀以及主流意識形態(tài)所認可的人生成長模式在他們的身上越來越難以在實踐中完成。于是,他們開始反思按照既定的模式去成長是否是他們內(nèi)心最真實的意愿,當他們在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人生打擊之后,終于意識到按照自己的意愿不斷前行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人生。對于小說的作者春樹而言,她的人生道路正是在反抗傳統(tǒng)中不斷探索、前行的。這是80后一代人表現(xiàn)自我內(nèi)心意愿的嘗試,是真正屬于他們的政治話語表達。
在多元價值并存的時代,80后作家們中并不存在統(tǒng)一的價值觀,對人生、對社會的多元思考源自他們走過的道路。因此,我們不僅會看到楠楠的痛苦,也會看到遇斷的困惑。當楠楠試圖走出“生活的一半是夢境”的人生狀態(tài)時,遇斷也在反復追問“愛情是什么”的人生道路中不斷前行。在遇斷的身上,春樹呈現(xiàn)給讀者的是不同于楠楠的人生選擇。
透過小說《2條命》,我們看到了不同于《北京娃娃》的春樹,同時也真切地感受到了80后作家對人生的另類思考。以春樹為代表的80后作家們正在借助自己的作品向世人展現(xiàn)這一代人的“褊狹”:他們總是對愛情和人生抱有過于單純、過于理想化的憧憬,在遭遇了社會給予他們的一次又一次砥礪之后,他們才意識到人生的嚴峻與殘酷。正是由于對自己的未來帶有或多或少的迷茫、失望,他們才選擇了逃避。
三、 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融合
春樹的小說創(chuàng)作從《北京娃娃》到《長達半天的快樂》始終堅守在青春人生陰暗面中,《2條命》同樣是如此。但80后作家們并未將自己與中國社會的傳統(tǒng)徹底決裂,他們用自己的方式為世人展現(xiàn)自己的特殊思考,他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努力實現(xiàn)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融合。即便是在他們的作品中流露出明顯的反傳統(tǒng)表達,我們也能夠感受到深層次的價值回歸。因此,政治話語表達依舊是小說《2條命》重要的文本表達模式,他們試圖在歷史的境遇中展現(xiàn)全然不同的人生狀態(tài)。
在融合傳統(tǒng)與表現(xiàn)自我價值觀的努力中,春樹無疑是我們分析的對象。80后作家群體中很多人都接受了較為完整的現(xiàn)代教育,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對他們的影響是不可能徹底磨滅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價值觀體系在他們的身上并沒有被徹底拋棄,比如《北京娃娃》中的林嘉芙雖然是頻繁地更換著自己的男性伴侶,甚至是見面一次就發(fā)生了男女關系,但她的心中始終堅持著對完美、忠貞愛情的追求,不羈的外表下跳動著傳統(tǒng)的心。這一點在小說《2條命》中也未曾改變,遇斷和楠楠在遭遇了情感的挫折之后,雖然對不能忠誠于愛情的男人有諸多怨言,但她們并未放棄找尋男性的努力。她們在繼承“身體寫作”“欲望寫作”反抗男性的模式下,依舊保留著對男性偉岸形象的訴求。很多讀者和評論人士對春樹作品中極度大膽的性描寫多有詬病,卻忽視了“春樹”們對于開放的性行為設定的基本前提——在愛情的催動之下。
對于80后作家群體來說,他們所面臨的時代語境就是消費主義在中國社會的流行?!八齻兊膶懽魍瑯右矔艿绞袌龌挠绊懀嬖陂_放的一面,表現(xiàn)在更為平和地對待兩性關系,在對待性上,確切地說是對待婚前性的態(tài)度上,她們幾乎都是持接受至少不是排斥的態(tài)度?!?sup>[3]“叛逆”幾乎成為80后作家留給讀者無法改變的既定認識,在“叛逆”的容貌之下,我們發(fā)現(xiàn)80后作家呈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價值選擇。其一是以郭敬明為代表主動回歸主流、回歸傳統(tǒng),其二是以反叛主流價值選擇來凸顯自己。就后者而言,韓寒、孫睿的反叛是以反叛教育制度為標志,春樹的反叛則是以開放的性姿態(tài)為主要“載體”。
所謂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融合,在春樹的《2條命》中最終是以死亡的方式來完成的,當遇斷殺死楠楠時,春樹的“叛逆”實際被自己否定了。她認識到單純的女性是不可能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的,“活不下去”的狀態(tài)告誡所有的人必須回歸到傳統(tǒng)中。
[參考文獻]
[1] 王雯捷.從春樹《2條命》看“80后”女性寫作[J].小說評論,2012(01).
[2] 白樺.新的超越——讀春樹的長篇新作《2條命》[J].讀書,2005(11).
[3] 蒙玲芳. “80后”女作家的女性意識[D].蘭州:西北師范大學,2012.
[作者簡介]
陳如智(1979— ),女,河北阜城人,衡水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