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玉霞
冰涼的水滿過腳裸,冷得刺骨。春樹蹲在小河的旁邊,手里提著濕的衣服,搗衣棒一下一下地敲在上面,“碰碰”的聲音在沉寂的夜里傳得很遠。
刺骨的風(fēng)仿佛無孔不入一般,在單薄的衣服里竄。春樹攏緊了衣服,恍然間想起明天似乎就是開學(xué)的日子,一絲冰涼從心底漫延開來,侵滿了四肢。
“真冷啊?!贝簶湎胫种械膭幼髟絹碓铰??!斑选钡囊宦?,搗衣棒掉在了地上,春樹便什么也記不起了。
……
“她只是個女娃,上學(xué)也是浪費錢?!笔前值穆曇簦簶涿悦V邢肫?。
“可春樹她好歹也……”
“可什么可,一個女孩子家,就該留在家里做家務(wù)帶孩子,讓她讀幾年書,認(rèn)得幾個字也就算了,也沒多的錢供得起她?!?/p>
“阿生,你……”
……
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字一句,都像打在春樹的心口上似的,鮮血淋漓。
“也許就這樣躺著也不錯,永遠也不要醒來。”春樹昏昏沉沉中想著,身體仿佛有千斤重,慢慢往下墜著。
“春樹,春樹。阿媽求你了,快醒來好不好?”
是誰在哭呢,好像很傷心的樣子。阿媽,阿媽又是什么呢?
阿媽……
心里仿佛被針扎了一下,猛地一痛。春樹睜開了眼,面前是阿媽滿面淚水的模樣,心里的痛密密麻麻地散開。
“春樹,你有沒有事?”阿媽將春樹緊緊地抱住,“你不能嚇阿媽?!?/p>
“阿媽,我沒事。阿媽,我……真的不能去上學(xué)了嗎?”
“春樹,你不要怪阿爸阿媽,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p>
春樹看著阿媽的眼淚大滴往下落著,心仿佛也一點一點往下墜。
春樹是家中的老大,在她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幾歲的年紀(jì),還臥在阿媽的懷里吃奶。
春樹的家境貧窮,阿爸是地里的農(nóng)民,靠著種大米賣得的錢勉強維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阿媽自從生下三弟后,身體一直不好,干不得重活。所有的家務(wù)便落在春樹的肩上。洗衣,做飯,照顧弟弟妹妹。春樹用來學(xué)習(xí)的時間少之又少,可縱使這樣,她也沒有任何怨言,靠著自己的努力,成了班上的尖子生?!俺墒欤?。”這是她在老師和同學(xué)們眼中的印象??烧l又知道,她只是一個貧窮山區(qū)的女孩;誰又知道,學(xué)校與家,隔著兩個多小時的山路;誰又知道,她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xué)習(xí),只為了走出這重疊的大山。
今年地里鬧旱,將家中惟一的收入來源都截斷。春樹想,她應(yīng)該理解阿爸阿媽的困難??伤窒胫?,哪怕自己不吃飯,也想去上學(xué)??伤龥]有勇氣說出來,因為她知道,家里已經(jīng)揭不開鍋了。
春樹站在院子中,看著阿媽輕手輕腳地安撫著弟弟妹妹,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得很遠,仿佛飄到了幾公里外的學(xué)校,仿佛聽見了學(xué)生的朗朗讀書聲,仿佛看見了操場上年輕活力的身影。突然,她產(chǎn)生了一股沖動,想要立刻跑到學(xué)校里面去。這種想法一出現(xiàn),就怎么也壓不下去。春樹的內(nèi)心越來越焦躁。終于,她放下了手中的簸箕,向著那條不知走過多少遍的山路奔去。身后傳來阿媽的呼喊聲,但她什么也聽不見了,她的內(nèi)心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跑到學(xué)校里去。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打在春樹的身上,可她什么也感覺不到了,她一路奔跑著。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精疲力竭,春樹摔倒在了地上,她已經(jīng)爬不起來了。雨不停地下著,恍然間,春樹好像看見了學(xué)校的影子,看見了學(xué)生的身影,春樹的眼睛緩緩閉上,一滴眼淚從眼角緩緩落下……
指導(dǎo)老師:李柏華